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都是如此,相较于精神上的折磨,身体上的痛楚是更能忍受的。

    “刘总领,开始吧。”

    白素锦一声令下,四个侍卫将两张简易木板长桌抬了进来,手脚麻利地将两名刺客仰躺着牢牢绑在了桌面上。两张木桌间放了个方木凳,凳子上放了一盆水,还有一叠裁剪整齐的桑皮纸。

    此时一盏茶尽,白素锦起身走到另一张方桌前,上面摆放着从两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以及两套染了血的衣物。

    两名侍卫在刘从峰示意下,拿起一张桑皮纸在铜盆中浸过水,然后糊在刺客的脸上。桑皮纸浸水后受潮发软,立即紧紧贴服住口鼻,紧紧数息后,两名刺客就开始手足挣扎,可是整个人早被牢牢捆绑在长桌上,根本挣脱不开。

    白素锦在方桌前缓缓一步看着桌上的东西,片刻后冷幽幽开口说道:“以为不开口我就拿你们没办法吗?”

    “这种七升半的粗布是德隆坊专用的规格,据我所知,这一带附近只有两家德隆坊的分号,若我猜得没错,你们是山寨里的吧,想来该有统一采购布料的时候,数量必然也小不了,德隆坊的掌柜和伙计应该还对采买的人有着不浅的印象。”

    “抚西大将军的手段想来你们也听过,至于我呢,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恩怨分明的人,自是不会奉行什么祸不及无辜妇孺。当然,这是在我找不到背后主使,只能将你们放在主谋位置的前提下。”

    白素锦抬手示意,两名侍卫将刺客脸上的桑皮纸揭了下来,空气乍然涌入鼻腔,两人一边剧烈咳着,一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心中因为白素锦的一番话惊得脸色大变,但仍然顽固地撑着不说话。

    白素锦也不着急,重新坐回椅子上,手肘拄在桌面上,手掌托着托腮,示意再次施刑。

    “哦,忘了告诉你们,我正准备让人散布消息,你们两个和泄露大将军路线的那个内应已经被生擒,但是,有几个刺客漏网之鱼,逃了......”

    “你说,过两天我会不会听到某个寨子发生大火,或者遭山贼屠寨的惨事?”

    听到白素锦这么一说,两个人挣扎得陡然剧烈,嗓子里发出急促的哼叫声。

    刘从峰得到白素锦的示意,命人揭开了他们脸上已经糊了两层的桑皮纸。

    “我们说。”个子更高一些的男人脸色已经发紫,抖着嘴唇颤声说道:“但是,你们不能散布那个消息。”

    白素锦冷然一笑,“你哪来讨价还价的资格!说还是不说,随你们。散不散布消息,看我高兴与否。”

    心理防线已经攻破,白素锦也不多做停留,接下来的全然交给刘从峰处理。

    只是回到周慕寒睡着的船上后,对送她回来的刘从峰交代道:“口供录完后,喂了迷药拘着,注意不要用过量了就好。”

    刘从峰领命后亲自去听录口供。

    白素锦回到船舱内守着周慕寒,看他睡眠中也疼得出了一头的汗,就让雨眠端了盆温水进来,亲自绞了帕子给他擦擦脸和脖子,刚擦完一只手,拿着湿帕子的手就被反手握住了。

    白素锦忙抬头看向周慕寒的脸,看着他渐次清明的双眼,哽声道:“醒了?”

    第99章 捉鳖

    在周慕寒没有醒来的时候,白素锦是无坚不摧的,她要代表周慕寒撑起这一片天,可当周慕寒醒来的这一刻,她瞬间又是脆弱无比的,周慕寒不过一个暖暖的眼神看过来,她就不由得潸然泪下。

    周慕寒哪里见过白素锦当着他的面落泪,当即就急了,刚要动,就被白素锦给按住了肩,“身上带着伤呢,动什么动,不疼么!”

