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璟奕自小身体就不好,最是受不得冷,那祠堂又阴冷,便昨日夜里太夫人已让人在祠堂生了几个炭盆,可积年的阴冷哪里是两个炭盆能驱除的,眼见着迟璟奕跪了一夜半日,滴水未沾,面无人色,眼瞧着人都恍惚了起来,太夫人心如刀绞。

    她扶着丫鬟的手,眼泪都落了下来,冲跪着不愿起来的迟璟奕道:“你这是为了个女人要祖父祖母的命啊,你这个孽障,那苏五姑娘便是再好,难道竟能抵得过祖父祖母养你二十来年的亲情?她不能生养,你娶了她回来便是乱家之源,那海大姑娘祖母是见过的,品貌不俗,性情端方,又有女子少有的果毅,半点都不亏了你,你娶了她多好,听祖母的,别让祖母为你操碎了心。”

    迟璟奕闻言却是摇摇晃晃地磕了个头,道:“祖父祖母疼惜孙儿,便请允了孙儿所请,让孙儿迎娶苏五姑娘。”

    太夫人说破了嘴皮子,迟璟奕来来回回却总是这样的话,太夫人闭了闭眼,道:“来人,将大少爷扶起来,送回易启居去。”

    两个小厮刚靠近,迟璟奕便面色沉静地抬眸道:“祖母别费劲了,抬了我回去,孙儿单凡还有一口气,还是要自回来跪着的,除非祖母让人将孙儿捆绑起来。”

    迟璟奕差不多一日滴水未沾,声音早已不复往日的清朗明润,沉哑虚弱的厉害,太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又是伤心又是气愤,再加上昨日夜里也是一夜未曾安眠,到底年纪大了,又一向养尊处优,乍然受不住这般折腾,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身子便软了下去,引得祠堂中伺候的下人一阵惊慌叫喊。

    迟璟奕也大惊失色,眼见着年迈的祖母被自己气的躺在丫鬟的怀里无声无息的,哪里还有心思跪着抗争,忙忙扶着小厮的手起身。

    一阵忙乱,将太夫人给送回锦绣院安置,又着人去前院请了老太爷回来,还没等到大夫来,老太爷瞧见躺在床上晕迷不醒的老妻,一个着急竟然也跟着晕了过去。

    迟璟奕忙忙令丫鬟将老太爷抬到了罗汉床上安置,眼瞧着最爱自己的两位老人一左一右地躺在床上,迟璟奕头疼欲裂,面色呈现灰败的颓势,苦笑着闭了眼眸。

    老太爷不过是急怒攻心才晕了过去,不待大夫前来便自行醒了过来,见迟璟奕灰白着脸站在一边,满脸关切,迟老太爷颤巍巍的抬手,迟璟奕忙在罗汉床边儿跪下,握住了迟老太爷的手,道:“祖父!孙儿不孝。”

    迟老太爷眼眶便红了,紧了紧迟璟奕的手,道:“不是祖父非要逼你,海家的亲事不能退啊,退了这门亲事,我迟家的生意便要退出北边,这十来年的付出便付诸流水了。奕哥儿,祖父不是心疼那两个银钱,可你莫忘记了你四叔父是怎么去的啊……如今你四婶娘还带着六岁的卓哥儿在祖宅熬日子,孤儿寡母便祖父祖母再照顾,日子也是苦多于甜,若是就这么放弃了北边的商道,你让祖父祖母死了有什么颜面去见你四叔,又有何颜面回去面对你守寡的四婶娘?奕哥儿,海大姑娘是个好的,下嫁我们迟家不委屈你,苏家的亲事……”

    迟四老爷是老太爷和太夫人的幼子,七年前前往北方跑迟家的商道,结果遭遇了山匪,最后连尸骨都没能带回来,好在留下了个遗腹子,四夫人一直守着孩子过日子,年纪轻轻便苍老的厉害。

    迟四老爷对迟璟奕一向亲厚,迟四夫人性情柔婉,对迟璟奕也是极好的,卓哥儿也很黏迟璟奕,如今年迈的祖父躺在病床上,颤颤巍巍地红着眼眶说下这么一番话,迟璟奕便是铁石心肠也再说不出忤逆的话来,更何况,他从来就不是对亲人心硬的人。

