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薛贵妃压着小腹的手不自觉的轻颤,她虽然之前未曾期待过,可如今他(她)既然来了,便是上天的恩赐,她自然会用尽一切保护他(她)。既然明知皇家容不下后嗣带有薛家血脉,自己又怎能说?“秦太医,你乃本宫心腹,记住不可将本宫有孕之事,告知任何人,否则本宫的手段你也是清楚的。”

    “……是。”虽然不解,秦太医仍是拱手回道。

    秦太医退下之后,薛贵妃严肃的看向子滢,“你也是,不许对外人透露一个字。”

    “是,子滢定会守口如瓶。”

    霍菡嫣明白薛贵妃的意思,但还是不赞同。“长姐,纸包不住火,皇上总会知道的。”

    “能拖一日便是一日,这孩子才能少一分危险。”她可以拼尽全力,护住腹中的骨肉。可是却难以想象,有朝一日伤害这孩子的会是他(她)的父亲。“菡嫣,答应我,此事暂时也不要告诉国公府的人。”父亲这么多年的心思,她又怎会不知。若是父亲知道自己有孕,恐怕会再做筹谋,到时又会是生灵涂炭之境。

    “可是菡嫣没有办法对夫君隐瞒的。”若是夫君问自己,自己又怎么噤声呢?况且谁都不知道,又有谁能及时护着她呢?

    “若是少宸问起,你便告知他。”薛贵妃也不想为难她,只是自己有所考虑,皱眉说道:“若是不问,你也不必主动说起,有时候一些选择性的隐瞒,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现下少宸正乐得清闲,与菡嫣仿若神仙眷侣,若是自己有孕之事暴露,父亲那边稍有动作。少宸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到时朝堂波涛汹涌,更会一发不可收拾。

    霍菡嫣见她眸中隐现的期盼,缓缓点头。本就打算多找时间陪薛贵妃,罢了,等时间长了夫君定会问起,到时候自己再说也不算违背了承诺。

    便在此时,假山之后的人不着痕迹的飞身蹿出,往承乾宫方向纵去,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霍灏轩刚回王府,打算陪绮罗用膳,便接到皇上密令,招他即刻进宫。

    皇上已经很久没有动用密令,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霍灏轩也不耽搁,让绮罗先睡下,并且言明不必等他。接着在皇城脚下,绝世轻功,毫无痕迹的踏进承乾宫。

    承乾宫中,永泰帝坐在龙椅之上,双手捏着旁边的龙头扶手,眼神有些呆滞。连霍灏轩走进来,也没发现。

    “莫非云王提前动手了?”不可能啊?若是云王有动作,自己定会得到消息。况且此时也并非叛变的最佳时机,霍灏轩也不知发生何事,竟让一向冷静的帝王如此失态。

    永泰帝回神抬头,唇角扬起,眼眸之中尽是激动。

    “灏轩,朕有孩子了……朕要当父皇了!”

    此事,他也实在不知该找谁分享,这对他而言天大的好消息,便只能半夜将霍灏轩宣进宫。

    “恭喜皇上。”霍灏轩拱手,诚心的说道。“多年夙愿终于得偿。”

    根本无须多问,定然是薛贵妃有了身孕。世人皆知皇上后宫佳人众多,却无嗣。各种猜测层出不穷,传得神乎其神的便是皇上能力有问题。谁能想到……

    皇上无嗣,不过是因为薛贵妃从未有孕。

    霍灏轩不自觉的摸了摸鼻梁,暗自无奈摇头,没想到这皇家尽出些痴情种,先皇如此,如今这皇上……

    “你说,成碧她会愿意将孩子生下来吗?”永泰帝平日睿智的目光中透着担忧,有些患得患失。

    霍灏轩唇边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贵妃娘娘并无意告知皇上?”与皇上私交多年,自然知道皇上在贵妃身边安插着眼线,一举一动尽在掌握之中。

    见永泰帝眉目微皱,并不否认,霍灏轩随即笑道:“既然如此,娘娘定然是想韬光养晦,保住龙裔。这与皇上宠爱琼妃,毫无分别。”