    “吓到了?”包扎伤口时周慕寒醒过来一次,问了才知道白素锦昏了过去,如今人坐在身边,瞧着脸色还透着憔悴,不禁握住她的手握了握。

    白素锦点了点头,拭干了眼泪后让人又燃了两个熏笼送进来。周慕寒如今身上盖着的虽然是蚕丝锦被,轻柔保暖,可背上刀伤严重,蚕丝被再轻薄,盖在背上也难免有些不适。船舱不比家里,可以装着暖气,不过好在地方小,多燃两个熏笼,船舱内就能温暖如春。

    待感觉到船舱里足够暖和了,白素锦将周慕寒身上的被子盖到腰腹的位置,整个背部露出来,仅着一件中衣,周慕寒顿时觉得舒服了两分。

    白素锦细细将自己的处理手段同周慕寒说了一遍,周慕寒静静听着,脸上不知不觉浮上赞赏和自豪。

    “大将军可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

    周慕寒摇了摇头,“你处理得很好,待咱们回了府里,将那二人羁押入府衙地牢,严加看守,届时全权交由刘从峰办理即可,他知道该如何安排。”

    白素锦应下,想到那两个人的来历,微微蹙眉,“背后主使人是谁,大将军心里可有猜测?”

    “不外乎是那些自认为被我挡了路的人。”周慕寒示意雨眠到船舱外候着,压低声音说道:“皇上在御书房单独召见我的时候透了口风,册立太子的诏书很快就会公布,属意的太子人选是......四哥。”

    “四皇子?”白素锦惊讶,“不是说四皇子幼时伤了身子,体质病弱,受不得劳累吗?难道是......”

    白素锦说着说着反应过来,莫非是扮猪吃老虎?

    周慕寒看透她的想法,轻笑,“非你想的那般,四哥幼时身体受损是真的,只不过没有外人眼中的那么严重罢了。而且,四嫂已经有孕,太医诊脉说是个男胎。”

    白素锦:宫里人真会玩!

    听闻周慕寒醒了,军医那边很快就送来了伤药,药方中加了一味安眠的药材,周慕寒喝过后很快就有了睡意,白素锦守在床榻边,等到他睡着了之后才放轻脚步走到一旁的躺椅上坐下,雨眠进来后看到她面色疲惫侧躺在椅子上,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屈膝蹲下轻声道:“夫人,不然您到早先歇息的船上睡一会儿吧。”

    白素锦摇了摇头,“无碍,身下的褥子够厚实,我在这里睡比较踏实。”

    雨眠没再多劝,待白素锦睡去后悄声出了船舱,换清晓和清秋两人守在船舱门边,自己和夏妈妈商量着在船舱里再加一张床榻。

    所幸这两日风平浪静,行船平稳,周慕寒倒也没遭什么大罪,两天后,他们在临西万顺码头下船,周慕寒丝毫没避讳,当众被抬下船上了马车。前方及两侧是骑兵开道,马车以龟速一路驶进大将军府。

    马车前脚进了大将军府,后脚,一只灰羽信鸽就从将军府后院飞了出去。

    而白素锦手里捏着一叠供词脸泛青白,微微颤抖着手。

    白大爷的死白素锦不是没有大胆设想过,也怀疑到白三爷的头上,可当确切的证据摆到眼前的时候,震怒丝毫不打折扣。

    白大爷的死,竟然真的是白三爷买通翻云寨的山匪动的手,至于原因,翻云寨的那两个山匪也不是傻的,除了索要一大笔银子,更是派人跟踪白三爷,免得被人反捅一刀。结果意外发现他与一名美貌女子关系甚密,更让他们意外的是,那美貌女子同白家二爷的关系亦是亲密非常,又紧跟着几天后才恍然,那女子竟是白三爷安置在白二爷身边的暗桩,而那个口口声声喊着白二爷爹爹的男童,实际上却是白三爷的亲生儿子。

    白三爷买凶杀害白大爷的原因,翻云寨这两个人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具体的自是不知道。

    至于这次暗杀周慕寒,他们也是从白三爷这个老主顾手里接的生意,白三爷是不是最高一层的主使,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果真是天理昭昭,白大爷的遇害白素锦查探许久苦无进展,没想到竟然由刺杀周慕寒的案子里牵扯出来,大白于世。

    “这次的事,白明轩必定不会是真正的主使者,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我想,应该是他背后的主子所为,至于具体是哪个,就要看白明轩的嘴有多硬了。”周慕寒将供词纸抽了出来,握住白素锦的手捏了捏安慰她,“岳父大人的事,自有我给你担着,稍后你想如何处置,随便。”

    先是遭遇刺杀,而后因为周慕寒手上而寝食难安,如今又证实了这么个闹心的事实,白素锦是真的有些心力交瘁,虽说在这个世界里他并没有亲身和白大爷相处过,但在这具身体的记忆里,他是个极其称职的父亲、丈夫、儿子和兄长,尤其是对致力仕途的三房一家,可谓倾力支持。没想到竟然养了这么一群白眼狼,老子算计兄长、子女算计兄长唯一的血脉,简直就是猪狗不如的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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