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个,皇后的目光就是一黯,摸着阿眸的小脑袋叹气道,“可怜了象王妃。”元智他亲娘象王妃是个很温柔很恭敬的女子,况极孝顺,只看太妃将元智养在自己膝下就能看出这不是一个掐架要强的人,谁知道竟然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丈夫。

    “我瞧着嫂子的模样不错,并未多伤感。”阿眸急忙拱着皇后的脸讨好地说道。

    “你是不知道里头的关碍。”皇后低头见阿眸的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贼眉鼠眼地看着桌上的点心,伸手取了一块儿来叫她抱着啃,这才继续说道,“若是寻常王府,纳个妾谁都不会当一回事儿,常见的。只是象王府却并不是如此。”

    “这话的意思?”阿眸含糊地含着点心问道。

    “当年你嫂子嫁入王府之前,象王太妃就允诺过不纳妾的,不然,你嫂子不会嫁进来。”见阿眸好奇地看着自己,仿佛不相信这年头儿还有不愿意嫁到皇家的,皇后便忍不住笑道,“你嫂子出身江南书香世家,江南书院就是她家的根基,门生遍布天下的,人家对皇家,也不是很看重。”

    “书香世家更喜彼此联姻,家世背景都差不多,自然更和睦。当年太妃一眼就相中了你嫂子,说是……”皇后顿了顿,也抬头看了看四周,这才小声儿说道,“说是象王庸碌,得娶个聪慧点儿的妻子,叫儿子也跟着聪明些。”

    这么有超前遗传基因意识的太妃,阿眸算是第一次见着了。

    “阿智确实很聪明。”那智商在书房叫一个碾压呀,连太子都好嫉妒的。

    “因此,象王如今闹出这个事儿来,才叫人恼怒,太妃才定要给你嫂子做主的。”皇后拍了拍阿眸,见这小混蛋一脸的窃笑,不由好笑起来,又见着小混蛋身边的小一正掂着狼步逡巡在宫室里,鼻子抽了抽,叼了一碟子百花糕来,顿时笑了。

    “阿湛也是一心为了你了。”

    “真爱么,您懂得。”阿眸抓着狼嘴上的点心含糊地说道。

    不过今日入宫,可不单是为了与皇后说些八卦的,阿眸咳了一声,这才与皇后不怀好意地问道,“我听说宫里要往外头放人了?这是什么意思?”见皇后沉默地看着她,她就急忙赔笑道,“送我两个嬷嬷呀?就,就……”她想了想,点名儿说道,“就那时候荥阳侯府里头的那个容嬷嬷就行了!”

    这么给力的嬷嬷。王妃得着了那还不是横行天下的节奏呀!

    想到日后左嬷嬷右侍卫的,阿眸小眼睛就得意地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

    皇后低头喝了一口茶,忍住了心里的笑声,点着阿眸坏笑的小脸蛋儿说道,“你竟促狭!”

    怪不得上回皇帝来她宫里,哀叹小混蛋还不如不会说话呢,这,这多招人喜欢呢?

    想到皇帝陛下哀怨的脸,皇后便忍不住摸着阿眸的小脑袋笑道,“都是因为你了。”

    “我?”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

    阿眸的一切,元湛都没有瞒着这至尊的夫妻,因此说了一把自家王妃为啥挨了咒,笑眯眯听着的皇帝陛下回味了一下,悚然而惊!

    他真是叫女子的这种狠起来要人命的模样给惊着了。

    这女子的闺怨是真要人命呀,说起来皇帝陛下后宫三千不知多少的年少宫女,这若是怨起来,不必一起来,一个两个都得要人命不是?因想到了这个,皇帝陛下宽容了,觉得不好耽误宫女们儿的花样年华的,下了一道旨,后宫里头大半的宫女都遣出宫,好好儿嫁人去吧。

    别看着皇帝吃不着,咒他一把。

    “我觉得,遣人出去,才得被咒呢。”阿眸吧嗒了一下嘴儿,小声儿说道。

    宫女们那有的是大志向的,这叫皇帝陛下一盆冷水泼下来,不想咒也得咒了不是?

    “你这话叫他听见,他又要哀怨了。”皇后便忍不住笑道。

    “我怕什么呢?”作为横行御书房的超级胖猫仔儿,阿眸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往御书房“看看”了,只转着小眼珠子不怀好意地说话,嘴里甜言蜜语哄得皇后晕头转向,正拱着小爪子好讨好呢,就见外头有一个宫人匆匆地进来,附在皇后耳边小声儿说了些什么。

    “去吧。”皇后脸色沉静地听完,挥手叫那宫女走了,拍着阿眸的柔软的后背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不好了。”皇后低头与眼巴巴看着自己的阿眸说道。

    “荥阳侯?”阿眸断然不肯说一句尊称的。

    “病了,说是……”皇后低着头说着这个,一抬头就见冯宁脸色沉静地走进来,给自己行礼,这才对着自己说道,“我接着信,他瘫痪在床无法起身,陛下说了,接回京中千里迢迢多有不便,不如就地医治,医治好了再回京。”

    阿眸抽搐了一下嘴角,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

    冯宁看了她一眼,嘴角淡淡地勾起。

    “也只好如此。”皇后心说这亲爹千万别死,不然糟心妹妹还得守孝,这万一常王后悔了咋办?

