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高兴的说道:“他笑了,他笑了!”

    众人全都围上来看了一眼,萧珮也凑过来说了一句:“我抱他的时候,哭着要娘。你抱着他倒是笑了!”

    江夫人长袖善舞,笑说道:“这样小倒是个小财迷,怕是嫌弃你送的礼不如世子妃的贵重。”

    萧珮不在意的说道:“这小子不识货!恐怕不喜欢舞刀弄枪,随他爹考状元,做个文弱书生。”

    江夫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温和,萧珮的话极合她的心意。江府历代都是内阁首辅,一直是书香门第。到了这一代,江阁老只有江文韬一个儿子。却没有利用家族的关系,而是寒窗苦读考上了状元。一路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将来是要继承江阁老的位置。

    文菁看着众人将她给忽略了,脸色极为的难看。碍于文成侯夫人在,隐忍了下来。笑着插话道:“我瞧着倒像是个风流公子,瞧着静安王世子妃长得漂亮,便笑了讨她的欢心。”

    文菁这句话不中听,江府是百年书香世家,底蕴深厚,极重规矩。她如今说江夫人生的儿子是风流公子,便是辱了江府门楣。也得罪了对儿子寄予厚望的江夫人!

    在做母亲的心里,自己的孩子最金贵,是天底下最可人聪慧的孩子,不容人诋毁。江夫人虽然有意让孩子接近水清漪,可被文菁这一说完全变了味。想让孩子寄名认水清漪做干娘的事,便说不出口了。

    文成侯夫人见屋子里的气氛凝滞,众人目光怪异的盯着她们母女,脸上一阵燥热。只得将备好的礼递给江夫人,说了几句讨喜的话。

    江夫人比文菁有见识,会隐忍,便也没有发作。毕竟今日是儿子的满月宴,不想要闹得大家脸上无光。

    文菁意识到她做错了,眼下得罪了江夫人,反倒是成全了水清漪。沉吟了半晌,文菁上前给江夫人赔不是:“鸢儿,你也知我的性子,我这人最笨,有口无心,你就莫要与我置气。”

    江鸢就没有见过这么蠢笨无脑的人,当初与她是手帕交,无非是父亲是文成侯的部下,仰人鼻息,她为了父亲自然要与文菁打好关系。而今,她父亲不再在文成侯部下,她又嫁进了江家,自然不用奉承文菁,看她的脸色。

    “这么多年的至交好友,还不知你?”江鸢嗔道,转身便去了别处,没有再理会文菁。

    文菁脑子灵光了一回,发觉了江鸢对她的疏离。心里把这一切都归咎到了水清漪的身上,若不是因为她,江鸢也不会对她如此疏离。看着水清漪的背影,双眸灼灼的仿佛要在她的身上凿穿两个窟窿来。

    文成侯夫人不敢掉以轻心,看紧了文菁不许她乱跑。文菁也老实安份的跟在文成侯夫人的身后,直到无意间看到了一袭红衣如火的花千绝,忽而抱着肚子道:“哎哟!母亲,我肚子痛。”

    文成侯夫人眼底有着狐疑,仔细看了文菁几眼,生怕这是她装病。

    文菁眼瞧着花千绝要走出她的视线,心里焦急,倒是急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文成侯夫人瞧她疼出了一身冷汗,担忧的说道:“可是吃坏了肚子?”

    文菁不再理会文成侯夫人,匆匆跑了。

    文成侯夫人让身旁的嬷嬷跟着文菁,莫要给她逃走了。

    而大厅那边却是开宴了,男眷与女眷中间用八面屏风隔开了。

    水清漪被江夫人拉着坐在主席上,文成侯夫人被安排在水清漪的身旁。瞧着身边的水清漪,文成侯夫人多少有些尴尬,两人淡淡的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菁儿呢?”江夫人见文菁不在,便问了一句。

    文成侯夫人笑道:“这丫头胡乱吃东西,坏了肚子。”

    江夫人点了点头:“可要请府医瞧一瞧?”说着吩咐丫鬟去请府医,文成侯夫人制止道:“不必麻烦,她缓一缓便好了。”

