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钰安慰她:“您就放心吧。”硬是把匣子塞到了沈沅舒的手里。沈沅舒的脸上也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沈沅钰觉得这下心里敞亮多了。从前实在太对不起妹妹了!

    沈沅钰又和周氏说了几句体己话,周氏看了看时辰,有些不舍地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也该去给你祖母问安了。等你从你祖母那里回来,再到我这里用早膳。”

    沈家的规矩,为了彰显孝道,早晚的晨昏定省是必不可少的。顾氏又是出身“吴四姓”,身份上压不住人,就更加格外重视这样的仪式了。

    周氏因为常年卧病在床,倒是不用给婆婆问安。

    听见母亲说起顾氏,沈沅钰的脸色阴沉了下去。想起那个刻薄寡恩的老太太对自己一家人的羞辱,她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去给她问安?

    她笑着对周氏说道:“我已经好久没和母亲妹妹一块用早膳了,祖母那里,今儿我就不去了!”

    周氏斥道:“你这孩子,早膳晚点用有什么打紧,祖母那里你不去,叫她拿住了把柄,又是一顿排揎,你还是赶快去韶和院吧!”

    沈沅钰拉着周氏的手道:“娘,您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今天早上祖母才派人来传话,说我身子不好,暂时免了这两日的晨昏定省。今日我就在这儿好好陪陪母亲。”顾氏这么做当然不是心疼沈沅钰,而是做给老太君看呢。

    周氏生性软弱,对顾氏这个厉害的婆婆还是有几分惧怕的,沈沅钰再三保证,她又叫了鸾娘问今早老太太的遣来的嬷嬷是怎么说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周氏对贾嬷嬷道:“既然这样,那就叫丫鬟们摆饭吧!”

    沈沅钰兴冲冲地站起来,指挥着丫鬟在里间里摆饭,脸上尽是欢喜之色。周氏眼中含着盈盈的笑意看着大女儿,女儿能有这样的转变,她真是比吃了仙丹还要高兴。

    一家人正在其乐融融,有个小丫鬟匆匆跑进来回禀:“太太,白姨娘带着七小姐和五少爷来给太太问安。”想来韶和院顾氏那边已经散了。

    沈沅钰眉头一皱,顿时就像吃了一颗苍蝇似的。周氏看了大女儿一眼,吩咐那个小丫鬟道:“请白姨娘他们进来吧。”

    不大一会儿,白姨娘就带着七小姐沈沅璧和五少爷沈溪走了进来。沈沅钰细细打量着白姨娘。白姨娘看上去比周氏小上几岁,她穿着一件淡青色绣喜鹊登梅的缎面袄子,白色的挑线裙子,黑亮的头发挽了一个元宝髻,插着一支样式简单的金簪。

    论容貌,她并非绝色,只是行走坐卧无不优雅婉约,将江南女子的秀外慧中诠释得淋漓尽致。

    周氏连生了两个女儿,沈昀又是大房嫡长子,沈家嫡枝为了宗族的繁盛,无不广纳姬妾,顾氏要给沈昀纳妾,沈昀实在找不到理由推脱。

    顾氏就挑中了顾氏族中一位家世清白的女子,论起来,白姨娘还要叫顾氏一声表姨。不过几日白姨娘就抬进了府里,她虽然出身贫寒,却因为和“吴四姓”的顾家沾亲带故,真论起门第来,比起周氏有过之而无不及,周氏拿捏她就有些底气不足。

    因此虽然白姨娘是个庶女,可是嫁到沈府她也是个板上钉钉的贵妾。此后不到一年,她就生下了七小姐沈沅璧,又过了一年多,五少爷沈溪也出生了。这是大老爷沈昀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虽然是庶子,但是白姨娘母凭子贵,更牢牢地把周氏压得抬不起头来。

    加上白姨娘处事八面玲珑,没多久就把顾氏哄得团团转,又有这重亲戚关系,顾氏更乐得抬举白姨娘。等到周氏卧床不起,小大房的内务也就顺理成章地交到了白姨娘的手里。所以沅钰被发落到庄子上,管着她房中事务的就是白姨娘派去的张嬷嬷。

    白姨娘管着小大房这么多年,赏罚公允,待人宽厚,在整个沈府之中,名声都是极好的。

    白姨娘看见沈沅钰与周氏母女一同进膳,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自认为十分了解沈沅钰,自命清高,横行无忌。因为周氏的出身和妹妹的结巴,她一直对这两位至亲心存怨怼,从来不与她们亲近。这其中当然少不了她隐晦的挑拨离间和煽风点火。

    没想到今天她不去顾氏那里问安争宠,反而到了燕然居。

    她城府极深,表面上不动声色,带着沈溪和沈沅璧就给周氏跪下了。沈沅钰吃了一惊,她没想到白姨娘这个小大房的无冕之王,会给娘亲行这样的大礼。就是寻常人家,主母一言九鼎的,一般妾室问安也不需要这样行礼。

    沈沅钰心中暗哂,却还是拉着沈元舒避到了一边。母亲受白姨娘的大礼是应该的,换作两位小姐,就显得有些张狂了。白姨娘毕竟是长辈,又给父亲生儿育女,对小大房来说,她是有功之人。

    “太太万安!不知太太的身子有没有松快一些,我每日都会在府里小佛堂里为太太念上半个时辰的药王经,希望太太能早日康复起来,那就是咱们小大房的福气了。”白姨娘没有说谎,不管真心也好,邀买人心也罢,她的确是每天都这么做的。

    白姨娘的表情十分虔诚。不过沈沅璧和沈溪的就有些不情愿。尤其是沈溪,脸色臭臭的,像是刚死了亲娘一样。周氏在东西两房五位嫡枝的太太中,出身最低,也是最没有地位的一个,他沈溪可是小大房唯一的儿子,等将来他的父亲做了宗子,他就是以后的沈氏宗主,他凭什么要给这个卑微的女人下跪磕头?

