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不是附属的那种生育,而是我的存在被谁现实化了。

    江绵瞳孔动了一瞬:你已经觉得自己不是人了吗?

    陆昀修微微一笑: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以前诸多事情还能用气运之子来解释,但再好运气的人类,都做不到呼风唤雨,干预命运轨迹。

    江绵又低头抱住他,他很少抱陆昀修,几乎没这么干过,但此时他就是想这么做。

    陆昀修来到这个世界不是来受委屈的,他是来享受的,他该享受自己的存在,江绵就是这样认为。

    但我不怎么对这个现状感到遗憾和烦躁,之前或许还有,遇见你之后,就没有了。陆昀修道。

    江绵无奈:得了吧你,这个时候还不忘夸我。

    陆昀修轻拍他的头顶:我说的是真的,以前也告诉过你的,我、

    你丢了感情在我身上找到了只想对我好还无可救药的爱上了我,好了哥哥,你别说了我都快背下来了。

    陆昀修低笑一声,是,没有你的世界,很无聊。

    以前觉得这句话多少有点矫情,但现在却觉得这句话有一点悲伤。

    江绵叹了一口气,把脑袋在陆昀修的肩膀上蹭了蹭。

    我猜到这个事情,现在你又听到便更加验证,但我不打算和他们说。陆昀修低声道,就让他们误会下去吧。

    嗯,听你的。

    两人又在花园转了一会,陆昀修告诉他陆从白小时候总是在这里面迷路,有一次自己把自己搞丢还出动了直升机来寻找。

    不愧是陆家,找人都得用飞机。

    陆昀修又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但很多都是从他的视角来旁观的别人,他在这个世界,前二十多年都活成了一个旁观者,好像没有一点自己的痕迹。

    江绵:难道你没有调皮过?

    陆昀修想了想:没有,我觉得那很幼稚。

    江绵遗憾:那你没有一个完整的童年啊!

    陆昀修倒是没什么感觉:童年是针对真正从母胎开始生长的人类的词,我是什么,现在还很难界定,也许我只是伪装人类,找了一个所有人都看不出来的方式跟着一起融入罢了。

    后面几句话刻意压低,在黑夜中很是能营造一番细思极恐的效果。

    江绵却一点都不害怕,甚至笑了出来:不愧是你,你知道吗?我以前面对你非常自卑,因为觉得你很耀眼,是一个人类进化的终极梦想版,我们差别很大,但现在倒是觉得,咱俩变态到一块儿去了。

    我不是人,恰好,你好像也不是。

    陆昀修点了点头,一点也不在意变态两个字。

    遇见江绵,仿佛遇见了一把打开自己的钥匙,和江绵在一起,加速了他的开门速度。

    他一点都不恐慌,就算再颠覆的世界观也能承受下来。

    因为这是一个有江绵的世界。

    两人走到大门口,夜风徐徐,江绵拉住陆昀修:对了,刚才看你手里拿了个东西,打了个岔忘问了,你给我带了什么?

    陆昀修低头,在里侧口袋里摸了摸:是我放在老宅保存的玩具,以前挂在望远镜上的,我和你说过,你又喜欢铃铛,刚才就想拿给你玩玩你看。

    男人的手扬在眼前,骤然松开,一截红色的绳子跟随重力垂坠而下,有点陈旧,但编制的很精致,末端被拴了一个造型古朴的铃铛。

    在风中摇晃着响。

    江绵歪头看了一眼,伸手,轻轻弹动。

    红绳摇坠,铃铛翻转,骤然将背后的一面显露了出来,江绵在熹微灯火中瞧见它背后刻了一个花样。

    他微微靠近,眯起眼睛。

    陆昀修。

    嗯?

    你以前都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江绵迟疑又轻缓:这个后面,刻了一朵无尽夏啊。

    第五十二章

    在门外站着干什么?快点进来。徐窈端着一杯水路过,绵绵是第一次来咱们家,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着点。

    陆昀修点头,默不作声的牵起江绵的手走进去。

    徐窈视力好,看见江绵手中拿着一个眼熟的东西,当即就惊讶道:哎呀,阿修连这个都拿出来给你玩啦?