    皇家之事,便是如此盘根错节,无奈至极。连想保住自己心爱的女人,都要拐弯抹角,绕那么大的弯子。

    永泰帝无奈的笑着,这便是自作孽。

    自我嘲笑之间,桌案上的信笺便跃在眼前,双眸微抬,饶有深意的说道:“据说云王得了件举世之宝,自称能逆天命,倒人伦。”

    作为帝王,为国家稳定,便要时时刻刻关注诸王动向,除却霍王府与国公府,自己毫无办法之外。其余朝臣,稍有波动,这桌案之上便会有信笺出现。

    “呵呵……”霍灏轩闻言豁然一笑,“皇上过奖了。”

    此话说得奇怪,两人却都内心明了,心照不宣。永泰帝虽然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仍不免问道:“你不担心?”若他们真能寻到那东西,对整个神州而言,都会是不小的波动。

    入可定国、外可安邦、逆天转命、权谋天下。这十二个字可不是嘴皮子说着,这么简单的!

    “皇上不必担心,此乃灏轩分内之事,自会处理妥当。”霍灏轩胸有成足的说道。就算他们有命找到,也得有命拥有。况且这样的步骤才好玩,否则云王此番‘捣乱’岂非太过无趣。

    **************

    皇后葬礼就算再繁琐,也终于在十五后下葬。

    休息两日之后,霍菡嫣也终于有时间去会一会公公的侧室与小妾。虽说薛贵妃怀有身孕,可自己该做之事,仍然得做。

    “奴婢参见郡主。”常颖居侍女虽疑惑,霍郡主为何会来此,却仍然有礼福身。

    霍菡嫣被素言虚扶着,手腕微抬。“免礼,不知侧夫人可在院子里。”

    “待奴婢前去通禀。”侍女弯了弯膝盖,打算往里间走去。谁知霍菡嫣摆起笑意,“怎能劳烦侧夫人亲自出来迎接,本郡自行进去便是了。”

    通禀?这侧夫人莫非还真当自己是国公府的女主人了?侧夫人叫着不过是面上好听,说难听些,也不过就是身份稍微贵重些的妾,自己乃是郡主之尊,莫非还让自己拜见她不成。

    商云烟听到声音,知道自己无法再端架子,从屋里走出来,带着柔弱的笑容,正打算开口。“郡主——”本想说郡主来了,快进屋里坐,将这略显尴尬的场面给缓过去。谁知霍菡嫣站在院子里,打断她的话,语气温和。“你既然有身孕,便不用行跪拜大礼了,福福身便是。”

    素言抿着唇,忍着笑。自家郡主摆起架子,便是要收拾人了。

    只见商云烟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倚着房门,眼神中略带屈辱的弯了弯膝盖,“郡主万福。”

    “起来吧。”霍菡嫣含笑抬手,往房中走去,直直的走上房中位于正座的软榻,仪态端庄贵气。而素言则在途径商云烟身侧时,轻声冷笑,“不过也是个奴婢,摆着脸给谁看啊?”

    商云烟的侍女听见了,本想反驳,却被主子拦着。这霍郡主这是什么意思?她家夫人好歹是国公的侧夫人,又为国公诞下血脉,算起来还是霍郡主的半个婆婆,怎能被如此欺负?莫非霍郡主今日来便是打算给个下马威。

    其实这侍女倒是猜对了,霍菡嫣今日来便是这个意思,前阵子这侧夫人想让自己在她面前立规矩,那自己便让她规矩规矩,认清自己的身份。

    “本郡来,是想看看珠儿。”薛宝珠便是侧夫人所出,国公的庶女。

    商云烟上不知她打算如何,只得前两步笑道:“珠儿方才被奶妈抱去午睡,我即刻将让人将她抱来。”

    “不必麻烦,本郡今日来便是相知会侧夫人一声,明日本郡要去祠堂叩拜婆婆,便让珠儿一同去吧。”霍菡嫣脸上透着认真,丝毫不见清冷和丝毫错处。“珠儿也定然还没见过自己的娘亲。”

    商云烟声音微扬,略显狰狞,“珠儿是我的女儿!”她去见什么娘亲?