    周氏咳嗽了一声说道:“白姨娘有心了。你快起来,把孩子们也扶起来。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问安的时候不要再行这样的大礼,你怎么总也不听?”

    白姨娘十分谦卑地道:“太太免了礼数,那是太太宽厚慈悲,可婢妾却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论什么时候,太太都是婢妾的主母,更是两个孩子的嫡母,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礼,婢妾是万万不敢废的。”

    “你呀,总是这样,叫人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周氏明知这样不妥,却偏偏说不过她。

    白姨娘得了空,这才又向沈沅钰见礼:“昨晚就听说三小姐从庄子上回来,本来想今天得空了去长乐堂拜见,没想到在这儿就先见着了。多日不见,三小姐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她说话温温柔柔的,十分的悦耳动听,就算明知她心思阴狠歹毒,这一刻沈沅钰都被她奉承得全身舒泰,她不由得暗暗吃惊。这个白姨娘,实在是太厉害了,比起顾氏来,简直完全不在一个段数上。

    沈沅钰还了半礼,淡淡敷衍道:“托姨娘的福!”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说起来,姨娘还真是消息灵通!昨日我刚刚回府,您就叫七妹妹到二门接我,而我娘,却是直到今天早上我过来问安,她才知道我回来的消息。比起我娘,您才更像是咱们这一房的当家主母呢!”

    她这番话笑吟吟的说出来,白姨娘听着却如同芒刺在背。“三小姐严重了,小大房的主母只有一个,就是太太。不过是太太一直病着,老太太抬举婢妾,叫婢妾代太太主持房中事务,消息才灵通了一点而已。”

    “哦,真的是这样的吗?”沈沅钰的脸上闪过一丝冷凝:“瞧您给我母亲请安,这般虔诚恭谨,别人看了还以为您对我母亲如何恭敬呢。可是母亲的亲生女儿从庄子上回来这么大的事,您都不肯派个人到燕然居知会一声,到底是您贵人事忙忘了呢,还是您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把我母亲当做主母,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呢?”

    第12章 打探虚实

    沈沅钰的话字字锋利如刀,句句直戳她的心窝子,白姨娘不由面色一变。

    这边白姨娘还没想好要怎样,已经有人掌不住跳出来打抱不平了:“连祖母都对姨娘客客气气的!你算什么东西?你又凭什么责备我姨娘!”

    十一岁的沈溪双拳紧握,两只眼睛死死盯住沈沅钰,眼睛里充满了怨毒。

    沈沅钰听说大老爷很宠爱这个独子,白姨娘也对沈溪寄予了极大的厚望,请了顶尖的大家教他研习儒学和玄学,希望他长大了之后也能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大名士。

    他这个样子却让沈沅钰觉得有些好笑,就这么一点气量,一个大男人竟然掺合到后宅女子的争斗之中,一看就不像是个能有出息的。

    沈沅钰淡淡哂笑,没有理会沈溪,只是对白姨娘说道:“对着嫡姐这样大呼小叫,出言不逊,白姨娘,你就是这么教养五少爷的?既然你如此教子无方,不如由我禀明了父亲,代你管教弟弟几天!”

    这番话一说白姨娘陡然脸色大变。作为姨娘,她不是不能养育亲生儿子,可是沈溪身为小大房的独子,身份又自不同,由正房太太养着才叫天经地义,不过是因为周氏身子不好,白姨娘这才能亲自教养五少爷。

    而沈沅钰作为嫡长女,由她经手教导被白姨娘“教歪”了的五少爷,也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沈沅钰抓住白姨娘的一个把柄,连消带打,白姨娘本来并未怎么把她放在眼里,只觉得这一年多的放逐,沈沅钰长进是长进了,也不过还是一个小丫头。可是听完这些话,她却冷汗淋淋漓漓而下了。

    自从生了五少爷之后,大老爷不论对太太还是对白姨娘,甚或是对房内的其他姬妾,无不都是淡淡的。仿佛生出了儿子,他就完成了任务似的。白姨娘三年抱俩,此后竟是再无所出,五少爷是她的命根子!怎么能把五少爷交给沈沅钰母女。

    “三小姐恕罪,是妾身管教失当。”白姨娘急急辩驳,一把抓住沈溪的手道:“五少爷,还不快给三小姐赔个不是?”

    “我不!”沈溪本想拒绝,不想对上白姨娘那对幽深冷凝的眸子,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姨娘用这种眼神看他,不由也有几分害怕。

    “快点五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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