“谢、谢谢。”钟意低低的应着,熟练的去到房间,拿了许诺以前待产时常穿的家居服,然后去了与卧室相连的浴室。

    那样的熟练,就似在这里住了许久一般。

    顾子夕只是一语不发,转头去到厨房,拿出水壶烧水,然后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去将一身的湿衣给换下来。

    直到开水沸腾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穿着家居服的钟意冲了出来,快速的将炉火关掉,然后随手扯下一块抹布,将溢出来的水渍擦掉后,举后打开柜子,伸手去拿杯子----当手伸到一半时,却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顾子夕呐呐的问道:“杯、杯子在哪儿?”

    “你不想承认什么?”顾子夕轻叹一声,站起来将她轻轻搂进了怀里:“对这屋子这么熟,还想瞒我什么呢?”

    “我、我……”在他的怀里,钟意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又柔软了下来,缓缓的伸出双手,试探着圈住了他的腰,片刻之后,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直到她的泪水,将他凉意一片的胸口变得温热,她的哭泣才慢慢的停止下来:“对不起,我不该来的。”

    “想孩子了?”顾子夕扶着她坐下来,拿了杯子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她们不让我见孩子、他们不告诉我孩子的性别、他们不让我知道孩子所有的信息、不让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信息,在上次影院见你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你姓顾。”钟意捧着水杯,眼圈红肿一片:“但是,这都是我答应他们的,所以,我必须得做到。”

    “我努力的让自己过得开心、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想过去、不去想孩子、不想----不想你。”说着,钟意的眼泪又忍不住的流了下来:“可是,可是医生告诉我,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了----”

    “所以,你想?”顾子夕轻声问道。

    “我能想吗?”钟意伸手擦掉眼泪,深深吸了口气,看着他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要回来打扰你们的生活,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还会不会来这个地方?孩子,会不会来这个地方?”

    “我只是想着,远远的、偷偷的看一眼,也好呵。”说着,钟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顾子夕沉沉的看着她,只觉得心的某个地方被什么东西微微撕扯着,隐隐生疼----她,还是如同记忆中的一样,那样的无助、那样的柔弱。

    …………

    “对不起,其实、其实我不是那么喜欢哭的,妈妈说,爱哭的女孩子会不幸福的。”钟意看着他的沉眸,忙伸手擦了眼泪,在嘴角用力的扯出一弯勉强的笑意,看着顾子夕说道:“我、我、我要走了。”

    “你暂时就住在这边,明天我会让打扫的工人过来,给这边补充一些食物和日用品。”顾子夕看着她轻声说道。

    “这里?”钟意的面色有些凄凉,低低的说道:“我不想住在这里,这里有太多的回忆,而这些回忆,只有一个人有关;我也不敢住在这里,这里有太多的寂寞,那时的寂寞有宝宝陪我,而现在,似乎全世界都要抛弃我。

    她低着头,在顾子夕的目光中沉默半晌,低低的说道:“先生,不要丢下我一个。”

    似乎,那些堆积的思念,被她一句话轻易的打开,顾子夕轻轻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声说道:“先住下,你睡着了我再走。”

    “可以吗?”钟意抬眼看她,眸子里流罢着喜悦与期待。惊喜中,手中的杯子跌了下去,‘哐当’一声,连同杯中的水,在地上跌成片片破碎的玻璃花----晶莹而无辜。

    “恩。”顾子夕轻轻点头,揽着她慢慢往房间走去,看着她打开被子,脱了鞋子,慢慢的坐了进去,竟有种恍然昨日的感觉。

    “先生……”坐进被子的钟意,突然跪坐起来,紧紧的拥住了顾子夕,娇软的身体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只是不语。

    顾子夕的情绪一阵激荡----他们之间,似乎从开始就是这样,从来没有更多的言语,他们的交流,向来都只有身体。

    “对于那些日子,你也是怀念的吗……”顾子夕轻叹,侧过脸轻轻吻住了她,大手在她的后背游移轻抚,耳边听闻她微微的喘息、鼻息里是她温软身体沐浴过后,熟悉的馨香……

    “先生……”钟意的小手,轻抵着他的胸膛,有意无意的揉抚着,极富技巧的挑动着男人最原始的*……

    顾子夕的身体不由得微微一僵----紧拥着她的双臂慢慢松开,看着半闭着双眼的她,低声说道:“睡吧。”

    “恩。”钟意羞红着脸,轻轻低下了头,慢慢的坐了回去、慢慢的拉上被子、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在他的目光下,她仍有些紧张,却仍逼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从他的吻里、从他大手的爱抚里,她知道,他相信了她。

    而他的吻,那么炙烫;他的大手,那么有力;这样一个男人,谁会不爱?谁又真的舍得放手?

