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薇因为不和他们住在一起,倒是跟着另一个引路的婆子走了。她走着走着,便见着路边的灯火人烟渐渐少了,心中一顿,脚步便停了。

    那引路的婆子连忙回头,笑道:“二姑娘,这还有些路呢,您若是走得累了,不若叫架软轿来?”

    沈采薇不答反问:“我还未问呢,我住在什么地方?”

    婆子早就得过严氏和董嬷嬷的吩咐,面上更朵花似的笑开,口上应道:“是望舒阁呢。夫人一贯是个热心慈爱的,听说姑娘自来是个爱读书的,想着老爷们的书房总是不好叫姑娘进进出出,便替您选了个离书楼近的......”她嘴上不停,说来说去都是往严氏脸上贴金,简直恨不得沈采薇跪下说一句“谢主隆恩”。

    沈采薇却不应声也不走了,依旧站在原地,问道:“既然离书楼近,那若是要去三叔那个院子,可要走多远的路?”她略顿了顿,接着道,“若是去给父亲和太太请安,又要走多远的路?”

    婆子笑开的脸僵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道:“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姑娘年纪还轻,一点儿路走一会儿就到了,权当锻炼身子便好。再说了,这不是还有轿子吗?”

    沈采薇心中已然明了其中关键,干脆吩咐道:“你送我去三叔那里,我今晚和四娘一起睡。”

    婆子听得这话,唇动了动,到底没能说出什么来,只是站着不动弹,只是做不抵抗运动。

    沈采薇也不想和她再拖下去,起身要往回走的样子,口上道:“父亲想来还未歇下,我正好有话和他说呢。”

    这还是第一天,要真是被人这么压住了,日后还不知要怎么的呢。沈采薇现今已经订了亲,有对沈承宇别无所求,所以并不如何害怕他,反正是不愿意在这里吃什么闷亏的。闹大就闹大好了,丢脸大家一起丢。

    婆子一时被唬住了,白了脸,来不及细想就连忙往边上指路道:“三老爷的院子在这边呢。”她其实也怕得很:若真是出了事严氏必是不会舍得边上得力的董嬷嬷,说不得就把她给推出去顶罪了。反正,她做下人的,还是安分点儿的好,不要叫人给揪住了才是。

    沈采薇抿了抿唇,神色不变的跟着她往沈三爷他们歇下的院子去。

    虽然现下时候也不早了,但还有许多行礼要收拾,沈三爷等人的房中还是亮着灯的,沈采蘅正独自坐在书桌前,面前的书卷一页也翻动,显然是在发呆。

    沈采薇轻手轻脚的上去拍了拍沈采蘅的肩头,忍不住笑出声来:“哎,想什么呢?”

    沈采蘅被她拍得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蹙眉抱怨道:“二姐姐好吓人。”随即她便亲亲热热的拉着沈采薇坐了下来,“二姐姐,你怎么来了?”

    沈采薇伸手拧了拧她的面颊,只是一笑:“我舍不得你,来和你一起睡来着。”她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这回颜五考上了进士,我知道你心里也乱着呢。”

    沈采蘅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低了头,似是想了想,才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原来还盼着他一定要考上。可他真考上了,要订下婚事了,我心里又害怕的很。”

    沈采薇凑上去逗她:“这有什么好怕的?颜五难不成还会吃了你?”她故意挑高了眉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采蘅。

    沈采蘅脸一红——想是想到另一个地方去了,扭过头小声道:“我不和你说了!”

