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钱吗?我……我有办法!”提了豆浆油条赶回来的王新捷听了半截话,站在转角鼓起勇气大声说。

    ……

    ……

    lax机场,目送私人飞机滑上跑道,平稳起飞,在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渐次升高没入云层之上。

    首席机要秘书收回视线,推推眼镜领着前来送机的人们离开。

    身后一群金发碧眼的精英,少了手腕强硬的年轻老板在跟前,他们显得轻松许多,言语间随意起来。

    “老板刚来几天,怎么走得这么匆忙?”

    “不知道,据说是亚太区那边出了点小状况,可是我昨天跟同部门的代表通讯时,他表示那边一切都好。”有人努力回忆着说。

    “不过眼下亚太区经济发展势头好,难怪集团花了大力气要打开亚洲市场,老板亲自坐镇也是出于重视吧。”

    “是啊是啊,你说的有道理。”

    听着顺着风飘过来的交谈内容,机要秘书万年不变的脸部肌肉轻轻抽搐了几下。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隐约猜到老板近来行踪诡秘的原因,恐怕与异性脱不了干系。

    突然提出要视察美国分部的情况,没有到纽约落脚,而是选择了洛杉矶;才呆了几天,花了20多个小时加班加点将公务处理完毕,立刻登上私人飞机,重新飞往大洋彼岸那个叫做中国的地方。

    机要秘书被感染得产生了一丝好奇心。

    能够让年轻有为的老板乱了分寸,那位特别的女士究竟是什么人呢?

    ……

    ……

    原来王新捷所谓的有办法,是到他就职的公司来跟合伙人借钱!

    黎幽跟在他身后走进华美的大厦,强行忍住扶额的冲动,面无表情地走过前台,打算进电梯。

    两个前台妹纸露出惊容,愣了片刻,一个慌忙拿起电话,另一个冲上来将他们拦住。

    “对、对不起……王先生,您现在不能进去。”

    来之前,王新捷踌躇了很久,似乎难以启齿。后来在黎幽温和的追问下,他红着脸跟黎幽借了钱,租借一套西服穿上,确认自己仪表恢复了几分过去的意气风发后,他携黎幽前来公司。

    现在刚进门就被拦下,王新捷顿觉颜面扫地,很不爽地皱了眉:“怎么,这公司里也有我的股份,我怎么就不能进了?”

    前台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涨红了脸求饶地望着王新捷:“这……这是张总亲口吩咐的,我们只是依令行事。”

    “张总?哪个张总?我才没来公司一个月,怎么就冒出了我从来没听过的名字!”王新捷隐隐觉得不妙。

    正说话间,电梯里走出几人,人未到声先至。

    “哟,我说这是谁呢,这不是小王少爷嘛,有失远迎,勿怪勿怪!”来人说完话,转身瞪了一眼可怜的小前台:“都是干什么吃的,没长眼睛啊!这可是公司前股东,你们怎么能把人拦在这里呢?”

    “张……张总……可是您说过……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

    “滚滚滚,没长眼的东西,小王少爷能是外人吗?”凶恶地吼了一句,张总转身用笑眯眯的表情对上王新捷:“我知道小王少爷不像我们是天生的劳碌命,富贵闲人总是比较金贵,来来来,别站在这儿,里头请,里头请。”

    一声又一声“小王少爷”听得刺耳极了,他不是没听出来对方话里话外的挤兑,王新捷没好气,一把挥开张总的胳膊,冷声喝问:“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张总收起笑容,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王新捷一身打扮,咂巴着嘴慢吞吞地说:“小王少爷恐怕是贵人多忘事,您这都一个多月没来公司了吧,所以才不知道公司发生的新变动。介绍一下,鄙姓张,弓长张,全额收购公司股份,现在是名正言顺的新任总裁。”

    “什、什么?不可能!公司里有我的股份,还有我死党的股份,你收购公司,我怎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小王少爷说的死党是前任老板吴家二公子吧?哎呀呀,老吴做得可真是不地道。他欠了一大笔债务,债主催得紧,不得不把他和你的股份一起卖给我,现在恐怕已经跑到国外去了吧。他说你家事繁忙,抽不出时间来处理公事,所以全权委托他替你出面。哎,小王少爷您脸色怎么突然变得难看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加更)

    王新捷铁青着脸,呼吸粗重:“不……这不可能!”

    张总脸上在笑,眼里笑意全无:“小王少爷不信的话,高秘书,你去我办公室把股权转让书拿过来,让小王少爷亲自过目!”