    如果真的能和他在一起,即便不要艾蜜儿那些钱,她也是愿意的……

    …………

    看着钟意的身体,由紧张到放松、呼息由压抑到舒缓,直至缓缓睡去,顾子夕不禁伸手轻抚自己的唇----看着泪眼凄楚的她,他自有一股温柔的怜惜;吻着她,却没有记忆中狂乱的思念;抚着她,却没有记忆中深刻拥有的渴望。

    是不是,思念的只是一种感觉?早已不是哪一个具体的人?

    还是说,因着有了许诺,他的思念早已转向,只是五年来的习惯让他放不下、不承认而已?

    想起许诺,顾子夕不由得一阵惊觉----下雨的夜里,她现在哪里?下雨的夜里,她一个人回家,会不会害怕?

    曾经奶奶走的时候,她一个人在雪地里走了几个小时,以至于连痛觉都失去;他怎么能在这时候丢下她?

    顾子夕一阵心惊:他居然,把许诺给遗忘在了办公室;

    顾子夕转头看了一眼熟睡的钟意,在外面找了纸笔给她留了纸条后,开门匆匆而去。

    …………

    许诺在稿纸上奋笔疾书完她所有的思路后,扔下手中的铅笔,翻着稿纸,已是满满四大张,连图带字,各种的箭头,这样的草稿,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看得懂了。

    仰面倒在地上的地毯上,她只觉得她现在累得象条狗,连脚趾头都不想动一下了。

    只是,顾子夕,今天似乎一直没有出现?

    许诺用脚在桌上扫荡了一下,将手机扫到地上,懒懒的伸手将电话拾起:顾子夕的那条信息,还安静的躺在那里----发信息的时候是8点,而现在,已经是临晨2点。

    他,去哪里了?

    许诺软软的放下手臂,让电话自然的跌落在地上,慢慢的闭上眼睛后,任眼泪肆意的自眼角流下----那夜突然消失后,身上带回来一阵指甲花香;今夜的突然信息全无,又会带回什么惊喜给她呢?

    顾子夕,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承诺吗?

    顾子夕,这就是你要给我的婚姻吗?

    顾子夕,你是准备将她永远的放进我们之间吗?

    顾子夕,你不仅想让爱情在两个女人之间游走,连身体也要在两个女人之间游走吗?

    顾子夕,或者,给我个机会见见她,让我输这一场,也明明白白,可好?

    身体的累,已到极至;心里的痛,也已到极致;就这样一动不动的沉沉睡去,似乎是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案?

    …………

    顾子夕跑上来的时候,看见她就这样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推开门走进去,看着桌上夸张而零乱的稿纸、看着满地的书刊杂志和稿纸、呼吸微微一滞,心里涌上一股涩涩的歉然。

    轻轻的走过去,在许诺的身边静静的坐下来,沉沉的看着她----一整夜。

    ☆、chapter148 他的选择

    ……………第一节争执?两人相持不下………

    “许经理,你不会昨天晚上就睡这儿了吧?”黎丽远远看见办公室里的灯光,推开门便笑着喊了起来,在看见许诺头下枕着的东西是什么时,不由得吓得噤了声——那居然是顾总的肚子。

    她小心的、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去、然后关上了门、然后慢慢的走远些,看着走廊里三三两两的进来的同事,急中生智,拿起电话给许诺拨了进去。

