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当年秦舒白执意要娶万淑萍,即使知晓万淑萍不是合适的人选,他还是同意。而今,秦府需要重新得到摄政王的重视,那么必定需要打入摄政王的内部,最好的法子便是联姻。

    而秦府最出色的秦蕴双目失明,断送了仕途,旁的世家贵女断不会嫁进来。那么舍弃的也就只有万淑萍!

    “蕴儿明白。”秦蕴面无表情,从他开始接受他看不见的那一刹那,便学会了认命!

    秦阁老点了点头。

    “截粮草的是贤王。”秦蕴搭在扶椅上的手,骤然捏紧,手指骨泛白。心中的恨意汹涌,他原以为是强盗,可惜那些盗贼根本就敌不过那么多的精兵!

    他之前也同样的认为,那些摄政王给他的士兵不过是普通的,后来才知晓是百里挑一的精兵。乔装成普通的士兵护送,这样没有透露了底细,会杀盗贼一个措手不及。怎奈他太信得过贤王,强盗来的时候,他便跟着贤王的人走了,留下摄政王的士兵在那里对抗盗贼。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贤王的人将粮草运走,射杀他!

    幸好他躲过了一劫,却瞎了双眼。

    可笑的是他回府的时候,调整好心态,接受他失明的事实,却得知他嫡亲的妹妹嫁给贤王那等小人做妾!

    秦阁老心中一震,未曾料到截粮草的是李亦尘!

    当初亏得他心中动摇,待秦蕴将粮草安然无恙的送到边关,便考虑投靠贤王!

    现在想来倒觉得可笑!

    “你确定?”秦阁老怕秦蕴误会,再次确认道。

    秦蕴点头:“当初去鬼马坡的时候,突然冲出另外一波的盗贼,贤王的精卫便说目标太大要分散。率先将粮草护送走,留一部分的人在这里杀敌。孙儿定不能弃他们不顾,粮草运送走的时候,盗贼刻意将孙儿引到了断崖处,将孙儿射杀。孙儿跳了下去,抓住了崖边的松柏,他们看不清楚崖下的情形,便对着孙儿落崖的地儿射箭,射中了双眼,而后就听到他们的谈话,鬼马坡这边的盗贼,根本就是贤王的精卫乔装!就在孙儿支撑不住之时,孙儿被摄政王赶来的精兵救了上来!”

    秦阁老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若是他知晓摄政王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为了报复不顾社稷。便也不会接纳了贤王送来的精卫!

    “祖父对不住你!”秦阁老声音沉痛,这个孙儿被他的自以为是给毁了!

    “孙儿只恳请祖父将孙儿送到嵩山道观。”秦蕴站起身,扑通跪在了地上。

    秦阁老见秦蕴心意已决,重重的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好。”

    就在这时,秦老夫人走来,看着跪在地上的秦蕴,微微一怔:“孩子,好端端的怎得跪下了?”

    秦老夫人格外的疼惜秦蕴,看着他清隽的面容憔悴,身子骨清减不少,便热泪盈眶。责备的看向秦阁老,背转身去抹泪。

    秦阁老百味杂陈,捏紧了宽大袖摆中的手指。

    “祖母,您莫要哭,对眼睛不好。”秦蕴轻声安慰秦老夫人,轻声道:“您的眼睛视物模糊,日后可不能经常哭。”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哽咽的说道:“好孩子,秦府薄待了你!”

    秦蕴抿紧唇,并未言语。

    “你方才与老爷子说的话,祖母全都听见了。蕴儿别怕,祖母定会为你报仇!”秦老夫人并不是个善茬,贤王毁了她疼爱孙儿的眼睛,就算是死她也要将贤王的双目给抠出来!