    她们两人在一个屋里说话,亲亲秘密的就像是一对亲姐妹。隔壁的沈三爷和裴氏却又有一番话要说。

    沈三爷刚刚沐浴完了,长发微微有些湿,正坐在榻上倒酒喝。他的声音听说去有些沉沉的:“我是真没想到,二哥真的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裴氏嘟着嘴,抿了口杏仁露,随口道:“人都是会变的。这官场一如修罗道,不去皮不挖骨不丢心肝,哪里站得了高位?”她本就对沈承宇没什么感情,这时候心里想得却是另一件事,抚了抚胸口叹道,“好险咱们听了母亲的,早早给二娘订了亲事,要不然看着他这模样,二娘的前程还真是叫人愁心。”

    沈三爷面色微微一变,拍拍裴氏的肩,止住了她的话:“休息吧,明日你还要带两个孩子去裴家那边见一见长辈呢。”

    裴氏一想到娘家,果然心情就轻松了,一摆手:“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了。咱们早点休息,明日早些起来,我母亲和父亲必是早就等着我了呢。怎么也要叫三娘他们见一见外祖父和外祖母。”

    ☆、116

    第二日,裴氏果然就带着沈三爷和两个孩子上了裴家。

    分别和裴家的几位长辈见过礼,沈采薇和沈采蘅作为晚辈倒是收了不少荷包。之后,沈三爷随着裴二老爷去书房下棋,裴氏则带着两个姑娘陪着二老夫人说话。

    二老夫人膝下二子一女,只得裴氏一个女儿,自小就把这个女儿当做眼珠子、心尖尖似的疼。难得见到远嫁的女儿回来一趟,哪怕是二老夫人这样人老成精的人也不免掩面哭了一场,抱着裴氏直道:“天可怜见的,你们兄妹几个,我所疼独有你,哪里知道你爹爹这般狠心竟是让你远嫁了。我这把年纪,见一回少一回,没想到今日倒是叫我又见了你一回......”

    裴氏也被老母说得眼眶发红,一颗心就跟泡在酸水里似的,又酸又软。她不由也跟着垂眼落了泪,抱着二老夫人哽咽着唤了一声:“娘......”脉脉不成语。

    左右连忙来劝,又是端水又是递帕子,有温柔可亲的侍女宽声安慰:“两位姑娘都还在呢,老夫人和姑奶奶这作长辈的可不能叫看了笑话。再说了,这回姑奶奶回京可是大喜事,落了泪总归是不好的。”

    二老夫人和裴氏渐渐收了泪,丫头斟了茶来,这才开始说些闲话来。

    现下边上再无闲杂人等,二老夫人这才有功夫认真打量下头的两个姑娘。沈采蘅生得像裴氏,娇憨明媚,二老夫人看着看着便多了几分疼爱之情,拉了她到跟前来细细看过,这才转头和裴氏道:“阿衡长得倒是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真是个乖巧孩子。”

    裴氏咬着唇,口是心非的道:“母亲莫要夸她。这个丫头整日里的折腾,跟个猴儿似的,真不知是像了谁?”

    二老夫人面上笑意越浓,瞅了裴氏一样,口上道:“说得好似你小时候多乖似的。我瞧着,阿蘅就很不错嘛......”说着又褪了手上的玉镯子给沈采蘅,抚了抚她的头顶,“这是外祖母给你的见面礼,可要收好了。”

    沈采蘅面上有些羞红,却还是落落大方的礼了礼,细声道:“多谢外祖母。”

    二老夫人又抬了眼去看边上的沈采薇,也拉了她到跟前来细看,轻轻的道:“这样标致的孩子,倒是少见。”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便又笑着褪了手上另一只玉镯给沈采薇,温声道,“好孩子,你难得来一回,总也要给你一份见面礼才好。你们两姐妹,一人一只,正好是好事成双。”

    沈采薇倒没想到二老夫人对着满心疼爱的外孙女和毫无血缘关系的自己还能在明面上一碗水端平,不由怔了怔,抬头去看裴氏。

    裴氏倒是漫不经心的模样:“没事,这也是作长辈的心意,你收着便是了。”

    沈采薇这才略有压力的收了这玉镯子,行礼道谢:“多谢老夫人。”