    江夫人还要说什么,瞧着文菁脸色发白,失魂落魄的走来。文成侯夫人心一沉,目光凌厉的看向她,眼底有着质问。

    文菁哪有闲功夫理会文成侯夫人?她寻了好几处地儿,都没有瞧见花千绝。

    江夫人蹙眉,那边江文韬唤她过去将孩子抱过来,露一露面。

    江夫人全副心思放在儿子身上,倒也忘了问候文菁,忙吩咐丫鬟去让乳娘将孩子抱来。

    片刻,乳娘把孩子抱了出来:“夫人,小少爷在睡觉。”

    江夫人说了一声知道了,接过孩子,看着他熟睡的脸,红扑扑的宛如熟透的红苹果,凑过去亲了亲。倏然,脸色一变:“老爷,你来看看咱们孩子。他脸上很烫,方才还好好的……”急的都要落泪。

    江文韬顾不上男女之防,阔步走来,闻到儿子身上散发着一股异香,碰了碰他的脸,热得烫手。乌眸一沉,便看到孩子突然张嘴吐出乳白的乳/汁,有一些从鼻孔溢出来。恹恹的睁了睁眼,又闭上了,如幼猫叫一样的哭泣,不如方才那般洪亮。

    江夫人眼圈发红,江老爷变了脸,冷声道:“快去请府医!”“

    ☆、第一百三十章 计中有计

    大厅里,霎时间嘈杂起来。纷纷关切着孩子的状况,七嘴八舌的讨论病情,安抚初为人母的江氏夫妇。

    “许是天气温差大,孩子身子骨娇弱,风邪入侵。”

    “是啊,当初我的孙儿也是发高烧吐奶,不会有大事。”

    江氏焦急的要哭出来,眼泪在眼眶打转,被她强忍着逼回去没有落下来。今日是孩子满月,落泪是不喜庆。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江氏心里稍稍好受一些。祈祷着是她没有精心照料好,染了风寒。

    可来宴会之前孩子还是好的,怎得突然间这样了?江氏惴惴不安的看向江文韬,江文韬束手无策,笨手笨脚的给孩子擦拭嘴边的污秽。

    “乳娘,你寸步不离的带着胤哥儿么?”江氏突然询问着乳娘,问题极有可能出现在她的身上。“还是你给他胡乱吃了什么?”

    乳娘吓得面色发白,惊慌无措的说道:“奴婢给小少爷喂了乳/汁,瞧着他睡得稳妥,便放在摇篮中。出去让玲儿去把小少爷要穿的小衣拿过来备着,之后一直在他身边没有走开过。”

    江氏脸色一变,动力怒:“这些都不是你的活儿,照顾好哥儿才是你的本份!将你请到府中便与你说过寸步不离!”

    乳娘哪知离开这一会子功夫就出事了?张口想要辩解,可江氏说的没有错。

    江氏脸色阴郁,正要发问在屋子里伺候胤哥儿的玲儿,为何不在屋子里。这时,府医被人领了过来。大家散开,让出一条道给府医过来。

    府医搁下药箱,听着孩子细小哭声,拿着干净的小银勺轻轻放在他的唇瓣上,胤哥儿张开嘴伸出舌头舔。粉红的舌尖此刻猩红,中间布满一片白色舌苔,略微发黑。沉声道:“舌苔白是上火,可却是泛黑,这是中毒。”

    江氏心中一惊,孩子好端端的怎得中毒了?是谁这么狠心,这样小的孩子也下得了手!

    “幸好发现得及时,吃几副药,没有大碍。”府医写下了方子,递给江氏身旁的嬷嬷去抓药煎熬。

    江氏冷厉的看向乳娘,只有她与孩子最亲近,若非是她,旁人都没有机会解除孩子,怎么对孩子下毒手?

    乳娘心中大骇,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喊冤,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不一会儿便一片青紫,地上染着血:“夫人,借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给小少爷下毒!奴婢一家子都在江府,奴婢对江府心存感激,否则早已是饿死,怎得会做这样的混账事?”

    江氏看着乳娘,一缕鲜红的血从额头蔓延下来,格外的瘆人:“若不是你,孩子可有接触旁人?”

    “玲儿给小少爷换了小衣。”乳娘瞬间想到小少爷尿湿了裤子,玲儿给他换了下来。因此,她怕刚刚吃了奶的小少爷又会尿裤子,便出去唤玲儿备一套干净的来。

    江氏脸一沉,立即让人将站在门口的玲儿唤进来。

    玲儿看着这阵仗,心肝儿乱颤,战战兢兢的行礼道:“夫人,您唤奴婢有何吩咐?”