    “陛下叫我去瞧瞧,带着太医。”冯宁见皇后迟疑,便继续说道,“常王也去。”

    常王真是属牛皮糖的,一点儿都没有大婚之前不许见面的觉悟,很恐冯将军再叫个美人儿以身相许啥的,这些时候天天儿跟冯宁黏在一起,都不肯分开的,想到了这个,皇后心头又是一松。

    “万万……”皇后动了动嘴,情真意切地说道,“万万保住性命才是。”

    这话说得特别孝顺。

    “知道了。”冯宁点头说道。

    “万水千山,将军在外头辛苦奔波,我怎么能放心呢?”王妃大人觉得都是熟人了,侯爷落了难,王妃大人怎么也得幸灾……关怀一下,看看他究竟不好到了什么地步不是?此时用充满了爱与关怀的眼神看着冯将军,深情地说道,“不管您去哪里,都不要忘记带上我!”

    这台词,王妃大人肖想很久了!

    “爪子放下!”

    常王殿下奔进来的时候,就见一个一脸奸笑的小混蛋,小爪子搭在自家将军的腰间柔情万种,还将一张极美的小脸儿要往心上人的怀里拱,顿时喝了一声,大步上前将将军护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叫道,“你敢挖本王的墙角?!”

    “挖了又怎样?”嘎嘎奸笑的小混蛋对着手指叫嚣道,“不然,你也去挖本王妃的墙角呀?!”

    ☆、第206章

    常王殿下瞪着有恃无恐的小混蛋,默默地吐出一口小血。

    挖广宁王妃的墙角?

    他得怎么挖?

    “你!”想到元湛张口闭口“你想死么”这种不利于兄弟和谐的话题,常王殿下沉重地表示,在无耻这么一个激烈对抗之中,他无法抵抗地败了。

    “你给本王记着!”

    “我好害怕呀!”一个小姑娘笑嘻嘻就往脸色平静的冯将军的怀里钻。

    “她还小呢,天真烂漫,你与她斤斤计较做什么呢?”皇后显然很偏心,此时对着气得要哭的常王温声道。

    小混蛋是不是天真烂漫过,常王殿下深表怀疑,此时哼了一声,忿忿转头,并决定记下今日之事,来日偷偷儿地与他家那个醋得要命的弟弟告状,告她一个红杏出墙!此时便叹气道,“她还小?”

    真是大开眼界呀!

    阿眸拱着冯将军娇气地叫了一声,一脸的害怕呀,叫冯宁摸了摸头,这才算完。

    然而这些斗争,都比不过荥阳侯的大事不是?

    将京中的无数的闲事都放在一旁,与阴郁得不行的元湛请了假,阿眸便兴冲冲地跟着冯宁离京一同往蜀地去。然而说是往蜀地,其实倒霉的荥阳侯大人还没有到地儿就已经趴了,正要进川之前,阿眸见着了如今卧病在床的荥阳侯。

    再次见到这个渣男,阿眸竟是呆了呆。

    哪怕是焦头烂额,在京中疲于奔命接着休妻,荥阳侯都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然而眼前这个苍老消瘦,只剩下一口气儿的老头儿,却叫阿眸沉吟了一下,之后转头与同样微微诧异的冯宁小声儿问道,“前儿你说,不是只叫他瘫了么?”

    冯宁那几下子,不过是叫荥阳侯变成残废,可没说要命呀!

    “这……”冯宁也觉得奇怪,看着面前对着自己老泪纵横,带着几分希冀的荥阳侯,目光冰冷了起来。

    “怎么竟到了这个田地?”冯宁淡定地与一旁的太医问道。

    那太医讷讷了两声,脸皮抽搐,竟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直说无妨。”冯宁是个爽快的人,扶着阿眸坐在一旁,转头看了看也捂着头仿佛很难过的常王,沉默了一下,这才在常王眉开眼笑中扶着他也坐在了座位上,由着这俩对眼儿彼此哼哼唧唧的,对着那太医客气地说道。

    “实在是侯爷……”这太医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慢慢地说道,“夜间太过操劳,因此折损了寿元。”