    秦蕴淡淡的‘嗯’了声。

    “蕴儿,你怎么样了!”秦夫人冲了进来,紧紧的握着秦蕴的手,焦急的上下打量。关切的说道:“蕴儿,你可有哪里不适?快些告诉母亲……”

    “我无事。”秦蕴脸上的笑意在听到万淑萍的声音时尽数敛去,剑眉微蹙,透着疏离。

    秦夫人见她的话给秦蕴打断,讪讪的一笑,绞着手中的锦帕,忧心忡忡的说道:“无事就好,母亲就怕你这孩子做傻事。”

    秦蕴讥诮的一笑,他不会忘记他的母亲躺在床上,他的嫡妹在劝说他的母亲同意让他去送粮草!打动他母亲万氏的不是旁的,而是他能给她请封,利益熏染了她的双目,早已忘记路途多么的凶险,她的儿子去了极有可能一去无回!

    果真,他回来的时候,听到她的关怀声,训斥嫡妹并没有拿他受伤的事情向朝廷讨要赏赐,心里是欣慰的,甚至还心里自责,是他将母亲想的太过不堪。可结果呢?他并没有误会,万氏在他回府的第三日,便筹谋着如何讨要封赏。因此与父亲起了争执,他那时候恰巧过来想要与父亲商议,将他送到道观之事,听到她的母亲哭喊着养育他这么大,替朝廷办事成了瞎子,难道什么慰问的赏赐都无?就这样白瞎了一双眼?

    那一刻他内心刺痛,他的母亲至始至终就是自私自利的人!

    “我已经向摄政王给你请了赏赐,那些珠宝与田产,够你过上富足的生活。”秦蕴淡淡的说道,这是他所能为万氏做最后的一点事!若他不开口,恐怕祖母会要重罚了母亲。

    秦夫人怔愣的看着秦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那些珠宝与田产够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依旧难以置信……不,是不愿意相信!秦夫人心倏然提到了嗓子眼,呐呐的说道:“蕴儿,你话中的意思,母亲怎得就不明白呢?”

    “母亲,拿了父亲给你的休书,你离开秦府罢!”秦蕴风轻云淡,替秦阁老开了口。从袖中掏出了秦舒白亲笔写下的休书!

    秦夫人目光呆滞,休书?秦舒白给她写休书!不!怎么可能?当初秦舒白不顾秦府上下的意愿执意娶她,且答应她这辈子都会不离不弃。怎得突然就要休弃她呢?

    “蕴儿,你胡说什么?”秦夫人快速的从秦蕴的手中将休书夺来,撕成碎片,散落在地上。“你父亲怎会休了我?蕴儿,你别吓母亲,你是怎么了?”万淑萍上前伸手要摸秦蕴的额头,看他是不是烧坏了脑子!

    秦蕴素来便是孝顺的儿子,怎得突然间这般不孝?替父休母!真是可笑至极!

    秦蕴躲开了万淑萍的手,冷声道:“母亲,你若不拿着休书带着嫁妆离开秦府,儿子便任由祖父将您送到家庙!若此事没有遏止,恐怕小妹与圣上订下的亲事也要退了!”

    “蕴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这是要逼死我!你要做不孝子么?传出去是要被世人戳脊梁骨!”秦夫人发疯一样冲上来,扬手要打醒魔怔了的秦蕴,却被嬷嬷给拦了下来,怒目圆睁的叫喊道:“蕴儿,谁给你灌了*汤!你忘了我是你的母亲!休弃了我,你在府中怎得会有好日子过?为了你母亲舍弃你的妹妹,让她错失了王妃之位,委身做妾受人指点唾骂。你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长心!”

    秦夫人撒泼的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抱怨她命苦,命运对她的不公。

    “你为的是你自己!”秦蕴早已预料到她会撕休书,便吩咐父亲写了三封,拿出一封扔在地上道:“你可以撕了,圣上的赏赐,你便也用不上。”

    秦夫人看着油盐不进,铁了心要将她赶出府的秦蕴,气不打一处来!这就是她生的好儿子!紧紧的攥着休书,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很好!秦蕴,你果真是我万淑萍的儿子!你今日要逼死我,我便成全你,碰死在这里!”说罢,秦夫人爬了起来,猛地朝石柱撞去。

    秦蕴淡淡的说道:“母亲何必死的那样难看,儿子为你准备了毒酒与白绫。”

