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星火烧燎,偶尔有火点四溅,灶炉里的热汤咕噜咕噜煮得沸腾,浓香四溢。

    宁嵇玉面具未卸,好整以暇地坐在桌旁的木凳子上,褂子垂在两边,目不斜视,只闲闲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却自成一番风流挑达,与周围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

    老妪拿了最干净的两只碗,沉盛了两碗浓汤,艳红的几枚枸杞子漂浮在上头,叫人更添食欲。

    “神医……还有这位公子……小舍简陋,没什么可以招待的,只能给你们杀只家养的鸡,熬汤了。外头风凉,用些汤饭,暖暖身子吧……”

    穆习容双手接过汤碗,笑道:“谢谢老婆婆。”

    宁嵇玉倒是没伸手接汤,只是朝她点了点头,老妇人见此就将汤放在了桌上。

    老妪在裙布上抹了抹手,支吾着开口说:“今日神花的事……是我的大儿子鲁莽了,万幸没伤着恩人。”

    “老婆婆不必内疚,他们伤不着我们的。”穆习容想,有面具和他的那些手下在,谁伤谁还未可知。

    只能说幸好没起什么冲突,不然到时候就是早上是恩人,是晚上就成了仇人了。

    “不过……恩人要那神花……来做什么?”老妪神色犹豫,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拿来救人。”这回穆习容还没开口,宁嵇玉倒先回了那老妪的话。

    但他做事向来讲究有来有回,有答必有问。

    “在下倒是有一事好奇,听那些人说,只是也曾有人来采过这神花,还错将我们认成了他们,那些人……”宁嵇玉目光微闪,道:“是什么人?”

    “呵呵……”老妪干笑了一声,“那些人老婆子我也不太清楚……听起来凶神恶煞的……要是公子想知道,就去问我大儿子吧。我老伴原本是这破落村的村长,现下身子不好,也不太管事了,村子里这些事,向来都是我大儿子在处理的……”

    宁嵇玉沉吟一声,表示知道了。

    门外,更深露重,暮野四合。

    “大哥,这二人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不能伤他们。”陈寻道。

    陈亦拧着眉,“我知道,但他们拿了神花,就算我们放过他们,王兴那伙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王兴就是白日里那个矮个子。

    “王兴他们恨的是之前那些人,但里头这些人显然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不然,那位容姑娘也不会出手救我们父亲。”

    “罢了,你不用多说了,大哥心里有数,总之不会让王兴他们伤到恩人便是了。”

    “回去吧。”

    “……嗯。”

    .

    “恩人真能帮我们?”陈亦满脸喜色道。

    就在方才,他将之前偷神花那群人的事都告诉了这位戴面具的公子。

    这位公子虽然看着冷了些,但为人看着还不错,听了这事之后就提出要帮他们。

    “自然。”宁嵇玉放下手里的茶杯,问道:“你可知他们都有些什么特征?”

    陈亦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我只记得为首的那个好像拿着一把长鞭子,其他人……都蒙面穿着紧身的黑衣……我记不太清了。”

    长鞭?

    宁嵇玉眸光微转,鬼舌里使长鞭的可不少。

    长鞭可是杀人不沾血的利器。

    对于之前那伙人,如若没什么价值,宁嵇玉自然不会多此一问。

    咲留鸩只专门去那种多年累积的淤毒,而且这种草药稀缺且冷僻,能知道的人并不多。

    偏偏这么巧,在他们之前就有人先一步来了这里,还拿走了多数的咲留鸩。

    这叫宁嵇玉不能不怀疑这其中有人泄了密,或者说……有鬼舌图的人正潜伏在他的周围。

    翌日一早,两人坐上马车准备返程。

    “不能让他们走!他们拿了神花!”

    穆习容掀开一条缝,只见马车外头不知何时已围满了人,比昨日的架势还要大。

    “看来这群人不拿回咲留鸩是不会罢休了,他们倒是对这什么神花执着得很。”

    宁嵇玉面色如玉,依旧没什么波澜,他冷笑了一声,道:“闲杂人等罢了,不必我们出手。”

    “王兴!”陈亦阴沉着脸走过来。

    明明昨日夜里已经说好不找他们的麻烦,可背地里却阳奉阴违还叫来了这么多的人,这分明就是在打他这个准村长的脸。

    “姓陈的,你现在还不是村长,就这么向着这些外人,等日后你当上了村长,岂不是更胡作非为了?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这些外村人拿着神花走的!”王兴喊的脸红脖子粗。

    陈亦拔高声量,用众人足以听清的声音说:“王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在意神花,要我现在说给大家伙听一听吗?!”

    此话一出,王兴果然变了脸色,“你少来胡编乱造?我能拿神花做什么?这是我们村子里治病的神药,我自然不能让外人凭白得利!”

    “够了!”陈亦喝止道:“若是今日你执意如此,我可不知道我会说出些什么秘密来!”

    他说着又缓缓放轻了音量,“他们是我陈家的恩人,你们就当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让他们走吧。”

    王兴听言面露不甘,两人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王兴退了一步,“哼!今天就算你们陈家欠我王兴一个人情,以后可没这么便宜的事!”

    说罢,他丢了手里的东西,转身走了。

    那些人本就是王兴叫来的,见他都走了,也没什么理由再留,也纷纷撂了家伙,渐渐散去。

    “给一个巴掌再给一颗甜枣,这陈亦倒有些名堂。”穆习容放下帘子道。

    然而车内静悄悄地却无任何回应,穆习容抬头向宁嵇玉望去,见对方已靠在那处闭上了眼睛。

    也是,昨夜这面具可是一夜都没睡,也该困了。

    车马没照原路返回,绕了近道,第二日辰时便到了京城。

    舟车劳顿,穆习容又无武力护体,全身既酸又痛,趁清早府中无人溜回厢房,倒头就睡,一睡就睡到了酉时。

    穆习容这一出府足足出了五日,期间倒是有人来问过,只不过都被春知机灵地打发了。

    这厢,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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