    二老夫人点了点头,这才问裴氏:“阿景怎么没来?”她是知道裴氏生了一对龙凤胎——沈怀景、沈采蘅。

    裴氏这时候正端了茶慢品,听到这话连忙放下茶盏,面上带了些歉疚之色:“这孩子如今跟着大伯念书,我想着这时候正是‘一寸光阴一寸金’,轻忽不得。再说日后科举必也是要来京城的,这次索性就没叫他跟来了。”

    二老夫人闻言微微颔首:“很是很是,他这个年纪,正是要用功考个功名的时候。日后再见也来得及。”

    她们母女两个许久未见,说了几句闲话,不免要说几句私房话,想着当着小辈总是不好开口。正好丫头掀了帘子进来禀报:“三姑娘和五姑娘来了。”

    裴家上一辈只得两个姑娘,一个是汝阳王妃,一个就是裴氏。现今这一辈也虽也多了几个庶女,真论起来却也只得三个嫡女:大房裴赫所出的大娘裴宜华和三娘裴锦华,二房裴显所出的五娘裴芳华。

    大娘裴宜华早已出嫁,嫁的乃是温阁老的嫡长孙,倒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夫妻恩爱;三娘裴锦华自幼便和汝阳王世子青梅竹马长大,乃是内订下来的世子妃,只等着皇帝或是皇后点头成婚;五娘裴芳华,年纪与沈采薇等人相仿,还未订下亲事。

    二老太太哪里不知道她们这时候来是为了什么,点点头:“她们倒是有心了......你们也算是一家姐妹,难得见一回,就一起去顽吧。”

    沈采薇心知二老太太必是有些私房话要和裴氏说,便点了点头,牵着沈采蘅的手一起恭敬退下。

    二老太太见着沈采薇和沈采蘅退下了,垂了眼,微微叹了口气:“你这侄女倒是个少见的灵秀人。阿衡天真烂漫和你一般,我见着就喜欢,可真论起来:为人处世上却是比不上你这侄女。”

    裴氏状若无事的喝了口茶,缓缓道:“三娘也是被我惯坏了,自是比不上二娘懂事。不过到底有我们长辈看着呢,总也不会叫三娘吃了亏。”

    二老太太却没接话,只是抬头去看裴氏:“行了,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三娘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氏险些被茶水呛到,面上讪讪,拿着帕子按在嘴角:“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还不知道你?”二老太太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女儿一眼,“先时劝我迟些给八郎定亲,想的还不是寻不到好人家就把阿蘅嫁回家来?现今改了主意,必是出了意外。”

    认真论起来,裴氏的想法还真算不上厚道。她自个儿想着要给女儿寻个人口简单、人品出众的人家,可这样的人家又不好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先寻个条件不错的备胎存着才是。所以她一眼就相中了裴八郎,这才写信透了一点儿的口风给二老太太。

    二老太太一把手养大了女儿,哪里不知道她的脾气秉性——裴氏一皱眉她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她一贯疼爱这个幼女,连带着沈采蘅这个唯一的外孙女都比下头的孙子重一些,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成全了裴氏。哪里知道裴氏前不久忽然转了口风,二老太太认真打听了一下又没听到沈采蘅定亲的事情,一想就知道里头肯定是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大事,现下只余下她和裴氏自是要问一问。

    沈采蘅那等事,裴氏现今想起来都觉得丢脸气恼。不过到底是对着亲娘,她拿着茶盏遮了半边的脸,半推半就的就把事情给说了。因为担心二老太太责怪女儿,她还特意多说了几句:“好在颜家那公子现今已经中了进士,我们来之前也和颜知府通过气了。过段时间,就寻个妥当的媒人给两个孩子定亲。颜知府先时被御史台那边弹劾过好些次,想来也不会再有调回京的机会,只要颜五安安稳稳的留在京里,认真论起来也没差到哪里去。”

    二老太太一辈子老于世故,还真没想到会有这等事,狠狠的瞪了眼裴氏:“行了,这些话说不得还是我那女婿安慰你的吧?!”