    一直站在王新捷身后几步冷眼旁观的黎幽,上前轻轻提醒他:“……看来他们早有准备,你别被激怒上了圈套。”

    只是不知道这话王新捷听不听得进去。

    黎幽蹙眉思忖着,她注意到王新捷西服下的身体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来来,小王少爷你看,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了。瞧瞧,我老张可没骗你吧?”

    王新捷一阵眼花,往后退了半步,手指捏得那张转让书沙沙作响。

    “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他怎么可以……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这公司有我一份心血!”

    “小王少爷啊,我老张是个粗人,说话比较直,您也别生气。您看您交的这朋友可真不地道,转卖股权和公司,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您商量。我倒是问过他,他说现在您自身难保,还说您母亲现在是名流圈子里的笑柄,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对得起你了……哎,小王少爷您的遭遇,我表示同情。只是你看,公司最近要上市,正忙着……本来论理说,给您在公司里再安排个助理之类的职位不打紧,可是我担心评估委员会认为公司名誉不佳,到时候上不了市,所有努力都打了水漂……您一定能理解的。”

    黎幽同情地看着王新捷脸色从青到紫,眼圈都红了起来。

    这么个大男人站在这人来人往的前台,已经惹来许多人注意。

    而张总说话嗓门不小,话里话外的内容明为安抚实为奚落,周围人听得一清二楚,目光内容复杂,刺得王新捷背心生痛。

    其中不少人甚至是熟面孔,前不久他们还一口一个王生恭敬谄媚地冲他笑,现在,一个个装作不认识,对上他视线立刻低下头避开。

    王新捷心中悲凉,他想大吼,想歇斯底里地狂笑。

    哈,看样子他已经成为公司上上下下的笑料吧,堂堂名人之子,朋友背叛,家庭分崩离析……他想保持自己过去的骄傲,可问题是,他摆得出来吗?

    “够了,王新捷,我们走吧。”黎幽看不过去了,板着脸朝对方略一颔首,拉了王新捷胳膊往外走。

    “……让你看笑话了。”

    阳光将园区绿化带照得闪闪发亮,自动喷头旋转着喷出无数水花。

    王新捷颓丧地坐在木椅上,将脸埋在双掌间。

    买了一罐冰镇饮料递给他,黎幽低头拧开瓶盖,思索着说:“算了,既然不成,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你……想开点,你还年轻,吃点苦头,受点挫折不要紧,将来如果能爬起来,再给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狠狠一个耳光!”

    “呵……你说我还能爬得起来吗?我怎么觉得……前途渺茫?一点希望都看不到?我王新捷二十多年的人生,短短一个月彻底变了天……黎幽,你知道吗?你不在的那些日子,我真的想过要去自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听得黎幽气不打一处来,她毫不客气扬声打断他的自怨自艾。

    “想死?好啊,王新捷,有本事你现在就去!我不拦着你!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不就是没钱没工作吗?你有手有脚做什么不好,不曾努力去试试,就已经想着放弃!我真是看错你了!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从生下来就没有享过福,吃不饱穿不暖,一家几口凑不出钱来让孩子上学,他们一辈子都只能呆在大山里头面朝黄土背朝天,他们过得苦吗?当然苦!可是他们照样努力活着,活着才有盼头!你已经比他们幸福太多了!现在受到挫折就想死,你……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被她训得眼神发直,王新捷呆呆地注视黎幽因为气恼而染上红晕的脸颊,怒火点亮了她本来就特别澄澈的双眼。

    看起来是那样生动,迷人……

    那种永不言退的勃勃朝气,在她身上迸发出来,将她整个人妆点得愈发夺目。

    突然间,王新捷在她面前感到无比羞愧,自惭形秽之下他一跃而起,想要躲避她照得人无地自容的目光。

    黎幽误以为王新捷是真的要寻死,吓了一跳,忙追上去拽住他。

    自从七年前经历过那样的剧变后,黎幽极其憎恶轻言生死的人,王新捷那个自暴自弃的架势把她气坏了,才会恨铁不成钢地骂他。可她只是说说而已,怎么可能真的看他去死?

    “放手!”一声暴喝自对街传来。

    正拉拉扯扯的两人顿住动作回头望过去。

    高大健壮的男人摔上车门,怒意勃发如旋风般冲到近前,扯了王新捷胳膊将他甩到一旁,那吃人的眼神,那一脸扭曲的表情,如同撞见老婆出轨的妒夫。

    “翟原!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回国了?”黎幽比较迟钝,她最初短暂的惊愕很快变作了喜悦与甜蜜,望着他的目光十足温柔。

    接触到她毫无保留的视线,翟原心头妒火稍熄,握着她肩头将她转过来,只许她眼中看着自己一人。不过他说出来的话还是冷飕飕的:“你一句话没说,把我抛下独自回来,居然是为了别的男人?”