    “侧夫人莫不是糊涂了,国公夫人乃是珠儿小姐的嫡母,前去拜见也是理所当然的。”素言已经知道郡主的意思,自然要在一旁帮衬着。“大乾嫡庶分明,侧夫人充其量也只算得上是珠儿小姐的姨娘,却担不起娘亲二字。”

    “素言多嘴,侧夫人出生官宦之家,又怎会不知。”霍菡嫣嗔怪恼怒的对素言说着,似乎没看见商云烟苍白得发青的脸色,笑着起身。“就这样吧,明日本郡便来接珠儿,你身子不适便多歇着。”走到门口时,有意无意的对素言说着,“一会儿让管家来碧霞苑,让他早日为珠儿小姐和未出世的公子,劈个独院出来……”

    话还没说完,商云烟便连忙上前,“我也没有拜见过大姐,明日可否与郡主一同前往。”这是要抢走她的孩子吗?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自然可以。”要的便是这个意思,霍菡嫣挂着无害的笑容转身,“那本郡明早在祠堂外,等着侧夫人。”

    待走出院门,素言看着身后并未有人影跟着,偷笑道:“郡主,不担心她告诉国公爷?”

    “担心什么?”霍菡嫣随手折下树枝上的红梅,凑近轻嗅,淡淡清香沁人心脾,让她笑容更甚。“我这可是句句在理上,便是公公知道,又能如何?时辰尚早,不如咱们再去见见其他的妾室。”

    “也让她们明日去祠堂?”素言不解的问道。

    “她们哪有资格。”

    第二日辰时,祠堂门口。

    果然见到早早等在祠堂外的商云烟,一身白衣显得柔弱可人,极能引起人的保护欲。经过昨日细细的观察,倒是发现公公的妾室,都有一个共同点,便是娇弱、眼睛里似乎常常透着水雾,也不知是好这一口,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这么多菟丝花一般的女子,看着也不会觉得腻歪吗?

    在祠堂中,商云烟带着委屈的行着跪拜大礼,珠儿年纪小,只能被奶妈抱着磕头。这一幕在后院中的妾室们传遍,就连国公府里的下人都连连说,国公府怕是要变天了。这少夫人,不是省油的灯。

    “一早不见,你竟到这儿来了。”刚出祠堂,薛严便从石梯下走上来,看着霍菡嫣笑道。

    霍菡嫣浅笑唤道,“夫君。”悄悄嘟着嘴,满眼都是:你看我厉害吧?

    这下一步便是将国公府的掌家之权夺过来,将婆婆的嫁妆送进宫。如今薛贵妃有了身孕,以后用到银钱的地方恐怕不少。

    商云烟犹豫片刻,还是在侍女的搀扶下,微微蹲了下身子,以前因国公的宠爱,她也未曾在意过这些细节,甚至想着自己手握掌家之权,算得府里的半个主子,可谁知那霍郡主却是捏着理。

    怀着身孕在祠堂中行跪拜大礼,着实是有些累,不过幸好保住了女儿,这可是她的命。

    谁知薛严似乎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只是宠溺的笑着,抚了抚霍菡嫣的发髻。“今日这帝都可要发生一件大事,整个画坛中人都要癫狂了,可有兴趣去看看?”暗卫传来消息之时,他也是诧异不已,看来帝都正在发生这一件极端有趣的事~~

    看他眼神,霍菡嫣不禁疑惑皱眉,夫君并不擅长琴棋书画,能让他感兴趣的又会是何事?

    ☆、60|4.25

    走入万梅林,看着一幅幅落有倾墨公子印鉴的画作,霍菡嫣此刻的心情只能震惊二字才能形容。

    《牡丹王》、《云松图》、《紫竹迎风》……她记得的,不记得的,知道的不知道的,特别是还有几幅有名的画作都一一陈列于此,从梅林西侧往东走,不过百米,霍菡嫣起码就见着了三四幅同名的,更神奇的是画作之中,用笔用墨几乎完全相同,看来不止是假的,而且还假自同一人。

    这种画展中出现倾墨公子的假画,实属平常。可是夫君既然带自己来,应该不会是验证画作真伪这么简单,定然还有别的深意。

    再往前走了几句,依旧是倾墨公子一人的画作,依然是用笔用墨完全一样,不禁肯定心中所想,问向身旁人,“夫君,有人在找倾墨公子?”否则又何必这么大的手笔,专程弄这么多假画引人瞩目。

    不过……为什么夫君会专程带自己来这里,莫非他已经知道倾墨公子是何人?眉目微挑,笑着说道:“夫君,你知道倾墨公子是何人?”