    “原来是精尽人亡。”后头一小混蛋正与同样窃笑的家伙咬耳朵。

    冯宁脸皮抽搐了一下。

    “这侯爷也是拼了。”这得夜夜笙歌成什么样儿呢,才能连命都要没了呢?常王看了一眼因太医的话变得悲愤不已的荥阳侯,见他颤巍巍地看着自己,便温柔地笑了,扶着冯宁的肩膀温声道,“前儿我就说,侯爷不必你这个做闺女的操心,这心里有谱儿呢,你瞅瞅,这不是没叫自己吃委屈么。”

    还知道跟美人儿们滚床单呢。

    “想来父亲过得极快活。”冯宁心中更添鄙夷,淡淡地说道。

    此时荥阳侯正努力挣扎着来抓冯宁的手,目中流下泪来,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痰堵在喉中,不如叫下官给侯爷……”太医正要说清清痰叫这父女两个好好儿说说话,别这么无语凝噎的,却叫冯宁伸手拦住,俯瞰着挣扎着看着自己的生父,慢慢地说道,“很不必。”

    听了这话,见惯了后宫纷争的太医敛目退到后头,只有荥阳侯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目光冰冷的女儿,眼睛睁大了。

    他知道这个女儿不孝顺,可是却没有想到,她竟然竟恨自己到了这个地步!

    “那女人。”冯宁俯身看着嗬嗬对着自己叫唤的荥阳侯,温声道,“我本不放在眼里,想要她死,不过是一剑罢了,这么多年我并没有动她,就是不想叫她这样便宜地死了,叫她在你的手里好好儿地过一回。”

    当年她唆使他背叛妻子,如今就背叛她,多因果循环呢?

    “然而我心中最恨的,却是无耻的你。”冯宁眼角的余光见那太医退出去了,拍了拍荥阳侯的脸,目光冰冷地说道,“大哥的,大姐姐的,我的,如今,也该你还给咱们了!”她眯着眼睛说道,“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会突然收了这么多的女人?”

    荥阳侯目光一缩,艰难地摇头。

    “想再生个儿子,回头与大哥作对,是不是?”冯宁淡淡地说道,“只是你不明白,你老了,这折腾起来,死得倒是快些。对了,”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您下头没有感觉了?可见我做得不错,日后日日在床不必忙碌,也是我的孝顺了,嗯?”

    听了这话,荥阳侯目眦欲裂!

    原来,原来对他心怀不轨的,就是她!

    “就是我。”冯宁起身,就听见后头有清脆的响声,一转头就见俩小混蛋都在探头探脑地往这头儿看着,手里嘴里都有小瓜子,阿眸更快活些,一边儿啃瓜子,一边呸呸地往外吐瓜子皮儿,一点儿都没有个同情啥的。

    荥阳侯也听见了,张了张嘴,看着对自己露出恨意的冯宁,突然生出了后悔。

    他想到了冯唐,想到了皇后,想到了冯宁,还有那个记忆力总是对着他温柔地笑着的女子。

    瘫痪在这里,叫人嫌弃,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的时候,他叫天天不应,连如厕都在床上,那时想到的,就是还会有孩子来救他,接他回京,好好儿照顾,那也是颐养天年,哪怕是再也好不了,到底有子孙在面前,也是圆满。

    年轻的时候不在乎这个,总觉得子孙无所谓,然而老了才发现,原来最重的,不过是“子嗣”二字。

    可是看着面前的冯宁,荥阳侯才突然发现,心里的那点子奢望,全都崩塌了。

    他们都恨他,恨不能再也不见他。

    他甚至……都没有看到自己的孙子孙女一眼。

    那时,是他亲手将儿子与有孕的儿媳撵出京的。

    如果,如果他从来都没有伤害过妻子,伤害过儿女,是不是就没有眼前的凄凉?

    “后悔了?”冯宁看着荥阳侯,都不必听他说话的,四处看去,就见这不过是落脚的地方昏暗极了,又窄小闷热,心里就生出了几分满意,嘴角微微勾起,淡淡地说道,“后悔了,又如何?母亲若能活过来,我们一定原谅您!”

    可是她的母亲,是真的不会活过来了。

    荥阳侯看着决绝的冯宁,眼睛里滚出了大滴的泪水来。

    “您日后,就住在这儿。我留人给您,好好儿服侍您与老太太。”荥阳侯太夫人也叫皇帝礼送出京与儿子一家团聚,如今正歇在偏院,冯宁没有过去看,盖因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叫里头老太太绝望的哭声给镇住了,此时想到太夫人竟也有哭得这样凄凉的时候,冯宁就觉得很满意。

    她哭,也不过是荥阳侯倒了,自己也要跟着老死于此。

    四处看了看,觉得这地方很不错,冯宁心中生出了几分满意,这才继续与荥阳侯说道,“京中一切都很好,都不必说的,我也即将大婚,嫁的就是您眼前的常王殿下。”见荥阳侯的眼睛陡然睁大了,冯宁便温声道,“您从前,就想着与宗室联姻,如今,美梦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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