    “你给胤哥儿换了衣裳?”江氏杏眼淬着寒冰,锐利的看着玲儿,仿佛她一点头,眼里的寒冰便会化成一柄冰锥,刺穿她的胸口。

    玲儿不敢与江氏对视,死死的揪着衣角:“奴婢给小少爷换了衣裳,小少爷一直是乳娘抱在手中,奴婢换好了衣裳,便拿着去浆洗了。”

    江氏目光如刀的射向乳娘,乳娘瞳孔一紧,脸上的血迹映衬得她的脸色愈发的苍白,吱吱唔唔的说道:“小少爷是奴婢抱在手中,玲儿给换得衣裳,也有解除小少爷。”

    一旁的府医道:“这毒由口入。”排除了在衣裳上动手脚的可能。

    江文韬察觉到了一个问题:“胤哥儿的衣裳都是在偏屋子里浆洗,并没有放在浣衣阁。乳娘唤玲儿准备干净衣裳,就是在屋子里喊一声,她也听得见……”

    “老爷,奴婢怕吵着了小少爷,这才出了屋子交代玲儿。”乳娘慌忙打断江文韬的话,生怕他认为是她下的毒,急急忙忙的解释。

    “出个门用不着多少时间,有人下毒喂给胤哥儿也来不及。”江文韬并没有被打断的不悦,继续说完。

    玲儿蓦地说道:“你撒谎!你并没有唤我给小少爷准备感觉的衣裳。而是偷偷去了厨房,和徐婆子一同在吃酒。”

    乳娘吓得魂飞魄散,忙指着灵儿道:“你怎得能这般污蔑我!”说罢,又哭又颤,又怕事情被揭破,掩面痛哭道:“我自个生养了两个孩子,自然知晓喂乳是不能吃酒,又怎得会犯此大错?”说话间,后背已经沁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原想着今日小少爷满月,厨房里应当有不少好吃的,便去了厨房,谁知道徐婆子在温着酒吃。温着一股酒香,她嘴馋的经不住徐婆子的哄,便喝了几杯黄酒。谁知,一转眼的功夫,小少爷便出了事情,还被玲儿给抖出来。

    江氏气不打一处来,她心知喂乳不能喝酒,却偷偷摸摸的到厨房去吃酒!愈发的心疼病恹恹的儿子,心底是认定了是乳娘偷吃疏忽了胤哥儿。

    玲儿心中干着急,辩驳道:“你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冤枉你?有没有吃酒,且唤徐婆子来对峙!”

    乳娘哑然,不安的瞟了瞟文菁。

    “恐怕就是有人趁着乳娘出去偷酒吃,这个当头给孩子下了毒呢!”就在这时,不知谁说了这一句话,让江氏拉回了思绪,没有在纠缠在乳娘失职上。

    文成侯夫人心里担忧,方才这里的人都没有出去,与江氏在一起。唯独自个的女儿在这个时候闹肚子,就怕有人拿此事做筏子!

    文菁听着哭闹,冷声一笑:“鸢儿,你把孩子将给乳娘之前,便抱着胤哥儿会客,会不会……是那个时候有人趁乱动了手脚?”

    江氏一怔,那个时候孩子一直在她的手上。唯一接触孩子的便是水清漪。不由得,江目光看向水清漪,会是她么?

    心里下意识的否定,她那样喜欢孩子,又怎得会这么残忍,对一个孩子下手?况且,他们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了她的孩子?对她并没有好处。

    水清漪又岂会听不出文菁话中之意?目光清浅的看向那可怜的孩子,淡淡的说道:“这孩子只有我抱过,文妹妹是在说我动了谋害孩子的心思么?只是,这众目睽睽下,我如何把毒喂进孩子的嘴里?”