    “爷爷,你莫说了,我都明白了,苏家的亲事……便罢了吧。”

    迟璟奕的声音中满是疲惫,言到最后声音已经几不可闻,老太爷闻言长松一口气,紧了紧迟璟奕的手,却道:“是祖父对不住你。”

    老人脸色苍白,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疼惜歉疚,素来精湛锐利的眼眸中也因泪光而浑浊不堪,面对这样的祖父迟璟奕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满心的沉重,意兴阑珊,勉强笑了下,安抚了迟老太爷两句,便道:“孙儿去瞧瞧大夫可曾来了。”

    说着站起身来,却是头脑一黑,一头栽倒了下去。

    振威将军府中,唐氏在松鹤院用了午膳便告辞了,璎珞和苏景华却被太夫人留下来小住。

    璎珞依旧住在王雪瑶的雪月院中,因上午和王雪瑶闹了些不快,璎珞便想着寻王雪瑶将话说个清楚,她寻了一方绣了一半的帕子,带了针黹筐正准备往王雪瑶的屋子去,谁知门帘被挑起,急而沉的脚步声绕过了屏风,却是王雪瑶一脸冰霜地率先进了璎珞的屋。

    璎珞诧了一下,尚未来得及出声,王雪瑶便冷着声音道:“方才承义哥哥送了信儿,说是迟府中,迟表哥从昨儿回到迟家便跑去跪了祠堂,到这会子还跪着,滴水未尽,就是为了求迟老太爷退了和海家的亲事。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回听说迟表哥忤逆长辈,他这样是为了谁,不用我提醒璎珞妹妹吧?”

    见自己言罢,璎珞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也不言语,神情平静的很,王雪瑶怒从中来,道:“苏璎珞,算我错看你了!反正事情我告诉你了,该怎么样儿你自己斟酌吧!”

    说罢,怒气腾腾的转身去了。

    璎珞倒不是没反应,事实上她骤然听闻王雪瑶的话,心里也百般难受愧疚,只是她习惯了越是情绪震荡越不动声色,一时间还没表示什么,王雪瑶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望着垂下的帘子,璎珞叹了一声,想了片刻便起身带着妙哥去了太夫人处。

    没过多久,太夫人便安排了马车,璎珞登上马车径自出了将军府,往迟家而去。她自然不会直接登门的,只到了离迟家不远的一家茶馆,这次出府太夫人派了个松鹤院的嬷嬷,刘嬷嬷跟着璎珞。

    待下了马车,妙哥扶着戴了帷帽的璎珞进去茶楼,那刘嬷嬷却是悄然往迟家去了。

    璎珞要了个雅间,进了屋便坐下来有些发怔的望着外头出神。她此刻约迟璟奕过来见上一面,并没有旁的意思,一来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她其实心中清楚明白,迟家是不可能舍弃海家大姑娘而选择她的。

    而迟璟奕根本就抵抗不了家族的安排,璎珞觉得本就是自己对不住迟璟奕了,她不想再因为自己让迟璟奕和家人生出什么嫌隙来,与其等着迟璟奕坚持不住答应退亲,这个恶人还是由她来做好了。

    再来,她和迟璟奕有缘无份,这桩亲事眼见不成了,璎珞也不想迟璟奕再惦念着自己,等着迟璟奕退亲,说不得迟璟奕会对她生出愧疚之心来,付出的感情便更难以收回。

    璎珞想还是由她来退这个亲事的好,当日便是她亲口答应迟璟奕亲事的,如今还由她来终结它,长痛不如短痛,哪怕是伤透了迟璟奕的心,也好过让他对自己愧疚而继续沉溺不拔。

    她亲口拒了他,他才能早日忘怀,将来迎娶了海家大姑娘,也能好好地过日子。

    更有,这亲事本就是秦严动的手脚,她和迟璟奕的亲事要退,这个背信弃义的名声,璎珞又怎么能厚着脸皮按在迟璟奕的身上?这对迟璟奕也太不公平。

    所以思来想去的,璎珞便寻到了太夫人,坦白了一些事情,央求了太夫人让自己出府一趟。

    此刻坐在茶楼中,璎珞还不知道迟府中迟璟奕已经答应了迟老太爷退亲一事,她正琢磨着一会该如何说才好,措辞怎样才能既不至于太伤人,又能令迟璟奕释怀,她这厢还没理出头绪来,雅间的门却吱呀一声从外头被推开了。