    秦夫人心口一堵,喉间腥甜,吐出了一口血。

    “蕴儿……”秦老夫人忧心忡忡的握着秦蕴的手,触手的冰凉冷到了秦老夫人的心头,这个孩子心里头恐怕比谁都难受。可他是个明白人,知晓他的母亲有多浑,这才要去做道士之前,替他们解决了他自己的母亲,不让他们二老难为。

    他越是如此,秦老夫人越是心如刀割,恨老天不长眼,让她的孙儿失了双目。

    秦蕴回握了一下秦老夫人安抚的说道:“祖父与祖母为蕴儿做的够多够好,蕴儿这辈子不能在您们膝下尽孝,这是蕴儿唯一能替你们做的。”所有的指点与骂名,都由他来承担了罢!

    秦夫人心里发冷,直冷到了骨子里,她的女儿视她如仇人!她的儿子要逼死她!双手紧紧的环抱着肩膀,她觉得很冷,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凄凉的一笑,她这是有多失败?算计了一辈子,争抢了一辈子,最后却落得儿女背离她的下场!

    “好啊!休了我可以,小姐儿我要带走!”秦夫人伸手抹去唇瓣上的鲜血,展开手中揉成一团的休书,低低的笑出声,她就不信了秦家愿意放手!

    秦老夫人冷笑了一声:“小姐儿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你最清楚不过。还是已经忘了,要我提点你?”

    秦夫人一怔,面色变了变,故作镇定的说道:“姐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岂会忘记?”

    “我且问你,当初你可是发作的时候,不过半个时辰就将姐儿给生了下来?”秦老夫人目光凛然,带着迫人的威压。

    秦夫人心底一颤,蓦地升起了一股浓浓的不安,咬唇道:“的确如此。”

    “可为何前些日子里姐儿感染了风寒,好些时日不见好,且越发的严重。为何太医说姐儿由于在娘胎里生产过久,伤着了脑子?因此,一岁多了都不会走路、说话!”秦老夫人厉声道:“你自己生了个死婴,便与小妾生下来的女儿对换了,为防泄露了,你便将舒白的妾侍灭口!原以为瞒天过海,可这世间并没有不透风的墙!”

    秦夫人双腿一软,双手扶着石柱,堪堪稳住了身形。

    的确如秦老夫人所说,她生下的女儿是个死胎,那个时候秦舒白成日里去姨娘的房中,她也知晓缘由,那个贱人的眉眼长得与楚昕薇相似,格外得秦舒白的喜爱。她心底燃起了危机感,为了夺回秦舒白的宠爱,她调包了与她同一日生产姨娘的孩子。抱回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症状,只是经常喜欢生病与哭闹,她不耐烦,便交给乳母除了几日一问,她极少关注,自然没有发现这孩子当初难产,伤了脑子!

    “你当真以为舒白是个糊涂的?他早就知晓你调包了孩子,那个小妾因生了个死婴,备受打击,身子日渐削瘦,缠绵病榻,你却在她的汤药里下毒!舒白顾念这些年的夫妻情份,并没有与你计较。可你未曾发觉,自此他便对你愈发的疏远了?”秦夫人语气里尽是对秦舒白的不满,若非他太过纵容,万淑萍何至于如此胆大妄为!

    “我……我……”秦夫人的确是没有发现,如今想想的确是如此。

    “将人赶出去!”秦老夫人不耐烦见到万淑萍,吩咐两个粗使婆子将万淑萍带走。

    万淑萍心如死灰,悲怆的大笑了几声,笑得眼角泪水直流。

    没了!

    什么都没有了!

    回想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万淑萍眼底闪过阴狠,身份高又如何?她当初能够从楚昕薇手中抢来秦舒白,又怎得能轻易的被这样算了?

    她坏事做尽,手上有许多条人命,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就这样让秦舒白休了她,另娶旁的女子?她怎得会甘心?

    “嘭!”

    秦府的侧门在眼前关上,万淑萍捡起与她一同被扔出的包袱,望了一眼秦府的牌匾,阴冷的一笑。

    你们都给我等着!

