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以前的日记本,发现了一封信夹在18岁那一年,是妈妈在我大学入学的前一天放在我书桌上的。

    “孩子,你的人生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我想对你说几句话。

    第一,好好读书。不要死读书、读死书。博览群书,学以致用。保持学习的兴趣去发现问题,探究问题,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在应该读书的时候读好书,人生才不会后悔。

    第二,好好做人。谦虚恭谨、与人为善。开阔胸襟,目光远大。保持良好的心态和习惯,用积极端正的态度去迎接一切挑战。要永远保持自己的特质,坚持自己的底线。

    第三,好好生活。享受青春、珍惜时光。踏实平和,心存感激。保持低调,用心去发现生活中的快乐。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去帮助自己可以帮助的人。

    人生就是经营。经营生活,经营工作,经营爱情,经营家庭。学会分阶段制定计划,确定目标,付诸努力,减少惰性,不虚度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我读完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就红了。

    顾魏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怎么了?”

    我告诉他,我一直记得这封信,却早已忘记了它的内容。大学四年,我一直把它折起来,当做书签,折边被磨得起毛,再又平滑,却从没有想过,打开它再读一遍。如今它已经被压得扁平,我后悔当初只把它视作“母亲”,却没有把它视作“信”,使得它一直在我身边,却又过早地被我淡忘在了记忆里。

    年少时的我们,总是不曾在意父母的箴言里那些切切的告诫和期盼。总觉得那只是来自长辈的一番教育训诫,却忽视了那是他们活了半辈子的人生哲学。即使今日读来,仍旧无一字不珠玑。

    在此,仅献给依旧年少的你们,希望你们在自己最好的时光,把握最好的青春。

    三八一

    晚上,窝在顾魏怀里,掌心贴着他的肋骨,他的体温和心跳隔着一层睡衣熨帖着我的情绪。

    回来了这么久,我们从来没有谈论过分开的那段时间。

    顾魏:“十二月,我去了一次y市。周末,爸出去买菜,买了两个小时都没回来。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生日蛋糕。”

    从小到大,林老师没有给我买过一个生日蛋糕,他总是很忙,要么忘记了,要么觉得没有必要。

    后来我渐渐长大,也就渐渐习惯,再后来,忙碌起来,有时候自己都忘记了生日。

    顾魏:“他把蛋糕切成四份,他留了两份,给了我两份。下午我们俩聊天,一边聊,一边看他吃蛋糕。”

    从小到大,林老师没有吃过我的生日蛋糕,他讨厌一切甜腻腻的东西。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还因为他吃了朋友孩子的生日蛋糕而难过了许久。后来,就没有了吃生日蛋糕的习惯,直到遇到顾魏。

    顾魏:“我那天的晚饭就是两块生日蛋糕。”

    我笑:“味道怎么样?”

    顾魏:“吃得太难受了。”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也很想你们。”

    刚出去的时候,一点也不想,工作学习一堆事忙得喘不过气来。后来,突然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全身不对劲,但是还没到难过的程度。再后来,有一天一个人散步,经过街区公园,有个人在小路尽头拉小提琴,是《猫》里面的《memory》选段,拉得旁若无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那样一首曲目,站在边上听,听着听着,眼睛突然就酸了。

    三八二

    “除了医生,你有没有想过从事别的职业?”

    顾魏想了一会儿:“嗯——建筑设计。”

    我很意外,小声地“wow~”了一声。

    顾魏:“wow什么?”

    我:“为什么有学建筑的想法?”

    顾魏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我:“我小时候梦想当一个花样滑冰运动员。”

    顾魏很意外,也小声地“wow~”一声。

    我:“第一次近距离听到刀刃滑过冰面的声音,那种感觉,浑身毛孔都开了。后来上冰场,滑弧线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鸟。”

    顾魏想了想,做了个极其文艺的结论:“所以我的人生注定沉稳,你的人生注定飞翔。”

    三八三

    半夜,听到耳边呼吸声很重,醒过来伸手摸了摸。

    我把床头灯开到最暗,看到顾魏皱着眉头。

    盯着他看了半分钟,发现他是睡着的,只是睡得不安稳,头上,脖子,全是汗。

    我轻轻拍拍他:“顾魏?顾魏?”

