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墨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半晌后突然拍手笑道:“不愧是倾天策的人,单这份算力便不在我之下,你应该能得棋道第一,为何不去?”
    李一南低着头,那双眸子不知在想什么,只是道:“我不会下棋。”
    “想吃火锅吗?”
    陈知墨突然道,他看着山外,看着李休二人离去的那条小路,想了想然后接着道:“咱们两个找完食材,把水烧开他们想来便该回来了。”
    “火锅不错,但现在是春天,尚且下着雨,我可不想吃什么无根水。”
    李一南说道。
    陈知墨抬起右手随意的捏起一片落叶,然后扔在了头顶,这片叶子很小,天上的雨却落不下来。
    李一南的眸子也眯了下来。
    “恭喜师兄破境游野。”
    “少废话,我要吃最辣的汤底,上次和梁小刀吃的那劳什子清汤实在是没意思的很,没意思的很。”
    陈知墨摆了摆手,掏出了一张大锅,朝着林子深处小跑着,边跑边喊:“我负责汤底和绿菜,你负责其他东西,半个时辰后回来集合,老子要和你们吃顿大的。”
    说着便跑的无影无踪。
    李一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伸手蘸着雨水在桌面上随意的划拉着,心道书院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比倾天策有意思多了。
    然后站起身子,也走进了林子。
    梅岭最多的是梅树与梅花无疑,但既然是林子,自然也有不少的小动物,巧的是几人都是很喜欢小动物的人,喜欢到了顿顿不能少的那种地步。
    李一南看着眼前不远处的那只兔子,迈了一步然后顿住了脚步,想起了陈知墨那句吃顿大的,于是他又将视线放到了远处,透过层层梅枝看了过去,在那里有一只黑熊抱着树干在发呆。
    ……
    梅岭很大,书院自然也不小,除了类似于往来庄,书录院等地方还有许多分门别类的小院子。
    棋院,画院,音律院,剑阁,枪馆应有尽有。
    书院所学颇杂,所授颇多。
    但凡修行的人都喜欢下棋,哪怕讨厌的也多少懂一些规则,所以棋院平日里很受书院弟子欢迎。
    此刻在棋院门前站着许多人,这些人着白衣,皆是书院的弟子。
    他们站在门外看着里面,面色阴沉,脸色难看,有甚者更是咬着牙拂袖而去,一双眸子都快喷出火来。
    棋院门口坐着一个人,一个漂亮的女人,那张脸很美,脸蛋上带着些许的婴儿肥。
    就只有这一个人,她的修为不高,不过初境而已,棋院的门口很大,想绕过去并不费功夫,但书院弟子们没人那么做,因为这人面前摆着一张棋盘。
    脚边摆着四十九枚棋子。
    那代表了和她下棋的四十九个人。
    尽皆输给了她。
    这样的意思在清楚不过,想进棋院便要胜过她,否则就不要进。
    于是就真的没人进去,从梅会结束到今日,书院无一人踏足棋院,新生们输了个遍,久而久之老生当中也有人来此破局,却还是输了。
    有弟子脾气躁当场便要掀翻棋盘,却被书院弟子阴着脸拽了回去。
    这是棋院,比的便是棋力。
    若是比之不过便要动手,那才是没道理的事情。
    第56章 站在雨中的一群人
    “看来今天你们仍旧进不去棋院。”
    那女子紧闭的眸子微微张开,注视着面前的数十人,淡淡道。
    棋院的门前自然也在下着雨,雨滴落在棋盘上碎成粉碎,她的声音有些轻,如同空谷幽兰一般沁人心脾。
    这本是很好听的声音,若是放在上人间里单凭这声音便可占一席位置。
    只是这声音说出来的话很让人讨厌。
    书院弟子从不会害怕,但会感到羞愧。
    技不如人哪里还能多说什么?进不去就是进不去,哪怕你放下的狠话再多,做出的事情再绝,进不去还是进不去。
    “不如去叫陈师兄?”
    有弟子觉得心口压抑无比,这口气憋在胸口怎么也出不去,不由得破罐子破摔。
    “不可,陈师兄来此纵然胜了她,那也是输了,先不谈传出去外界会如何说,单说我等难道还有脸走进棋院?”
    “可难不成就这样被她堵在门口?堵到三古之地开启之后他们离去的时候不成?”