    面对男人怒形于色的逼问,黎幽调皮地翘起嘴角,直勾勾地望着他。她不仅没觉得害怕,反倒是觉得这头充满侵略性的野兽发火的模样看起来很有趣。

    “如果我说是你误会了,你相信我吗?”

    努力平复情绪,翟原胸膛上下起伏,他收起怒视王新捷的视线,重新落回到她脸上,拧起眉奇怪地看着她:“我当然信得过你,我是信不过他!臭小子,闭上你那双贼眼!”

    王新捷按住胳膊,感受那上面传来的阵阵疼痛,怔怔地注视眼前这对男女之间与众不同的亲密氛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张口结舌道:“你……你们……”

    翟原手臂环住她腰肢,往自己方向一带。

    半埋怨半嗔怪地横了他一眼,黎幽面颊微红:“那个……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翟原。这位是王新捷,先前你们有过一面之缘的,还记得吗?”

    男人意味不明地轻哼,他当然记得,更不会看错那个男人望着自己怀中女人时,心痛与恋慕混合的复杂目光!

    此刻佳人在怀,翟原那份空落落的焦躁感一点点得到缓解,心情好转,男人骨子里的好胜心令他不无得意地想要在落败者面前炫耀一二。

    于是翟原低下头,亲昵地在她鼻尖啄了下,哑声问她:“那你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会没开完就着急赶回来,到底是为什么?”

    立即被他转移了注意力,黎幽顾不上害羞,微微红着脸告诉了他小天小京着急筹钱做手术的事情,末了她蹙眉难过地揪紧他袖子:“……我很喜欢那对可爱的小家伙,想着他们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我就心疼……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为他们做点儿什么。可是那笔钱数额不小,我所有的积蓄加起来都不够零头……”

    没想到翟原只是短暂愣了一下,很快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王新捷,他敛了眸色,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那你们这是出来想法子凑钱?怎么样,有什么好消息?”

    黎幽摇摇头:“没有好消息……只有一堆坏消息。”她苦笑了一下,这种贫穷的感觉真是糟透了,“本来王新捷说可以去他公司打听一下,想想办法。结果不凑巧,他公司那边出了点状况,眼下我们只能回去跟云姐商量,看看有没有别的路子。实在不行的话,我……我只能硬着头皮找导师他们借了!”

    听到后来,他不由得失笑地捏住她下巴,翟原轻声提醒:“跟别人借?你是不是忘了,你面前还有一个自己人,嗯?”说着他揉揉她脑袋,宠溺地搂住她,不理王新捷,带着她往对街停车的地方走。

    “自己人……”沉吟着重复他的话,黎幽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她讶然低呼:“你是说你有法子?”

    回应她的是男人胸有成竹的潇洒微笑。

    沉浸在两人世界,一个有心一个无意,轿车很快发动上路。

    心碎的王新捷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车尾哀悼自己二次受创的心灵。

    “看我做什么,正开车呢!”男人瓮声瓮气地说,腾出手在她掌间轻捏一记。

    这亲昵举动下隐藏的丝丝火气,黎幽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掩着嘴转头偷笑。

    被她笑得一点点泄了气,翟原装出来的平静表象再也撑不住。

    单手撑额,他眼中满是无可奈何,被她感染得嘴角微扬。

    “心情这么好,怎么了?”

    好不容易停了笑,黎幽抬起头,带了几分羞赧与甜蜜与他对视,一双眼睛灿若星子。

    抿了下嘴唇,她轻声承认:“我只是刚好在想……想到你的名字,结果下一刻你真的出现在我眼前,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一时间有些喜出望外……”迅速说完,她清清嗓子扭开头,装作看窗外风景的样子,只可惜染上一层淡粉的耳根出卖了她。

    咽了下唾沫,翟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捻住那枚圆润小巧的耳珠。

    两人齐齐一震。

    电流兹地一下从那一点游走蔓延到全身,男人眸色转深,灼热地注视她半张樱唇小口抽息的可爱动作,下腹一紧,恨不得把她抓过来狠狠吻住。

    黎幽狼狈地抬起手臂挡住不住发烫的脸,左手推他:“你你你……你专心开你的车!注意安全,别分心呀!”

    不满地咕哝了一句,男人像是一头毛躁的狮子,耷拉着脸不情不愿地发动轿车,跟上恢复绿灯后通行的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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