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连几天庾璟年早出晚归,以至于沈沅舒在姐姐这里住了这么多天,竟然不知道庾璟年每天晚上都回来陪伴姐姐。

    听丫鬟们说起来,她还有些难以置信。沈沅钰心疼庾璟年,一连劝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这样来回奔波,庾璟年每次答应的好好的,转头照样回来看她。沈沅钰也没有办法。

    等周氏再来看沈沅钰的时候,沈沅舒悄悄把这件事告诉她,周氏听了,对这个女婿更是满意。

    就这么着,庾璟年每天痛并快乐着,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庾璟年再请了史神医来给沈沅钰把脉,史神医笑着说她一切安好,胎气稳稳的,连安胎药都不用吃了。

    庾璟年听后十分高兴,给王府里所有的下人多发了一个月的赏钱,伺候沈沅钰的,更是每个人多发两个月赏钱。一时王府上上下下一片欢腾。

    所谓乐极生悲,成王府里事事顺遂,朝廷里却出了大事了。慕容圭占领益州之后,就一直不断地从国内向益州增兵,但是因为觉得反正北燕也没有战船,因此大晋虽然一直十分紧张,并且密切关注着那边的动静,但是却没有给予最高程度的重视。

    某一日,益州忽然传出消息,慕容圭爱将周凯的传家宝,一块老祖宗传下来的古玉丢了。而且偷了古玉的小贼竟然在近十万大军的眼皮子底下,施施然地乘船跑到荆州避难去了。

    周凯当即向桓奇发去书函,表示古玉对他十分重要,他必须要带人去荆州搜一搜。想来桓奇通情达理,是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的。

    桓奇立刻将这封信原封不动地转给了晋元帝。什么古玉丢了,根本就是找个借口和大晋开战而已。

    元帝收到桓奇的紧急求援,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派庾璟年出兵对付慕容圭的时候。慕容圭已经动员了十万大军,水陆齐下,直扑荆州。

    慕容圭的阵容一亮出来,大晋上上下下就全都傻眼了。本来以为北燕军队都是旱鸭子,哪想到慕容圭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支建制完善的庞大的水师,光是大型战船就有上百艘。

    而且兵员训练有素,这样一支像模像样的水师,至少也要三到五年的时间才能建立起来。也就是说,慕容圭在三到五年之前就开始筹划灭亡大晋,进而统一天下的计划了。

    真是狼子野心始终不改。

    大晋君臣上下愤怒之余,也只能感叹慕容圭手段了得。藏了这么一支水师,大晋也好北魏也好,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前知道的。单是这份隐忍和保密的功夫,就足见慕容圭的可怕了。

    好在桓奇也不是吃素的。晋元帝和桓奇斗了这么多年,对桓奇的老谋深算十分了解,因此他向荆州增兵,却并没有让庾璟年出征,皇家八卫还没有整编完毕,现在贸然出击,只会降低军队的战斗力。

    庾璟年不得不加快了整编的速度。原来每天都能回家,慢慢的频率就变到了三天一次,再然后甚至变成了五天一次。

    沈沅钰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一次,慕容圭肯定是来者不善。荆州,恐怕是很难守住的。

    这一天庾璟年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王府。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天了,沈沅钰本来已经睡了,庾璟年进门的时候刻意放轻了脚步,不过她这几天心事重重的,还是立刻就醒了过来。

    庾璟年有些歉然地摸了摸鼻子:“吵醒你了?”

    沈沅钰挣扎着坐了起来。“王爷你可算回来了。”她这些天一直在等着庾璟年呢,有些话一定要对他说。

    庾璟年因为自己这阵子冷落了她,有些愧疚道:“这阵子实在是太忙了……”

    沈沅钰忙道:“王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国难当头,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王爷是做大事的人,我不会也不想给王爷添乱。”

    庾璟年上前来,扶着她让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等外祖父打败了慕容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如今路萧然已经到了邺城,正和北魏的大臣们谈判,北魏和北燕相互征伐多年,仇深似海,北魏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次的机会的,到时候只要北魏出兵攻打长安,慕容圭老巢不稳,只能回兵去救,荆州之围不解自解。”

    沈沅钰冷静地道:“王爷这些话,我都明白。不过……”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才又继续说下去,“不过王爷所说的一切,都是最好的设想。凭慕容圭的聪明,不会想不到这一切,我正是要提醒王爷,千万不要小瞧慕容圭,也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庾璟年挑了挑眉毛,“慕容圭就那么厉害?”

    “慕容圭此人奸诈狡猾,王爷应该比我更有发言权。他肯这样不管不顾地离开长安,必定会留有后招,不怕北魏端了他的老窝。就像咱们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慕容圭能在短短一段时间内,训练出一支足可以和大晋水师相抗衡的水师一样。”

    庾璟年听得一愣,沈沅钰说的对,之前大晋就是把太多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了,一开始是觉得北燕没有水师,现在又希望北魏能出兵救大晋一次,这些慕容圭怎么会想不到,一定有后招的吧。

    不数日,邺城传来消息,北魏皇帝同意出兵攻打长安,大晋全力牵制北燕在益州的十万军队,日后所得的北燕土地,两国四六分成,大晋四,北魏六。

    消息传回建康,大晋上下君臣一片欢腾。

    庾璟年想起和沈沅钰的那番对话,心里隐隐不安。

    才过了五天,北魏就又传来消息,北魏大将陈欧叛乱。陈欧乃是北魏数一数二的重臣,官拜河南道大行台,也就是河南道最高军政长官,拥兵十万,□□河南,权力极大。对北魏的皇帝一向不怎么恭顺,早有反心,但是却早不反,偏偏选在了这个时候造反,若说陈欧和慕容圭没有勾结,谁能相信呢?