    他睁开眼。

    “哪里不舒服么?”

    他茫然地摇头。

    “做噩梦了?”

    他呆呆地看着我。

    “起来喝点水。你出了一头汗。”

    他接过杯子慢慢喝。

    我去拧了一条热水毛巾,回来就看见他呆呆地坐在被子里。

    我摸摸他脸:“梦到什么了?”

    他微微皱着眉,不说话。

    我把他的汗擦掉,再换了套睡衣。

    顾魏:“梦到奶奶了。”

    顾魏小时候,父母工作忙,他待在爷爷奶奶身边的时间最长,和二老的感情也比表姐和顾肖要来得亲厚。

    我亲了亲他额头:“奶奶走得很安详。”

    顾魏对于奶奶走前没能多陪陪她尽尽孝,始终介怀。

    把他被汗打湿的枕头放到一边,自己的拽到中间,躺好:“来,抱着你睡。”

    我一下一下抚过他后背,听到他呼吸逐渐平稳,肌肉放松下来,渐渐睡去。

    顾魏绝大部分时候是很无敌的,各个方面似乎都拿捏得很好。从小到大,没让父母长辈操过什么心。医生娘说:“他上中学之后,我们就没怎么管过他了。”他就像棵小白杨,噌噌噌一路往上长,遇到问题自己掂量决断,没冒过歪枝没开过旁岔,就成了一株修森秀木。

    没有人把他当孩子,除了奶奶。奶奶还在的时候,对我说:“小北是个好孩子,只是没当过几天孩子。”

    懂事得太早,从小没怎么跟父母撒过娇耍过赖,尤其和医生爹,交流的基本都是专业和工作方面的问题。家里早早就把他当成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了。只有奶奶会笑眯眯地说“小北回来啦”,会挽过他的胳膊“上班累不累?”,会牵他的手“你来看看我新得的这棵红豆杉”,会揶揄他“顾大先生,我都看出来了”。

    顾魏身上那些温暖、柔和、明亮的地方,都有着奶奶的影子,尤其他们笑起来的样子,眼睛里都有着同样的神彩。

    失去这样的一位长辈,对于顾魏而言,悲伤很难形容。

    我只能努力填补他生活中的空缺,把这些坚韧淡定而柔和的东西输送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二月过去了,希望大家三月顺利。

    看文愉快。

    一章一曲:

    《l'un part l'autre reste》 from 《l'un part l'autre reste ost》by "charlotte gainsbourg"

    第 75 章

    三八四

    顾魏喜欢把小手札和笔放在白大褂口袋里,尤其笔,一支不够还两支,别在口袋沿上,要记东西了就摘下来,记好了再别回去。他还喜欢把手放在口袋里,每天如此,他的白大褂那叫一个容易坏……

    口袋沿磨毛,口袋边脱线。

    三件我就轮着缝。(针线活是顾先生的一大败笔,很久以前,都是定期带回家给医生娘处理)

    把顾魏的缝完。

    小杨凑过来:“校校,我的口袋也崩线了。”

    董医生:“傻啊你,这种时候应该叫嫂子。”

    顾魏笑眯眯。

    小杨:“嫂子……”

    我:“……”

    缝好小杨的又来一个扣子掉了的,缝好扣子,又来一个袖口脱线的……

    我:“怎么不让护士们帮忙?”

    小杨:“那帮女汉子比我都爷们儿好么?!”

    医生集体细腻,护士集体粗犷,他们科性别倒置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我:“那护士长呢?”

    董医生:“出场费太高。”

    我:“……”

    大概缝了有六七件,完工。

    小杨:“有老婆就是好啊~”

    顾魏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小杨立刻:“顾魏有老婆就是好啊~”

    我:“……”

    顾魏出去的时候,我问董医生:“顾魏是不是——老欺负人?”有种诡异的威慑力。

    董医生:“没啊。”

    我:“啊……”

    董医生:“可我们怕他欺负人啊!”

    我:“…………”

    三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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