    裴氏低了头,诺诺说不出话来。

    二老太太看着她这模样又软了心肠,抬手抚了抚她的肩头,语气缓了下来:“你说你,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这样不着调......阿蘅的事,若是换了你几个嫂子早就在苗头没出来的时候就给按下了,哪里会到这样猝手不及的时候?”她语声温温,柔声劝慰道,“这回好在颜五争气,要不然,说不得你和女婿就要因为阿衡的事情再起争执了。娘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所挂念的也不过是底下的几个儿女,你两个哥哥们都还好,只有你最叫人放心不下。沈家厚道,你长嫂能干,女婿更是性子好,但也由不得你这样糟蹋。长此以往,再深厚的感情也禁不住摩擦......”

    裴氏本还要辩解几句,看着二老太太关切担忧的面孔,心中一酸,便也垂头认真听着她的话。

    二老太太确实是一片慈心,难得见着女儿更是恨不得把一身的本事全教了她,见着裴氏认真听着便不由得传授了许多管家之道和夫妻相处的道理,娓娓道来,体贴入微,当真是慈母心肠。

    另一头,沈采蘅和沈采蘅正与裴家的两姐妹分别见过。

    三娘裴锦华自小就跟在汝阳王妃身边长大,又有王妃送的嬷嬷精心教导,耳濡目染之下倒是有些大气端庄的姿仪。这一回也是她起意拉了五娘裴芳华来二老太太这里,亲自来招待沈家两姐妹的。

    众人见过礼后,裴锦华便首先招待着沈家姐妹喝茶吃点心,笑盈盈的:“都是京里的特色点心,想来和松江那边也有些不同,也不知道你们吃不吃的惯?”

    沈采薇瞧了眼正认真吃点心的沈采蘅,抿唇一笑:“嗯,味儿倒是有些特别,吃起来倒是挺不错的。”

    沈采蘅也连忙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弯弯眉眼:“很好吃,多谢三表姐了。”

    裴锦华见着她们两个都还算是好性子,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她这回会来也是为着尽一尽礼数,说到底沈采蘅也是她的表妹,总是要见一面的,多个姐妹自然也是好的。不过,若对方当真不好相处,她自然也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

    裴锦华心中添了几分亲近,便又额外多说了一句:“说起来,除了点心的味道,京城里头还有许多东西都和松江不一样呢。”她说着便给自家堂妹使了个眼色。

    一旁忙着吃点心的裴芳华眨了眨眼,开口说道,“正好下午我们都要去汝阳王府见王妃,我还没想好要穿什么,不如你们也来参详参详,一起换一件?”

    沈采薇知道她们这是委婉告诉自己和沈采蘅,京中穿着打扮的风格亦是和松江大有不同。下午就要去见汝阳王妃自然是来不及去制新衣,好在裴芳华年纪、身形和她们相仿,衣裳大小想来也差不多,这会儿借着话邀她们一起换件衣裳,也算是护住了她们的面子,让她们不至于在汝阳王府出丑。

    沈采薇心里领了情,颔首接口道:“我们才刚来京城,许多事情还不知道,多谢指点了。”她垂首一礼,微微一笑,一如染露兰花,既清且静,“换衣一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裴锦华和裴芳华见着对方领情,自是心中满意,连忙拉了她们的手道:“自家姐妹,哪里用得着这样客气?”

    ☆、117

    裴家姐妹倒是和气人,细心的替沈采薇和沈采蘅另挑了衣服换上,然后又耐心的嘱咐了许多汝阳王府的忌讳和王妃的喜好。

    裴锦华乃是跟着汝阳王妃长大的,对着自己的亲姑姑自然是十分了解:“王妃性子好,素来不会和小辈们计较,你们只要言行得当、不失礼就好了。”她略略犹豫,又接着道,“王妃素来爱梅成痴,所以我们衣服上熏的也是梅香,若是谈起梅花,你们还需多多斟酌才是。”

