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璟年冷冷一笑:“大哥,你急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刺杀三哥是你派的人了?我只是把我查到的事情如实向皇伯父禀报而已!”

    庾邵宁只觉得脊背上出了一层冷汗,这件事的确是非他所为,可是这一件件一条条的证据竟然全都指向了他。他从来就是个火爆的脾气,忍不住暴跳如雷:“老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你是恨不得我死啊!你这不是在如实禀报,你这是在栽赃陷害!”大皇子怒发冲冠,伸手就去抓庾璟年的脖领子。

    庾璟年冷冷一笑,他早已不是昔年那个人小力弱的庾璟年了,别人害怕大皇子的权势,他却丝毫不惧。他伸出手来,轻轻一格,大皇子只觉得一股巨力传了过来,庾璟年大喝一声:“大哥,这里是紫宸殿,你敢君前失仪?”

    庾邵宁就是一愣。

    元帝早已气得暴跳如雷,大骂道:“老大,你想造反吗?朕还没死呢!”大皇子跪在地上,大声道:“父皇,我是冤枉的,我从来没有派人刺杀过三弟!”

    庾璟年淡淡一笑道:“谁也没有说过是你派人刺杀三哥的,不过刺客都是军中健卒,使用的又是军械局制作的制式武器,而且,刺客出现的地方,是忠武将军郭振裕的府邸。郭振裕是大哥的心腹,这些疑点,作弟弟的想不明白,大哥可得向皇上好好解释解释!”

    元帝使劲一拍桌子:“老大,你还有何话说?”

    庾邵宁其实并不是鲁莽之辈,能和太子、三皇子斗了这么多年还屹立不倒,没有两把刷子也是不可能的。他一直在父皇的面前扮演忠勇刚毅的形象,刚才才会装作是气不过,起身要追打庾璟年,这一切不过是做给皇上看的。

    他大声喊道:“父皇,这件事很明显就是有人想要陷害儿臣。儿臣绝无残害弟弟之心,儿臣就算要害弟弟,也不可能做得这么明显,将这么多把柄留给外人,儿臣并不傻啊,请父皇明察!”说到这里,已经深深磕头下去。

    元帝眉头深锁,大皇子所说的,正是他疑惑的地方。

    庾璟年嗤笑一声,大声道:“兵法有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正是因为有这样明显的证据,所以你料到别人不会怀疑你,你才悍然对三哥动手,大哥,我说的对不对?”

    听见这句话,元帝眼中的疑云更浓了,看向庾邵宁的目光又冷了几分。

    “你……”庾邵宁指着庾璟年,目眦欲裂!

    庾璟年淡淡地道:“陛下,三哥和太原王氏的小姐王菁刚刚订婚,臣就听人说起大哥十分不高兴,在家里砸了不少古董玉器,又说陛下对儿子们不公平,给他娶了一个二等门户的女子,却把第一流门阀太原王氏的女儿嫁给了三哥……”

    元帝一拍桌子:“这件事可是真的?”

    庾邵宁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当时是酒后失言,他醒来之后又找了理由把听见这番话的人全都给杀了,庾璟年到底是如何知晓的?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能矢口否认:“父皇,绝无此事!”

    元帝又看庾璟年,庾璟年神色淡淡的,不紧不慢地将他吃酒的时间、地点,陪酒之人如数家珍一一道来,甚至席间他们说的话全都描述得一清二楚。大皇子越听脸越白。

    他根本无从辩白!

    元帝哪还有不明白的,一个茶杯就狠狠地扔了下来,将大皇子的额头砸出一道血口子。热茶泼了一身,大皇子也不敢动手擦一下:“好好!真是朕的好儿子!你嫉妒弟弟不说,竟将朕也怨恨上了,朕给了你十万兵马,让你做了骠骑大将军,开府建牙,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无德无能,你若不是朕的儿子,朕又何必抬举你?到头来,你就是这样报答朕的?”

    庾邵宁磕头有声,额上冷汗涔涔而下,连连道:“父皇息怒,儿子只是一时多喝了几杯,一时胡言乱语了几句,并不敢对父皇有丝毫怨怪之意啊!”

    庾璟年淡淡道:“大哥说不敢对皇上有丝毫怨怪之意,那我想问问大哥,您在忠武将军郭振裕家中私藏大批军甲器械又是为何?在京城之中私藏兵甲军械,按照军律,这可是谋逆的大罪!”

    这几句话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元帝和大皇子的心上,只震得大皇子两耳轰鸣。元帝更是从御座上直接站了起来:“老五,你说什么?”

    庾璟年一撩衣袍跪在地上:“陛下,臣怕还有未曾伏诛的刺客藏在郭府之中,就亲自带着千牛卫到郭府彻查,结果在郭振裕的书房中发现一条密道,郭振裕竟在地底下建了一座密室,里面装满了甲胄兵器,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郭振裕一个小小的忠武将军,哪里有权力调拨这样大宗的兵器甲胄,臣细细思量,真真是不寒而栗啊!”

