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地木木点了点头。
    交代了一些事后,江念翻开《碎魔》,目光落在下一段和洛瑶南有交集的剧情上。
    下一次,就该是结契了。
    《碎魔》里江绒伪装实力,假装柔弱小绿茶,进入开阳峰养伤。
    她长得漂亮,又一手好茶艺,很快就让男主把她认作好妹妹,引得男主后院起火,几个后宫一起吃醋。
    为了让好妹妹成为掌门亲传,洛瑶南决定带着江绒一起去完成丙级任务。在任务中,他们遇到了前来追杀江绒的魔修,一路躲进西境妖国。
    这是场英雄救美的戏码,在这段剧情中,魔尊对这个对自己不离不弃的男人生出几分好感,又因种种奇遇,最终与男主结契。
    江念回头看眼霸地,心想,就是让一身王霸之气的霸地扮演一个柔弱小绿茶,好像有点太难为她了。她走到霸地面前,手按住她的肩,问:“霸地啊,你能不能稍微柔弱一点,嗯,柔若无骨的那种。”
    霸地木木与她对视一会,突然抬起手,啪叽一下掰断自己一根手指,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很明显,不能。
    江念不忍直视,捂住眼睛,“行吧,装回去装回去,也不用这样来证明你有骨头吧!”
    大可不必如此啊!
    江念叹口气,按了按霸地的肩,“你……别表现得太优秀,稍微控制一下你自己。”
    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这具傀儡有点过分优秀,让她承受不来。
    说完这些,她转身离开弟子居,望了眼七杀宗的方向,思忖片刻,一念千里,离开自己的“后花园”。
    ——
    十殿阎罗,哀嚎阵阵,血雨飘零。
    这里是七杀宗的刑堂,关押处置各种魔修。不管多凶悍难驯的魔修,从这里出去时,总会变得乖觉听话。不过大部分待在这里的魔修,连变得听话的机会都没有。
    魔道人人都怕进七杀宗刑堂,进了一次十殿阎罗,轻则也要少一层皮。
    刑堂主人纵长着张俊雅的脸,常含春风笑意,也被他们当成活阎王,避之不及,见到他膝盖就软了。
    刑堂地牢中,一片哀嚎哭泣。
    然而当君朝露踏进地牢的瞬间,所有的惨叫消失不见,就像困兽猛地被扼住喉咙,四下寂静地只有冰冷的风声。
    君朝露腰别刑鞭,黑袍划过结着血痂的地面,
    他走得悄无声息,如一抹幽魂,宽大黑袍曳动,凤眸微垂,本是俊美儒雅的长相,眼神却难掩凌厉。
    地牢中关押的凶悍众魔一看见他,浑身上下就忍不住哆嗦起来,把自己缩成一团,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有个魔修太过紧张,不小心踩到脚下血泊,摔在地上,惊呼一声。
    他吓得脸色惨白,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闪过一道黑光。
    刑鞭破空而来,转瞬打得他后背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咬住自己的手,一点痛哼都不敢再发出。
    君朝露收回腰间刑鞭,继续往前走,一直到地牢尽头。
    他抿了抿唇,脸上难得泻出一丝异样,在门前站了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房中昏暗不清,有人被钉在石墙上,浑身是血。
    君朝露:“师弟,十日已过,可以出来了。”
    他拂袖,钉住谢清欢的八枚锁骨钉叮当掉在地上,少年身体往前摔,被他及时扶住。
    少年双眸失神,脸颊淌血,苍白的唇微颤,像是想说什么。
    君朝露声音放柔,凑过去听,“师弟,你想说什么?”
    惨白的手紧紧扼住他的手腕,谢清欢又动了动唇,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
    君朝露辨认半晌,才听出少年重复的话是“焚香、沐浴……”。
    谢清欢眼睫微颤,虚弱地说:“臭……”
    语气三分疲惫至极三分生无可恋四分忍无可忍。
    从前在刑堂受刑的人,一见到君朝露,不是求他放过,就是哀嚎喊痛。
    还从没有人都被打得半死不活了,还拧着眉嫌弃这里臭。
    君朝露闻了闻,地牢中空气不流通,血腥气很重,但也说不上臭吧。
    谢清欢忍无可忍,推开他跌跌撞撞往外走,到门口时,一股浓重的血气扑面而来,谢清欢身形一滞,扶住墙,惨白嘴角血珠滚落。
    臭……好臭……
    他紧蹙眉头,浑浑噩噩,忍不住想,明明跟在魔尊身边时,就算是血气,也没有这样不堪忍受。然而一旦把他独自留在地牢,一切都变得格外难以忍受。
    君朝露长袖一卷,把谢清欢带出地牢,摇头叹气:“师弟可真是个讲究人。”
    等谢清欢把周身血腥收拾干净,又在房间熏满沉香,身上受刑的痛楚才后知后觉传来,八个钉痕血肉绽开,伤及骨里,让他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君朝露对他受这么重的刑,还能坚持做个精致小仙男表示震惊,见他终于倒了,才慢慢走到床前,俯视着浑身虚汗的少年,低声说:“师弟,你不该来这里的。”
    谢清欢双目紧闭,虚弱躺在床榻之上,脸色惨白如纸。
    君朝露:“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他想起初见清微时的情景,微敛心神,抚摸着袖角,无为障从袖口飞出,隔绝其他人神识窥探。
    这时,君朝露才唤了一声“真人”。
    “真人本就是渊渟岳峙的真仙,而我们不过是群苟延残喘想要活下来的魔头罢了。”君朝露合了合眸,“一如鲲鹏,一如朝露……真人既不想要我们性命,又何必来这里、何必如此?”