    这下子北魏自顾不暇,北魏皇帝能不能坐得稳自己的宝座还两说呢,哪里有能力帮助大晋,路萧然就算是口才再好能力再强,在这种情形之下也只有灰溜溜地返回到建康。

    慕容圭摆开阵势,率领大军一路攻城略地,水陆两线,相互配合,很快就攻克了天门郡,兵锋直逼荆州首府襄阳。桓奇整顿大军,派数路大军水陆并进,勉强遏制住慕容圭的势头。正当大晋上下松了一口气的当口,慕容圭又给了大晋一记重拳,将大晋君臣全给打蒙了。

    桓奇被刺杀了。

    原来慕容圭早就在桓奇的身边安排了内应,他这次出动了天机阁几乎所有的高手,趁着桓奇视察军队的时候,忽然展开雷霆一击。桓奇为人是十分小心的,却也禁不起这样的内外夹击,胳膊上中了一箭。

    只是一点小伤,桓奇本身也是身具武功的,可是那箭上却被涂抹了剧毒,荆州方面找来了最好的军医给大司马救治,却还是没有丝毫用处,当晚桓奇就毒发身亡而死。

    桓奇在荆州经营多年,荆州乃是他的大本营,荆州的兵马几乎就是他的私兵,桓奇一死,荆州顿时大乱。

    消息传回建康,皇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死过去。他对四大门阀的宗主没有任何好印象,可是也绝不希望桓奇在这个节骨眼上死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荆州丢了,扬州立刻便岌岌可危。皇帝当然还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内斗什么的,不妨等击退了北燕的大军再说。

    皇帝当即紧急召开御前会议,会上路尚之极力主张任命浔阳陶氏的宗主陶铿为荆州刺史。各大世家却激烈反对,一直认为朝廷应该保护士族的利益,桓奇为国捐躯,有大功于大晋,理应让他的嫡子,也就是桓淑妃的哥哥桓劲为刺史,都督荆州军事。

    可是那桓劲能力平平,远远不能和桓奇相比,比起陶铿也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可是士族政治下,刺史往往都有家族世袭的传统,以维护大家族的利益世世代代得到保障。若在平时,皇帝自然不好说什么,可是现在这等危急时刻,将荆州交给桓劲,就相当于将荆州交给了慕容圭,皇帝自然百般不愿。

    大臣们分为两派,相互争吵不休。一派是高门士族,一派是寒门。其实寒门更占着道理,奈何高门士族这边人多势众,又都在朝廷中占据着要职,寒门而能得到高位的,不过数人而已,如何能够和士族们相提并论。

    皇帝是真的快要被气死了。他看到身为沈家宗主的沈昀一直闭口不言,就道:“沈爱卿,你对此事有何看法,是该任命陶铿为刺史呢,还是桓劲。”

    沈昀却向士族众人拱手道:“在下身为兰陵沈氏的宗主,与各位同气连枝,我只想问一句:到底是士族的传统更重要,还是国家的安危存亡重要?若是慕容圭攻下了荆州,扬州还能守多少天,若是连建康也被攻破了,慕容圭待咱们会不会像待八柱国一样,是能让咱们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还是将咱们的地盘、部曲赏赐给有功的北燕八柱国家族?”答案显然是不言而喻的。

    沈昀目光和各位士族的大佬一一对视,在座的几乎都是他的前辈,可是他没有丝毫畏惧,目光毫不退让。“所以,我是支持陶铿任荆州刺史的,桓劲可以让他做陶铿的副手。”也算是一种折衷的平衡了。

    庾璟年早就被这帮士族吵得火冒三丈了,立刻开言道:“本王支持陶铿任荆州刺史,如今整个荆州,除了陶铿,还有谁会打仗,打过仗,若是真把荆州刺史交给了桓劲,大家不如直接打开建康的城门,向慕容圭下跪投降算了。”他如今手握重兵,说话的分量自然与从前不同。众人听了他的话,不由全都闭口不言起来。

    皇帝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三皇子的身上。“老三,桓劲是你的亲舅舅,你有什么看法没有!”

    三皇子心里一阵挣扎,从国家大义角度考虑,当然是陶铿作刺史更为合理,可若桓家失去了荆州,那么不但桓家的势力一落千丈,就连他也要受到牵连,势力也要跟着大打折扣。

    三皇子犹豫了片刻,看见庾璟年正用殷切的目光看着他,他暗想反正自己也不想再争这个劳什子的皇位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干脆一咬牙道:“父皇,我觉得五弟的话在理,现在这种情势之下,还是陶将军为刺史更符合咱们大晋的利益。”

    皇帝本来以为三皇子是一定会站在桓家这一边的,没想到他如此的深明大义。不由欣慰的连连点头,“好好好!你能这般说,就是父皇没有白疼你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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