    这下没人再说话,坐在棋盘后面的少女也闭上了眼睛。
    她没有出口嘲讽,没有说一些书院无人的废话,但她坐在那里就是最大的嘲讽,就是真正的书院无人。
    这场春雨是开头,自然越下越大,要将冬天所有残存的痕迹尽数清扫干净。
    数十道白衣从里到外湿的透彻。
    但却没人离去,就连前不久拂袖而去的那些书院弟子也走了回来,他们面对着那女子,一言不发默默地站着。
    这是很丢脸的一幕,有弟子的眼眶已经红了起来,因为三百余年来书院从未如此丢过脸。
    但他们不能走,因为那女子还坐在那里,他们若是走了那就更丢脸。
    没人知道过了多久,有弟子握拳打在了一侧的梅树上,梅花混着雨水掉落下来。
    这时候突然有人开口:“如果李休在,那一定能赢。”
    有人提到了这个名字,然后周遭便只剩下了大雨落下的声音。
    他们不是没想过,也知道李休已经回到了书院,但那日李休说的那句话,技不如人便要认下。
    他们便知道了这个人不会帮忙。
    有弟子跟着苦笑一声:“他加入书院就是为了散心,一个逍遥世子,据传又是听雪楼的少爷,这些许小事怕是不会被人家放在眼里。”
    于是场间数十人更加沉默下来,数十道白衣站在雨中。
    人很多,但更显落寞。
    有棋院教习站在远处看着这里,摇着头叹了一口气,然后迈步走出了亭子,站在了雨泊之中。
    弟子有罪,师当承其责。
    这是年轻一辈的事情,他没办法掺和进去,但他可以站在雨中,与弟子同受罪。
    书院弟子中有人回头看到了这一幕,顿时鼻子一酸转身长揖一礼。
    然后数十人集体行了一礼。
    那女子睁开眼看着这一幕,眸中泛起一瞬的波动随后恢复平静,并不为所动。
    书院的没落,便要从这小小的棋盘开始。
    这时一把伞撑在了她的头顶,然后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青年站在了她的身侧。
    “师妹,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青年出声劝道。
    “谢过楚师兄,我曾说过每日在此等候六个时辰那便不会提前离去。”
    少女说道。
    她的语气和神态极为认真,搭配上那一副婴儿肥的脸蛋看上去有些怪。
    楚恒没有离去,转头看着在雨中站立的几十人,脸上露出了一抹不加遮掩的讥讽:“输了就要认,挨打要站稳,技不如人就该早些离去,聚在此地走也不走,进也不进,让人笑话。”
    听闻此话,少女的眉头皱了皱,似是有些不喜,但却没说什么。
    “怎么?不服气?”
    看着书院弟子脸上的愤怒,楚恒满不在意的笑了笑,一群手下败将,堵在门前六七日跨不进一步,有何资格生气?
    “看来书院这些年的确没落了,偌大的地方,三百余年的传承竟然下不完一盘棋。”
    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声传遍了棋院门前,这一幕讥讽的很。
    讽刺的很。
    “不过只是胜了一盘棋,赢了一场剑而已,何必摆出一副如此恶心的嘴脸?让人看了就不痛快。”
    一位书院弟子不堪其辱,出言喝道,然后自己迈步走到了那女子的面前,坐在了棋盘对面。
    楚恒听了也不生气,反倒是喝了一声好,说了一句有种。
    只是眼中的嘲弄看起来是那么的显眼。
    他和姚芝是三圣斋的传人,姚芝在梅会上多了棋战的魁首,而他则是剑道的第一。
    “你不是我的对手。”
    姚芝看着这名书院弟子,轻声道。
    那弟子的脸色有些白,并未反驳,而是道:“我自是知晓不如你,但也需让江湖人看看,哪怕技不如人,我书院弟子也从没怕过,当初梁小刀敢指着姑苏城的鼻子骂娘,我自认不如他,但也不至于怕了你三圣斋。”
    三圣斋在江湖很有地位,因为三圣斋的斋主是人间成圣,在整个大唐都有偌大名声的草圣,号称尝尽了天下药草,医术为大唐一绝。
    而且草圣在几百年前就入了五境。
    那自然更值得世人尊敬。
    三圣斋的弟子不多,只有那么几个。
    但都是极为出色的人物。
    姚芝的棋道精深,在斋内养势近十年,就是为了出山遇风云。
    楚恒的剑道则是一绝,更是得到过姑苏城城主的指点,据说那位老剑神隐隐对其有所好评。
    而且楚恒修行数年便已经跨过了初境,达到了承意。
    这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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