    谢清欢闭着眼,似是陷入昏迷,没有说话。
    君朝露长身立起,来到榻前,慢慢俯下身,“不如,我来送真人离开吧。”
    昏迷的少年猛地睁开双眼。
    君朝露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怔。
    少年的眼神并不锐利,但也不像从前温和,竟透出几分凛然不可侵的威严。
    抬手紧攥抓住刺来的匕首,鲜血从指缝流出,他平静道:“若我非要如此呢。”
    第40章 学费翻倍
    君朝露对上他的眼睛, 脑中空白一瞬。
    那眼神如云如霭,如烟如海,宽容温和, 却有异常的力量。
    就好像鲲鹏自九万里天空飞过, 遥遥望了地上的蝼蚁一眼。
    忽然之间, 君朝露想起许多年前,自己也曾虔诚跪倒在神像下, 抬头朝神祇求一场天意成全。
    星光洒下,照亮神佛慈悲的眼睛。
    神祇旁观人世苦难, 并未自云端走下,没有像人们口口相传的那般, 慈悲渡世,普度世人。
    后来他遇到了师尊,才知求神不如求己,世上没有什么虚无缥缈的神佛,天命握在自己手中。然而在看着这时的谢清欢时,他又想起年少跪在地上仰视的神明, 想起那一双慈悲又温柔的眼睛。
    也许世上真的有神祇, 只是,他渡不尽人世苦难, 也渡不了自己。
    人们总是对神明苛刻要求,求天官赐福、求慈航普度,贫穷者许泼天富贵,富贵者要无上权势, 如果地位尊隆应有尽有, 便开始求长生、探仙缘。
    欲望无穷无尽, 他们总跪伏在地, 焚香祈求,若神明显灵,便以为理所当然,若神明默不作声,就开始心生怨怼,大声指责,喋喋抱怨。
    当年的他,也是如此。
    这样的世人,值得渡吗?
    人世的苦难,渡得尽吗?
    君朝露心中念头几转,不知为何,出神了许久。等他再次回过神来时,匕首已经扎进少年的腹部。
    谢清欢不知何时松开了手,苍白手掌跌在床边,血珠顺着指尖滚落。
    他闷哼一声,微微蹙起深黑的眉,目光却看向了门口。
    君朝露跟着望过去,见他师尊靠着门,表情冰冷地盯着他手中的匕首。
    君朝露:……
    如果说是匕首先动的手,师尊会相信吗?
    江念没想到自己一回来,就看见师兄弟“和谐有爱”的日常。
    她眯起眼,“七杀宗的门规,以下犯上的刑罚里有捅人这一条?”
    君朝露收回匕首,取出块手帕擦干上面血迹,笑道:“没有,这只是我一点小小的兴趣爱好。”
    江念:“……自己去领罚,三百鞭。”
    君朝露爽快点头,准备去领罚时,突然听见床上少年虚弱地咳了几声。
    谢清欢强撑着身体,抬起苍白如纸的脸,替他求情,“是我没有力气,没能握住匕首,请师尊不必责罚师兄。”
    江念瞥了眼他还在滴血的手掌,不满地瞪君朝露一眼,“你师弟都已经接住匕首了,你还要刺下去?”
    君朝露:……
    江念:“五百鞭。”
    谢清欢着急道:“师尊,师兄并非有心,都怪我……”
    江念打断他:“八百鞭。”
    君朝露扶了扶发疼的额头,望了眼表情无辜的少年,总觉得师弟在阴他,但他没有证据。他见谢清欢还想开口求情,连忙先发制人,“师弟,你伤重,还是不要说话了。”
    谢清欢掩唇咳嗽两声,幽幽看了看朝自己疯狂使眨眼的青年。
    他靠坐在床上,长发散落,指尖掠过青光,施法处理自己的伤口,除去身上的血腥。
    君朝露松了口气,害怕谢清欢再求情,便向江念请罪,打算赶紧离开这里。
    江念喊住他,开始说正事,“下个月,你让褚护法带几个亲信埋伏在朝夕渊,刺杀一个叫洛瑶南的人。”
    君朝露一皱眉,下意识看眼闭目养神的少年,“洛瑶南?”
    江念“嗯”了一声,在《碎魔》里,追杀洛瑶南和江绒的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魔修,金丹圆满的修为。现在她人为加大通关难度,派元婴的褚护法和几个金丹长老过去刺杀,来逼1号系统出手。
    这几人有反骨,向来不怎么服她。书里还说过他们会背叛七杀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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