    沈采薇和沈采蘅自然是一一应了下来。

    等到二老太太和裴氏说完话,午间用过膳,裴氏方才带着几个孩子们往汝阳王府去。

    裴氏在她那一辈里序齿最小,且不论家中的两个同胞兄长,便是大房的堂兄和堂姐都甚是疼爱于她。她少时娇憨,常常缠着大堂姐玩闹,两姐妹感情十分融洽。故而这一次她回京来,便是汝阳王妃都惦记得很,早早派了人来召她进王府。

    沈采薇对汝阳王府早就起了好奇心,这回难得有机会能够面见王妃,低着头不易察觉的用眼睛余光悄悄看了几眼。

    汝阳王妃确实是个美人,冰肌玉骨,雪肤花貌,乌发如若积云,遥遥望去,飘渺清冷一如姑射仙人。

    认真论起来,她并不算是个很称职的王妃,她性子冷淡,处理起事来又是严苛而不讲情面,很有些沈采蘩那种才女特有的孤傲清高。只是前头有个事事都要抓在手里、很是硬气的郑皇后,反倒将她这个汝阳王妃给衬得贤惠大方起来。每每前朝要说郑皇后,必是要把汝阳王妃拿出来比一比,一来二去,郑皇后依旧我行我素,汝阳王妃反倒被夸得好似女德典范一般,便是连裴家女眷都受益不少。

    因为来的都不是外人,王妃今日倒也没有盛装华服,只是随意的穿着月白色绣黄蕊梅花的袄子,懒懒的靠坐在紫檀榻上,轻轻的抿着唇,微尖的下颚弧线美得如同画出来一般。

    裴氏很是不见外,行过礼之后就上来笑道:“大姐姐这模样,还和当年一模一样。我都要看呆了。”

    王妃甚是疼爱裴氏这个堂妹,哪怕是素来冷淡也不免微微露出一点笑痕来:“你这张嘴倒是越来越甜了......”她微微叹了口气,语气却含着些许笑意,“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这样不着调。”

    后面的小辈们这才依序上前行礼。

    王妃拉了裴锦华和裴芳华到身边,这才抬了眼打量了一下沈采薇以及沈采蘅。

    沈采薇只觉得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刻一般的自自己面上掠过,她只当不觉,微笑着站在原地,身形看着标准好似礼仪书里出来的一样,分毫不动。

    王妃的眼中掠过一丝欣赏之色,许久才颔首道:“不错......”她话声轻轻淡淡的落下,就像是梅花枝头滑下的冷雪一般。

    边上伺候的嬷嬷便会意的把早就备好的见面礼递上去给沈采薇和沈采蘅。

    沈采薇不敢失礼,双手接了那装着礼物的木匣子,依礼垂首谢过,然后便站到了裴氏的身后。

    王妃似是对她有几分兴趣,正要开口说上几句,就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

    穿着天水碧衣裳的丫头掀了帘子,笑盈盈的禀报道:“王妃,大世子和荣郡王一起来给您请安了。”

    王妃面上这才有了些生动神色,开口道:“叫他们进来吧。”又转头和边上的沈采薇等人说话,“你们也算是一家兄妹,倒也不必计较许多。再说了,先前阿远去松江,还是多亏了你们照顾。”

    关于萧远假借裴越之名前去松江求学的事情,裴家那边早就和裴氏透过口风。加上现在边上又都是自己人,王妃倒也没有遮着掩着,反倒是十分自然的说了出来。

    沈采薇此时依旧微微垂首站着,看上去恭敬而有礼。谁也不知道,她掩在袖中的手指紧张的握在了一起。

    谁都知道,荣郡王乃是汝阳王府的次子萧远——因为皇帝十分看重他,年前就给他封了个郡王的衔。京城里头,郡王虽是稀罕的头衔,但是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看重的却是萧远以后的造化——皇帝的态度已经如此明了,只要等到太子过世,想来荣郡王就要入主东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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