    江绵表情看不出什么,只笑着点头道:是啊,偏塞我手里,小孩子献宝似的。

    徐窈分外吃这小两口的甜蜜蜜,闻言更是满意的点头。

    这才对嘛,有好东西要分享。

    这位母亲果真从未仔细教导过陆昀修,这会说出来的话像是倒退了二十年,给五岁孩子说的一样。

    江绵又回应了两句,就被牵着往楼上走去。

    陆昀修在陆家的卧室也非常大,后窗不靠前门,挨着的是后面的园林区,听他刚才说运气好的话能看见陆家养的一些稀奇动物。

    江绵一进门就朝窗前走去,没多会,陆昀修也追了上来。

    男人见他借着月色仔细打量着手中的东西,表情稍微有些凝重的模样。

    怎么了?看你刚才表情就不对。

    江绵想了想道:难道你以前都没有发现吗?

    陆昀修:我当然发现了,只是不知道那是无尽夏。

    江绵摩挲了一下手中的东西,心中不间断的涌现出奇怪的感觉,手中的铃铛仿佛在微微散发着热意,显得有些激动,他又拿起看了一眼。

    也不怪你,这谁刻的,也忒抽象了一点,是个人都会看不出来,只当是路边的一团小野花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以前可从没有给你看过这个东西。陆昀修突然道。

    江绵知道他不是质问,而是单纯的疑惑,毕竟少有陆昀修看不透的事物。

    以前是他,如今又是这个小东西。

    江绵砸了砸嘴巴,须臾道:这种多年前的鬼画符,平常人是看不太出来但我上次还开了周渡家的铜锁,想来对这些老物件有一份敏感在。

    陆昀修看着他,江绵回视。

    两人都知道这里面问题很大。江绵急于寻找自身真相,没有一个突破口,而如今却对这些富有年代的东西嗅觉敏锐,说里面没有什么事儿,都对不起二人的智商。

    你说我不会真是什么千年老鬼吧?

    一句话打破了凝重气氛,陆昀修笑:你要是千年老鬼,那我可能是万年精怪了。

    江绵听了这话心中却一阵不舒服,精怪算什么,它配不上你。

    陆昀修低声道:这也配不上我,那也配不上我,你说什么能配得上我。

    江绵不说话了,半晌试探:陆先生,您看我怎么样?

    陆昀修微微眯起双眼,我看你很配。

    江绵将铃铛抛起又接住,随手又塞回了陆昀修的口袋中,后者心中漫上莫名感触,好像江绵交付的是感情一样。

    正想着,他耳朵就微微一动。

    你动铃铛了吗?

    江绵:没动了,怎么,你听到了?

    陆昀修看他两秒,嗯了一声。

    却再没有问什么,陆昀修只在乎江绵,刚才一来一回这么几个动作,倒是耽误了许多好时光。

    他伸手,江绵以为陆昀修要摸自己脑袋,却没想到男人将身后的半面窗子拉了回来,喂余他身后的那半扇。

    窗前月下,不知名的虫子在墙根叫,江绵缓缓吞咽了一下喉咙。

    你真是注意点影响好吗,你爸妈还没睡觉呢。

    陆昀修靠近他,歪头,几息后低声道:我有点不舒服。

    江绵后仰:不亲就不舒服对吧?

    陆昀修摇头:我在快速的梳理一些信息,那些东西太多太杂了挤得脑子不舒服。

    江绵这才微微正色:怎么不早和我说,都跟你说了有病要治。

    这病别人治不了,但刚才听见那个声音,又好像缓解了些许。

    江绵看陆昀修的样子越发不解:你现在本事越来越大了,刚才来风了吗?不然你把东西挂出来,呼风唤雨一下,叮叮当当的多吹吹指不定就清醒了。

    听那个声音,与和你亲近,当是一个效果。陆昀修的声音响在耳边。

    江绵:

    刚还在说正事,说来说去还不是拐着弯要亲他!

    江绵恼羞成怒,上去就啵在了陆昀修的耳侧:什么感觉?病好了吗?