    在看见许诺伸手揉眼睛时,黎丽忙按掉电话,轻轻吁了口气——还好还好,要是给别的同事看见了,不知道又会传成什么样子。

    …………

    许诺睁开眼睛,鼻息里有熟悉的味道:是香槟玫瑰、是薄荷香味儿、是——指甲花的味道……

    许诺缓缓侧过头去,头下的柔软,是他的肚子,目光继续往前,白色的衬衣上,黑色的睫毛膏、粉色的唇膏……

    许诺轻轻闭上眼睛,心里一阵翻腾的酸意,让人有种想吐的感觉。她深深吸了口气,压制下翻涌的情绪,慢慢的睁开,用手撑着地面,慢慢的坐起来,眼角有泪水干涩过后的紧绷感。

    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顾子夕,再转头看向窗外透过雨滴的微阳,太阳雨,竟下得如此的美丽。

    “太阳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又来了。”许诺深深吸了口气,用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双腿,然后稳稳的站了起来,一张一张的看着自己昨夜的画稿,拿起电话给洛简打了过去:

    “洛总,创意的初步稿子已经出来了。”

    “恩,我很累,需要彻底的休息。”

    “是,初稿我先给你,接下来的工作,你来安排。”

    “不行,我不能坚持下去。”

    “对,我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后续?”

    “她先休息两天,后续她会继续完成。”顾子夕伸手拿过她的电话,对洛简说道。

    “你不适合替我做决定。”许诺从他手里接过电话,按掉通话之后,淡淡的说道。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可以解释。”顾子夕看着她沉声说道。

    许诺的目光直接看向他的胸口,深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好吧,你是我老板,工作上的事情,你可以替我做决定。”

    说完后,轻扯唇角,脸上是淡然而轻讽的笑意:“所以,你的安排我接受,我现在回去休息了。”

    顾子夕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雪白的衬衣上,两团如墨的黑迹、点点粉红的唇印、被淋湿后又被空调风吹干的衬衣皱巴巴的,怎么看都是一副暧昧过后的春色景致。

    “不是你想的那样。”顾子夕不禁一阵懊恼。

    “睫毛膏的质量不太好,我推荐一个牌子给她,哭过后不掉色;不过,唇膏的颜色挺漂亮,方便的话,帮我问问她,是几号色。”许诺笑着说道,转身将桌上的资料、电脑,一股脑儿的全扫进了那个超大的公文包里,帅气的甩上肩膀后,背朝着他率性的挥了挥手:“顾总,再见。”

    “许诺——”顾子夕伸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满目冒火的扯着她大步往前走去。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用强。”许诺被他拖着往前走了两步,用力的站定下来,看着被他捏着的手腕,冷冷说道。

    “去我办公室。”顾子夕手微微放松了力度,却仍然没有松开她。

    “你以什么身份要我过去?”许诺轻挑眉梢,眸子里是淡淡的冷意。

    这冷意,让顾子夕只觉身上一阵发冷,握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的松了开来,沉沉的看着她良久,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以什么身份,你会跟我过去?”

    “没有。”许诺直接回道。

    “那我就只能用强了。”顾子夕松了的手重新握住她的,说话仍是一字一句的——心痛着、心疼着,却不能放手。

    说完之后,扯下她肩上的大包,拉着她快步往电梯间走去,一路上遇到同事,都吃惊的看着他们,却又都识趣的侧身让开——早上的报纸,登了他们去民政局的照片:照片上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但顾子夕是半跪的、许诺是站着的,背景是民政局。

    新闻的标题是:任性总裁民政局求婚,哪个幸运女子能拒绝?

    这可真是神速度啊,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离的婚,这就又再婚了——而这离婚的时机,正是和顾东林斗得两败俱伤的最狼狈的时候;这再婚的时机,又正好是公司稍见转机,订单大涨的时候。

    这两个有意思的时间,让人回味无穷——难道,又是上演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难道,又是上演的:你若不离、我定不弃的患难见真情戏码?

    只是,这才结婚,不在公司秀秀恩爱,怎么又闹上了呢?

    …………

    各种猜测在坊间流传,而顾子夕已经扯着许诺的手,不顾员工的目光,将她带到了办公室。

    随着办公室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顾子夕这才松开了许诺的手,看见被自己捏得发青的手腕,他紧紧闭上了眼睛,半晌之后,才慢慢的睁开,看着她倔强的脸,低声说道:“对不起。”

    “还有呢?”许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淡淡问道。

    “昨天我得到她的消息了,所以过去找她,聊了一会儿,安置好后就回来了。”顾子夕简单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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