    文菁挑高眉梢道:“你若有心,就算孩子没有在你的手上,你也有能耐下手。”

    “倒是辜负了文妹妹的另眼相看了!我只是有一事不解,文妹妹来江府并没有吃任何的东西,又怎得突然坏了肚子?咱们一同来席间,而你去了出恭。”水清漪满脸疑惑,期待着文菁给她解释。

    文菁呼吸一滞,水清漪是暗指她离席给孩子下毒!摆在膝上的手指发白,紧紧的捏着裙子,故作镇定。

    “我本就是坏了肚子,我与鸢儿自小一同长大,又怎得会如此丧心病狂的毒害她的孩子?”文菁委屈的看着江氏,楚楚可怜的说道:“鸢儿,我知我性子刁蛮霸道,向来目中无人。却从来没有亏待过你,我只有你一个朋友,怎么会害你的孩子呢?我还说过要认你的孩子做义子呢。”

    江氏有一瞬间信了水清漪的话,猜忌文菁,可被文菁这一说,心中迟疑了。两个人自小一同长大,虽然文菁将她当婢子使唤,的确没有亏待她!

    “你在何处出恭?”水清漪丝毫不觉得这个问题,令人多么的心里不舒服。这满桌子的珍馐,众人已经是全然没有了胃口。

    文菁一怔,心里警觉,水清漪这般套话,莫不是要将那里的婆子来问话,证明她话中的真假?可她压根就是借口吃坏了肚子,去找花千绝。

    文成侯夫人察觉到文菁的异样,心一沉,难不成她当真是撒谎了?

    “菁儿……”文成侯夫人心里不安的说道:“你究竟去了何处?”

    文菁心里也慌了,她若是如实说,断然是没有人相信。毕竟,她方才信誓旦旦的说是去了出恭。而水清漪逼问,她却另说他话,断然有人认为她在为撒谎开脱。

    “母亲……我……我……”文菁无助的看着文成侯夫人,希望她能给她出主意。

    文成侯夫人看着她焦急、愤怒,最后一脸委屈的模样。便知这讨债鬼恐怕是又去做了什么坏事!如今,摆明了是跳进了水清漪挖的坑。一咬牙,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斗不过她,偏生又喜欢招惹她。如今,将自己陷于不利的局势。”

    “莫不是文妹妹没找着地儿?”水清漪挑高了眉梢,眼底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透着一丝戏谑。

    众人一阵哄笑。

    文菁面红耳赤,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怨毒的瞪着水清漪,冷冷的说道:“我是肚子吃坏了,没找着地儿又如何?总比有些人认不清自己的状况,中了胭脂红到处乱走也就算了,却还偏生喜爱动手动嘴。”

    江氏脸色一变,难以置信的看向水清漪,没有料到她中了胭脂红!那么是否是她亲胤哥儿的时候,将毒传给了胤哥儿?

    “胭脂红,中者会全身滚烫,肌肤如初生……”府医把症状一一说出来,每说一个症状,江氏脸色白一分。心里无比的后悔,把孩子往水清漪怀中送。

    抱着孩子的手发抖,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滚落了下来。

    水清漪眉一皱,淡淡的说道:“胭脂红药效极快,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便会发作,半个时辰内没有药物抑制,便会立即丧命。我亲他的那一下,距离现在都已经将近一个时辰,若说是中了胭脂红,恐怕现在早已是毒发身亡!”顿了顿,水清漪眸子里布满了阴霾,陡然凌厉的说道:“文妹妹倒是消息灵通,连我中了胭脂红你都知。”

    闻言,江氏心里一松,紧张的看向府医。

    府医颔首,的确如静安王世子妃所说。

    江氏彻底放了心,抱着孩子的手收紧,若是因此孩子中了胭脂红,她会恨死了自己。却也打消了让孩子认水清漪为干娘的事!

    文菁心中一慌,目光躲闪的说道:“我……我是偶然间听见的。”

    水清漪心里有了某种预感,看着文菁六神无主的模样,便知她的猜测是对的,却也没有挑破。并没有再理会文菁,转而看向一旁的乳娘道:“你吃了酒,可有喂胤哥儿乳/汁。”

    乳娘不敢有所隐瞒,点了点头。她听闻夫人要将孩子抱到前厅,怕孩子饿了吵闹,便在来的路上喂了孩子喝了乳汁。

    水清漪拿着一个空瓷杯,递给乳娘道:“你去偏屋,挤一些乳/汁出来。”

    乳娘一怔,不明水清漪要做什么,却也不敢询问,忙起身拿着瓷杯去了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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