    陆昀修没说话,他轻轻钳住江绵的下颚,偏头就吻了上来。

    夜色正浓,衣鬓摩擦,有软乎乎的鼻音透出来,间或夹杂着听不清楚的低叱,不过几息就又被吞了回去。

    两人情意渐起,谁也没有注意到,江绵的周身出现了微不可查的光点,那光点从他的灵魂中透析出来,仿佛带着神明的万千情愫,在空气中浮动了几秒,后又久别重逢般涌入了陆昀修的身体。

    倦鸟归巢,物归原主,风未动而铃声响,这次二人全都听了个真切。

    江绵挣扎着睁开眼睛,见陆昀修眼眸半阖,却闪过一线锐利的锋芒,锋芒沉寂,又涌上了江绵从未见过的清晰明了的温柔。

    那是一个人真正拥有感情的模样。

    陆昀修风来了

    男人不理他,又过了会才用鼻尖轻轻蹭他的耳廓。

    不是风动,是我心动。

    江绵愣住,他感觉陆昀修哪里不一样了,但一时半会又看不太出来,对方没有表现出半分的异常,好像还是那个和他一样活得糊里糊涂的陆昀修。

    但江绵在这一刻,突然又想起来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他一把摸向男人的脸,微微用力使他下颚抬起来,对方的眼神却被因为角度原因而觑着他。

    天山之巅的雪花一样。

    江绵唇角动了动,小声试探:以前没告诉过你你知道你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格吗?

    拿走了的东西,是要还回来的。

    周渡面色恭敬的啊了一声:这么急的吗?还以为您过几天才来,这半夜三更的怎么就上门了。难不成是看他这边的方便取?

    江与枫沉默寡言只当默认,他就站在门廊下,周家的人又轰隆隆的起了一堆。

    短时间内一连两次打破作息,这对强迫症一样的周家人来说,简直难受极了。

    但偏偏第一次来找事的是陆昀修,第二次是江九。

    这两个人,一个都惹不起。

    您许久不曾出来了,江潭镇一切都好吗?

    江与枫垂眸道:老样子。一群半死不活的人罢了。

    周家人偷偷看着眼前身材颀长的男人,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皮,不仅怀疑江家人是不是有什么永驻青春的玄术。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同辈的周渡他爹生了不知多少皱纹,而本该差不了太多的江九却还像是不到三十。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江与枫大概是赶着找另一个,来他们家取东西也很是匆忙,铃铛在周渡的手中,所以刚才才是他在回话。

    九先生估计得等一会了,那个东西放的深,我没有提前拿出来,这会还得好好去找一下。

    江与枫却道:我和你一起。

    周渡虽然不愿意在正经玄师面前露出自己的寒舍,但也不敢违背江与枫的话语。

    毕竟这位可是真真正正的长辈。

    于是他点了点头,带着江与枫一起往自己住的独院而去。

    今晚的月色极美,月晕昏昏黄黄的照着这片地方,云层也遮不住,没一会就被吹的不见了踪影。

    人人的影子都映在地上,乱融融的,间或夹杂着碎话。

    我的老天鹅这江家人长的也太内什么了吧

    我也是第一次见不是说应该四十多岁了吗?

    你看哪里像是四十多岁的模样,说二十都有人信!

    有点邪门啊

    对了!上次不是说周渡院里藏了个小鬼吗?不会被发现吧!

    卧槽!

    鬼怪来去的地方一般人是察觉不到的,但江与枫是谁,他就是干这一行的,刚一进门就皱起了眉。

    你放走了他?

    周渡还在状况外:啊?放走了谁?

    江与枫视线环顾一圈:你胆子倒是挺大,赶往周家带东西。

    周渡:!!!

    草!在现代社会活的太舒服,差点都忘了这位是什么级别的大佬了!

    周渡不敢撒谎,只好手忙脚乱的解释了一堆,江与枫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眉眼中有股淡淡的不耐烦。

    南城是稳定,但你们这儿也奇怪,先是一人一鬼厮混在一起,现在是预备玄师疑似在家收留小鬼。

    周渡:等等,一人一鬼厮混?听着有点耳熟啊

    他该不会说的是江绵和陆昀修吧?

    周渡不知为何,不愿意把江绵暴露出去,潜意识的就想要护着他,虽然有陆昀修在这个九先生说不定刚不过天选之子,但以往万一呢。

    于是他借着找东西连忙溜进了侧卧,江与枫见他神态就知道里面有事。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麻烦死了,不想沾染。

    玄师这个工作他们现在都不想干了,更何况是管一些杂七杂八的事。

    他转了一圈,过了几秒,坐在了外面的沙发上。

    周渡翻箱倒柜的声音传出来,江与枫敲了敲手指,却在下一秒,整个人都僵住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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