    “稍加推断,自然可知。”薛严坦然点头,当初菡嫣能将倾墨公子的《燕归巢》轻描淡写的赠与凌云琮,加之又有那么一位在帝都饶有盛名的霍王世子为兄,倾墨公子是谁还用得着细问?

    霍菡嫣哭笑不得的撇嘴,看来不是夫君聪明,而是自己比较笨!据说成了亲的女子,都会变笨,在自己身上倒是得到了印证。

    “我的画才是真的,你那是假的!”

    “假的?!哼,这是本公子从垣国富商手里花重金买来的,你拿着一副破画便来鱼目混珠。”

    “我也是动用我侯府的人力财力,辛苦从南疆带回,怎会有假?”

    “你们别吵了,咳咳,都挂着吧,老朽相信懂画之人定然知道真假的。”

    “你这破老头懂什么?”

    “就是,不懂就别瞎掺和!”

    ……

    一株傲然红梅的枝头下,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被两个争执的人推开,蹒跚两下险些跌倒。霍菡嫣赶紧上前将老者扶住,“老人家,你没事吧?”这些人还自称名门子弟,竟然对老人家下手,简直不可理喻。

    “没事……没事……多谢夫人。”老者佝偻着身子被霍菡嫣扶住,连忙摆手。看着前方仍然在争执不休的人,长长叹气。

    霍菡嫣将老者扶到梅林中的石凳上坐下,“老人家,他们自己斗气争执,您又何必理会?”若是遇着自己以前的性子,定要要对他们挥鞭子的。

    “老朽不过是恰逢盛事,前来凑热闹,实在不想让世俗喧闹影响了倾墨的画魂呐~~”老者眉头轻锁,感概的说着。

    霍菡嫣闻言不禁问道:“老人家,认识倾墨公子?”

    提起这个,老者倒是颇为自豪,抚弄着自己的胡须咧嘴一笑,“当年咸州品画,曾有缘一见《牡丹王》引百蝶的盛况啊~~哈哈……”接着眼眸中显出可惜,叹气说道:“可惜倾墨封笔已久,而画坛已好多年未曾出现如他那般的天纵奇才,如今也就是云王世子颇有些根骨,可惜也是难以觅出画魂。”至于三年前在六方阁被烧毁的美人图,乃是由倾墨公子所画,也不知是传言还是真实。这倾墨公子从未只画物,不画活人的。

    正在此时,远方忽然传来一道中年男子高亢的叫喊声,“倾墨公子来——倾墨公子来了!大家快去看看啊!!”

    老者也顿时眼冒期待的站起身来,也不理会面前的薛严与霍菡嫣,匆匆忙忙往叫喊的方向小跑而去,佝偻的背脊竟也因为激动而直起几分。

    霍菡嫣笑看不断朝远处涌去的人群,目光微微睁大,对自家夫君说道:“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不是你大哥。”薛严唇角微勾,肯定的说着。

    “我当然知道不是,不过定然会很有趣。”大哥这么多年来,并未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是不喜张扬之性,又怎会如此大张旗鼓前来。一定又是有人冒名。前些年假冒之人倒是挺多,可是近些年几乎都没再出现过,还以为倾墨公子的名声不好使了,没想到……啧啧,这些人人居然敢冒充到帝都来,也不怕被人戳穿。

    看着前方陌生的人影,霍菡嫣和薛严对视,略带调皮转着眼睛,微微耸肩,“长得不好看。”本来以为伪装的人,怎么也会是个英俊的美男子吧?可是这次这个,好差强人意。

    薛严皱眉,带着危险的口吻,“长得好看又如何?”

    感觉夫君的语气有些不对,霍菡嫣立即讨好的摸了摸他的手臂,讪笑说道:“不如何啊~~只是有些奇怪嘛,唔……旁的男子再好看也比不上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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