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听着已经跃跃欲试的小和尚,不由得失笑:你去鸿福楼取就是了,我已和掌柜订好了。

    小和尚就等着这句话,脚尖一点便冲了出去,整个人洋溢着吃饭的喜悦。

    鸿福楼就在离小楼不过两条街的地方,里面的素菜可谓一绝。此时正是晚饭的时辰,酒楼里满满当当,游商侠客与普通殷实人家都挤在这家酒楼里,热腾腾的烟火气升腾而起,每个人脸上都是相同的欢悦。

    能够在天色转凉的时候吃上一顿温暖美味的晚饭,岂非坠在寒凉夜幕中一颗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星星?

    微小短暂的幸福也能让人慰籍,这个道理却往往在苦痛中才能明悟。

    小和尚熟门熟路走到柜台前,掌柜的一见他就咧开张亲近却不谄媚的笑脸:是花公子订的四样素菜小炒并栗子粥吧?您稍等,马上就好!

    多谢掌柜的!小和尚也仰头笑起来,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弯成月牙。

    您客气,我该多谢您二位光顾才是。掌柜的深谙做生意的规矩,不论是什么样的顾客上门都不能让人看你一张臭脸不是?所以掌柜的对每个人都笑,笑出这鸿福楼的满楼顾客。

    小和尚一边和掌柜的说着话一边往后厨门口瞟,一句话的功夫里眼睛转了五六次,掌柜的自然不会看不出来,忙道:素菜刚出锅时滋味才好,咱们可不敢给您放了一两个时辰的菜不是?您且稍等片刻,小炒都是快手菜,马上就能好!

    嗯嗯,我知道!小和尚口头答应着,眼睛还是忍不住。道理小和尚也懂,但饭菜就在眼前,怎么能让人不多看几眼呢?

    掌柜的见小和尚没有因为这个就不满意,这才松了口气,道了声忙往二楼走去。他可不是站在柜台后面收钱就行了,像在二楼的一般熟客居多,每个都要问一遍合不合口味,再拉几句家常,最后请下次再来。

    这样的活儿店小二是绝做不来的,只能让他这个掌柜的出面才行。

    小和尚也不在意有没有人陪自己说话,他更在意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花满楼在家里说不定都等急了!

    花满楼当然不会等急,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掌柜的刚刚踏上二楼,就被两个凶神恶煞的持刀大汉拦个正着,其中一个脸上有一道从额角劈到嘴唇的刀疤,一个头上绑了顶红头巾,两个人都是一脸凶相,怒目圆睁。

    我说掌柜的,莫不是看不起我们兄弟?这都快等了半个时辰了,怎么菜还不上?刀疤脸一手吊儿郎当提着钢刀,一手握着掌柜的肩膀,声如洪钟,把整座酒楼的声音全压了下去。

    这么大的声音小和尚自然不会注意不到,盯着后厨门口的眼神也转移到了二楼。

    掌柜的心里叫苦,他们做生意最怕的不是赖账或吃霸王餐,最怕的就是这种不讲理的强客。其他好歹只是损点钱财,可若是碰见这样的能不能留下命来都难说!

    是是是,都怪我们怠慢了您!这样,您这桌算我请您的了,实在不是我们有意怠慢,只是这雪绵豆沙太费功夫,我们后厨两个师傅专门给您做呢!掌柜的连连赔笑,完全不提这两人来了连一刻钟都没有这件事。

    毕竟提了也没用,说不定二人恼羞成怒还会给他一顿拳脚,若是这事就这么了了就再好不过了,就当破财消灾。

    红头巾冷哼一声:老子稀罕你这点饭钱?你是什么头面上的人物,敢请我们兄弟吃饭?

    掌柜的额角滑下冷汗,知道这事不能轻易了了:那您说怎么办?

    刀疤脸和红头巾手指一挑,摆出个下跪的手势:这样,只要你给爷爷磕三个响头,这事就算了了。要是不磕哼,你看着办!

    说罢一道刀芒闪过,掌柜左手边的椅子已碎成几块,零零散散瘫在地上。

    有这么一出谁还敢吃饭?几声短促的尖叫之后,酒楼里只剩下几个人。掌柜的汗如雨下,咬咬牙就要跪下去。

    你是谁爷爷?一道童声在一楼响起,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人已到了掌柜的前面!

    刀疤脸和红头巾一惊,以为碰见了好行侠仗义的那些大人物。他们兄弟嘴上逞能,实际上也只敢欺负欺负不会武功的普通人,随便见了谁都只有他们当孙子,对方是爷爷的份。

    不过等看清来人之后,他们立马松了一口气,一个不过到他们胸口的小屁孩,能有什么本事?长得又白,脸上还挂着婴儿肥,一戳就是一个坑,恐怕见了刀都得吓哭。

    掌柜的看见小和尚冷汗更甚,他磕几个头不要紧,要是伤到了别人家的孩子可怎么得了?哪个孩子不是爹妈手心里的宝?可让小和尚快走的话还没出口,就见小和尚又问了一遍。

    你说是谁爷爷?小和尚牢牢挡在掌柜的面前,大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刀疤脸和红头巾。

    刀疤脸冷笑一声:老子是你爷爷!