    元帝再看向庾邵宁的目光已经闪过一丝杀机:“这一切,可都是真的?”

    大皇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柱上慢慢爬了上来,连手脚都冻得冰凉:“父皇,儿臣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无谋逆之心啊,请父皇不要听信小人谗言,还儿子一个公道啊!”

    皇上对待庾璟年和自己的亲儿子也差不了多少,这个时候比的就是谁更能得到皇上的信任了。

    庾璟年恰在此时凉凉笑道:“大哥,刚才我说你口出妄言,议论三哥婚事的时候,你就不肯承认,你就欺骗了皇伯父一次。现在你竟想欺骗皇伯父第二次吗?你说你这一次说的是真的,你让皇伯父再怎么相信你呢?”

    郭振裕密室中的甲胄兵器,当然是三皇子和庾璟年栽赃给他的。而庾璟年刚才向皇上告密,说大皇子对他口出怨言,并不是想让皇帝对他重重惩处,他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大皇子还在狡辩:“父皇,你要相信儿臣,儿臣这一次说的都是真的啊!”

    元帝又怎么肯信他,大声吩咐左右:“来人那,把这个没有人人伦的畜生给朕关到清辉阁去醒醒脑子!”

    便有两个金瓜武士上前来将大皇子押了下去。

    庾璟年看见大皇子犹在挣扎,心中感觉无限快慰。等大皇子的声音听不到了,他忽然跪了下去:“请陛下准臣亲审郭朕裕,臣愿立下军令状,十日之内,定将众逆贼一网成擒!”

    元帝看着英气勃勃的侄子,微微一笑,那笑容之中却是隐含深意:“你忙了这许久,也累了,就歇歇吧,朕自然会派干员审问郭振裕。”又安抚道:“朕知道你和老三关系要好,你尽管放心,朕定然会严惩真凶,给他出这口恶气的。”

    庾璟年只得道:“臣遵命!”只要皇帝点头,叫他去审问那郭朕裕,他就有办法叫他把大皇子咬进来,并且作成铁案。

    不过皇上虽然没有答应,老大毕竟是被他关了起来,加上后续的那些对付大皇子的招数,大皇子这一回就是不死,也绝对叫他脱一层皮下来。

    “你觉得刺客是不是老大派出去的?”等庾璟年退了出去,皇帝坐在紫宸殿中默默地喝着茶。

    屋子里只剩下皇帝和张全两个人,这话自然是问张全的了。张全恭敬地回答道:“奴才愚钝,哪里知道这些!皇上明见万里,是与不是,还有人比您更清楚的吗?”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随便乱发表意见,那不是找屎吗?

    元帝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老东西,还真懂得什么叫避重就轻。”

    元帝又道:“那朕再问你,朕的三个儿子,你觉得他们怎样?”

    张全道:“三位皇子都是人中龙凤,大皇子英武,太子仁厚,三皇子贤德,满朝文武人人称颂,这都是陛下教导有方啊!”

    元帝哼了一声道:“你还真会哄朕高兴,他们在朕的面前兄友弟恭,实际上一个一个斗得就像乌眼鸡一样,每一个都恨不得让其他人去死……别以为朕不知道!”皇帝将茶杯在桌子上重重一顿。

    张全吓得跪了下去:“陛下,三位皇子都是纯孝之人,断不至于如此啊!”心中却在暗自腹诽,若不是你有意将三个皇子都捧得这样高,他们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斗得像是乌眼鸡似的。

    明明老二是太子,你却给了老大兵权,又将老三封了东海王,皇位本来和老大老三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他们一个手握十万兵权,一个背后又有强大的外家支撑,皇帝又总是若有若无地叫他们感觉,自己坐上那张龙椅,并非是全无希望!这两人都不是屈居人下之辈,又怎么会甘心做个闲散的王爷,自然要奋起一搏了。

    这一切,可以说全是皇帝一手造成的。而且他对于皇子们之间的争夺,态度也十分暧昧,有时会表现出强硬的一面强力弹压,有时却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纵容,谁也搞不清楚皇帝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行了,你也不用为他们脸上贴金了!”皇帝摆摆手让他起来:“这事儿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你起来吧!”

    张全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正要从地上爬起来。不过皇上的一句话又把他击打地跪了下去:“只要你记得谁是你的主子,你跟着朕也有二十年了,朕日后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皇帝这话的意思,张全很明白。皇帝是害怕张全和皇子们勾结,谋害了皇帝的性命啊!

    张全大声说道:“陛下明鉴,老奴一生一世只认陛下一个主子,若有背叛之心,叫老奴千刀万剐而死!”他跟着皇帝多年,皇帝的性子最是了解。皇帝深有谋略,王谢沈桓的当家宗主都是聪明绝顶之辈,能在这些人的步步紧逼之下逐步稳固伸张皇权,他的能力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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