    ……

    水清漪得到万淑萍被休的消息,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这算是便宜了万淑萍。

    “秦府想将谁的女儿娶回去做长媳?”水清漪对这个很好奇。

    “王妃,听说是中意江府九小姐,可江阁老不同意。随后物色了几家,选中了吏部尚书。”绣萍将打探来的消息,说给水清漪听。随即觉得小姐的这个法子好,无事参加宴会的时候,与小姐夫人们的婢子闲聊,能从中套出不少有用的东西,甚至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辛秘。

    水清漪眸光微转,吏部尚书方才来府中寻长孙华锦,便是来过问长孙华锦的意见。

    秦家物色的几家都是长孙华锦心腹大臣,看来秦家这是焦急了,便想要靠姻亲的关系,向长孙华锦投诚!

    嗤笑了一声,秦阁老就是太精明了,正是因他精明,方方面面都计算一番,顾头顾尾,这才不受长孙华锦的器重!

    水清漪指着桌子上的包裹,对牧兰道:“送到贤王府。”

    绣萍好奇的看着包袱,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

    牧兰将东西拿走。

    绣萍眼睛忽闪忽闪,仿佛会说话一样,晶晶发亮的看着水清漪:“王妃,里面是什么?”

    水清漪笑而不语,无论绣萍如何追问,都是不答。伸手打了个呵欠,眼角泛着泪花,困顿的眨了眨眼。最近都是极易疲倦,明明昨夜里睡得早,今日起得也稍晚了一些,却仿佛还是睡不够一样。

    长孙华锦掀帘进来,看着绣萍围着水清漪打转,不知说了什么,水清漪眉眼弯弯,眼底的笑意似要流泻而出。

    “你这丫头,常德似对你极好,要不我做主将你许配给他?”水清漪打趣道。心里的确有这个想法。

    绣萍脸色发白,似乎是被吓到了,连连摆手,头摇得拨浪鼓一般:“王妃,奴婢不嫁,奴婢这一辈子都留在您身边伺候您!您休要赶奴婢走!”

    水清漪眼底闪过思虑,绣萍听到这个反应激烈,她与常德发生了什么事么?

    “奴婢去厨房看看汤药好了没有。”绣萍生怕水清漪还会再问,转身疾步离开。瞧见长孙华锦站在珠帘后,草草的欠身行礼,匆匆走了。

    “常德对这丫头做了什么?至于让她如此惊怕?”水清漪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水,抬高眉头,看着长孙华锦一袭月白锦袍,洁白的广袖无纹无绣,翩然一如天边飘逸的云彩。琉璃珠帘上折射而出的珠光似水光般在他袍摆流动,映衬着他愈发清绝无双。

    水清漪手托着腮,目光盈盈的落在他的面容上,心想他何时将面具摘了就好。想到他脸上的黑色蛛纹,眸光黯淡,紧了紧拳头。

    长孙华锦仿佛知她所想,淡淡的说道:“一副皮囊罢了,你在意?”

    水清漪摇头道:“我岂是这般肤浅之人?”想着他如画的眉眼,水清漪只觉得极为的可惜了。

    长孙华锦浅淡的一笑,看着绣萍提着食盒走来,淡淡的说道:“绣橘中意常德。”

    水清漪一愣,转瞬明白长孙华锦话中之意,脸色微微变了变,苦涩的笑道:“亏得她与我亲近,竟是半点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

    “常德他不曾开窍,将绣橘送他的玩意儿,全都分给其他的兄弟。”长孙华锦这在解释他是如何得知绣橘的心思。

    “莫怪绣萍反应这般激烈,我这做主子的当真是不称职的很。”水清漪打消了心头的想法,仿佛想到了什么,笑道:“常青也是不错的男子。”

    “他有了心仪的人,请示我之后,打算向姑娘求娶。”长孙华锦将水清漪拥在了怀中,揉着她的头顶道:“他们自有他们的缘法,若是常德对绣萍有意,不用你操心,也会了了你这桩心事。”

    水清漪点了点头。

    绣萍忐忑不安的提着食盒进来,眼角余光细细的打量着水清漪,看水清漪与长孙华锦可有为她的失礼而生怒。

    水清漪看着她惴惴不安的模样,掩嘴一笑:“行了,日后就算你主动央着我将你许配人,我也是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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