    小和尚脚尖一挑,从地上一堆零碎里挑起一根勉强能用的木棍,面无表情:我可没有爷爷奶奶!

    红头巾嘲笑的话还没出口,掌柜的正要把小和尚拽到自己身后,就听空气一声爆响,一身腱子肉的刀疤脸和红头巾膝盖一痛,整整齐齐跪了下来!

    小和尚仍然面无表情,把手里的椅子腿交给掌柜的,又问了一遍:现在,你们是谁爷爷?

    您是我爷爷!您是我爷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们一回刀疤脸和红头巾这样的性格能活这么久,说好听点叫识时务者为俊杰,难听点就是骨头软脸皮厚,让人不齿,自然也懒得计较。

    给掌柜的道歉,然后赔钱,就让你们走。小和尚轻轻捞起一块木板,粉末扑簌簌从手指缝里流下,虽然没有说出一个威胁的字眼,却比任何狠话都更让刀疤脸和红头巾畏惧。

    释心法师果然风采不俗。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在场的几个人吓得一抖,除了小和尚。

    小和尚早就感觉到那个位置有人,不过跟小和尚没关系,所以完全没有在意。但现在那个人叫出了他的名字,那就跟小和尚有关系了。

    你是谁?小和尚有些戒备。

    来人从隐蔽的角落里站起身来,也是光头,身上穿着洁白的僧衣,脖子上挂着一串古朴的佛珠。他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笑意,站着的地方就像是布满佛光的佛堂。

    跟他比起来,小和尚简直是假冒伪劣产品,完全不像一个和尚,更像是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贫僧无花。来人捏了个小和尚完全看不懂的手势,笑着打了个招呼。

    第23章 一颗光头

    无花?小和尚歪了歪头,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所以小和尚愉快地决定等会再考虑无花的问题,还是先解决仍然跪着的刀疤脸和红头巾比较重要。

    快点赔钱!小和尚凶巴巴,你们打破的东西,还有那些没付账的钱,都要赔!

    掌柜的在小和尚身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了劝说的想法,脸上又挂起熟练的笑容。

    有这么一个小少侠行侠仗义,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欲哭无泪,把自己身上的几两碎银子都掏出来,颤颤巍巍举过头顶,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自己的脑袋就像那块碎木板一样碎成粉末了。

    够了够了。掌柜的抖着手把碎银子接过来,根本没看是多少,一迭声叫着够了。

    他可不是那些绿林好汉江湖强人,以后生意还是得做的,今日把人得罪狠了来日上门寻仇可怎么奈何?小少侠可不会时时守在店里。

    小和尚也想到了这一点,举起自己的小拳头威胁道:以后别让我在这条街上看见你们,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我们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敢了!那二人点头如捣蒜,发起誓来十分熟练。

    虽然小和尚并不信他们说的话,但看样子以后他们看见鸿福楼的招牌都得绕路走,也就不计较这些了。

    总归目的达到了就成。

    小和尚这边处理完之后,菜也正好出锅,整整齐齐放在饭盒里,还有掌柜的额外赠送一份雪绵豆沙正是刀疤脸和红头巾点了却没来得及吃的。

    赔完钱之后两人一溜烟跑了,想来是不会再吃的了。

    这雪绵豆沙看着简单,其实最费功夫。掌柜的生怕小少侠不收,上赶着介绍道,这是从北方传来的做法,外面这一层都是用蛋清打出来的,一点其他东西都没有,入口绵软清香,您试试?

    小和尚看着雪白一团的点心,内心十分动摇,但还是坚强地摇摇头:我回家再吃。

    掌柜的一愣,然后了然地笑了起来:是,是我糊涂了!那我便不多留了,免得您家人担心。日后您来我这儿,想吃什么随意说就是,绝不收您一分钱!

    那不行。小和尚很有原则地摇摇头,钱还是要给的。那我走了哦,掌柜的回见!

    回见回见!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招手。

    小和尚抱着大食盒就要走,把站在一旁的无花忽略了个彻底。无花也不恼,仍然带着微微的笑意,不紧不慢跟在小和尚身边。

    相逢即是缘,法师连同我说几句话都不愿意么?他轻轻垂下眼睑,睫毛在脸上投出两条细细的阴影。

    我每天都会遇见很多人,难不成我和所有人都有缘分吗?小和尚搂紧怀里的食盒,怀疑这是个想蹭饭吃的。

    这可不行,今天订的饭只够他和花满楼两个人吃,就算陆小凤来了也必须出去吃饭,这个人一句缘分就想蹭饭吃?绝不可能!

    刚刚他可是看见了,这个人的位置上除了酒楼免费招待的茶水之外什么都没有,肯定是吃不起饭想碰瓷!如果他好好说话,小和尚当然不会视而不见,说不定会自己花钱请他在酒楼吃上一顿。

    可他摆出这样的态度,小和尚立马就不愿意了,警惕地抱紧自己的大食盒,生怕这个人一言不合就冲上来动手。

    架可以打,但饭不能丢!

    无花微微一笑,一瞬间似乎连天色都亮了一点。他轻轻开口,每个字都像是在吟诵梵音:他们与你有缘,我自然也能与你有缘。他人的缘分与我何干?

    这就是打机锋了,可惜小和尚从小诵读的经书他连一个字都不明白,让小和尚和他打机锋绝对是找错了人。

    小和尚有点不耐烦了,默默加快了脚步:那你说的缘分又与我何干?缘分在你嘴里,你想怎么说都行,但跟我没关系!

    无花跟着提升了速度,但看上去仍然不急不缓,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法师果然佛法精妙。

    ?小和尚终于舍得抬头,丢给无花一个你怕不是个傻子吧的眼神,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

    身随心动,小和尚几个跳跃落在屋顶,几个闪身连翻几个屋脊,临走前还丢下一句我要回家吃饭了,你吃不起酒楼就也回家吧!可以说是很善良了。

    无花没有跟上去,他这次来是为了和小和尚做朋友的,怎么能做这样热人厌烦的事?但想到小和尚刚才的眼神和那句话,无花轻轻念了句佛号,垂下的眼睑遮住眼底翻滚着的阴霾,任谁看都觉得是一代高僧。

    阿弥陀佛。

    小和尚对着花满楼感叹:他好奇怪,居然说我佛法高深!他是不是上课也不认真听呀?

    花满楼笑着摇头:妙僧无花才是真的佛法高深,不仅如此,他的诗画都是一绝,素斋更是与苦瓜大师不相上下。他也从不奉承别人,看来我们释心是天生的佛门弟子。

    其实花满楼早就发现小和尚在武学上可以说是根骨绝佳,悟性也极好,不论学什么都是一日千里,甚至能够无师自通。这样的根骨放出去恐怕几个久不出世的顶尖大师也会升起收徒的想法,要不是小和尚武功已经到了一般人说不出收徒这样的话,恐怕早就有人开口了。

    不过这样的天赋花满楼一直以为只是在武功上,却没想到在佛法上小和尚也有这样的慧根。虽说小和尚一直以和尚自居,但他的处事做派没有一点和尚的感觉,让人常常忘记这一点。

    更不要说小和尚实际上一点也不喜欢枯燥的经书,比起经书还是各种话本更受小和尚的青睐。

    与之相反,无花是一个非常标准的和尚,所有人提起他来都会说他是这一代少林中最出色的弟子,只可惜下一任少林主持选了远远不如他的无相。

    我不太喜欢他。小和尚皱起眉头。

    他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只是直觉提醒着小和尚无花有问题,哪怕无花根本没做出什么事。

    但无花的样子总让小和尚想起山里的蘑菇,越是艳丽夺目,就越是危险。

    花满楼也跟着皱起眉头,经过金九龄这件事之后花满楼对小和尚的感觉格外重视起来,也许是在山里时小和尚经常需要和野兽打交道,所以他总有一种野兽的直觉。

    不喜欢无花并不是什么大事,花满楼也并不是要让小和尚变成热爱世人普度众生的活菩萨哪怕花满楼是这样要求自己的,也是这样做的。

    但花满楼深知严于侓己,宽于待人。

    他担心的是无花与小和尚从未有过接触,突然跑来与小和尚搭讪,并且让小和尚觉得不舒服,莫不是说明小和尚已经被他盯上了?

    不知不觉间,花满楼的思维方式开始从无花要做什么,而不是无花哪里有问题。

    他好奇怪啊!小和尚又重复了一遍,就像就像金九龄之前对陆小凤一样!

    那种可以接近的感觉,哪怕无花伪装得再好,还是被拥有野兽直觉的小和尚嗅了出来。

    原来如此!花满楼茅塞顿开。

    刻意接近一个人,无非是要交好或谋害。但无花与小和尚无冤无仇,更没有被小和尚撞破什么隐秘,所以只可能是为了交好。但这种交好既然让小和尚不舒服,就说明他必定不是单纯想和小和尚做朋友,而是为了利用!

    就像金九龄对陆小凤那样!

    从今日起,不要一个人出门了。花满楼神情严肃。

    这个江湖中可怕的从来不是武功,而是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

    小和尚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万一被人引进陷阱,甚至不用将小和尚害死或是害残,只要往小和尚身上泼点脏水,到时小和尚哪里能斗得过那些在勾心斗角里沉浸几十年的老狐狸?

    更何况小和尚武功虽高,身后却没有一点势力,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陷害对象。就连已经闯出诺大名声的陆小凤,不也是时时刻刻被人惦记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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