    璎珞诧了下回头,就见一个挺峻的身影迈步走进了雅间,随手便关上了身后的门,一双眼眸灼灼逼人锁定了她,竟然是听闻昨日便受了皇命离开京城办差的秦严。

    ☆、148 吻

    璎珞全然没有想到秦严会出现在这里,她从王雪瑶处听说了昨夜平邑侯府发生的事儿,还特意让妙哥去打听了此事。

    得知今日早朝秦严被弹劾了,可他的人却并未在京城,昨日下午便受了皇命离京办差去了。

    璎珞原本还有七八分确定乔恩珉的事儿是秦严做的,听闻此消息倒是有些不确定了起来,心中难免有些不安,总怕乔恩珉的事儿是旁人做的嫁祸在了秦严身上。

    此刻乍然瞧见秦严,璎珞愣了一下,心中却长松了一口气,本能地便道:“你没离京?”

    秦严诧了一下,接着眸中便像被春色晕染了一般,洋溢开了明媚的笑意,挑眉走向璎珞,却道:“你很关心我的行踪啊,知道担心惦记爷了?”

    璎珞被他灼灼含笑的目光盯视的脸颊有些发热,有种被看破心事,被他逼视的无可遁行之感,本能地移开了目光,一时又觉得这样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娇羞,忙又把目光移了回去,瞪向秦严,反唇相讥道:“不及靖王世子对我行踪的关心惦记,我这吃个茶都能和靖王世子偶遇,当真是巧呢。”

    她目光流转,宛若受惊的小鹿般躲闪了一瞬,秦严只觉心中一跳,心房都被她那流转秋水的目光转地狠狠撩拨了两下,似有轻鸿掠过带起一圈圈波纹。

    他眯了眯眼,蓦然勾起一抹笑意来,点头,道:“爷本就关心惦记你,你这女子到如今方才感悟到了吗?”

    他唇角眼眸中都含着笑意,几分戏谑调弄意味,这样的笑容让他清隽的容颜蓦然多了两分纨绔风流的痞气,一个平日里沉肃冷峻厉害的人,突然间这个样子,虽是有些违和,可却更显荣曜春华,有种翩若惊鸿的魅惑,杀伤力真的很惊人。

    璎珞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的加速,便连双颊都烧起了绯红霞彩来,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脑袋被门缝挤过了才会乱接话,给了秦严这样调戏人的机会。

    不敢再纠缠这个话题,璎珞将倒好的茶水推向秦严,道:“平邑侯府的事儿是你做的吗?”

    她这么明显的转移话题,秦严眸中色彩愈发深浓,顺势便覆上了璎珞放在茶盏边缘的手,握在掌中,用带着粗糙老茧的拇指轻轻抚摸着她柔滑细软的手背。

    他的手指火热粗糙,她的却如冰玉般柔腻,触感分明,被揉搓过的那片肌肤带起一层奇异的电流,璎珞挣扎了下,秦严却蓦然收紧了五指,微微倾身过去,盯视着璎珞,道:“你是不是喜欢上爷了?”

    璎珞没想到秦严会直接出口这样问,心狠跳了一下,被他握着的手只觉一片灼人的烫,她力持镇定,迎上秦严满是研判期待的眼眸,却是挑唇淡笑,道:“靖王世子还是这么喜欢自说自话。”

    璎珞说着已经冷了面色,目光清冽盯着秦严紧抓自己右手的手,道:“靖王世子不是一向都是一言九鼎的吗?是谁信誓旦旦说以后都不再对我动手动脚的?还不松开!”

    秦严见她这般,又探究地瞧了璎珞两眼,一时倒也弄不明白这女人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心中略有些失望,倒是没再为难她,松开了手。

    璎珞立马便将手收回缩进了袖子中,并非她矫情着不肯向秦严坦白心迹。实在是心中还在介意秦严先前的强硬手段,不管怎么说,他先前都没尊重她的意愿。

    这个毛病绝对不能惯,两人要走下去,首先秦严就必须学会尊重她,而不是将他的意志强加给她。

    他那样强势强制地对待她,这会子她简简单单就原谅了他,还告诉他自己因昨日的事儿已经对他动心了,这只会让秦严更加得意,以后只会变本加厉,更加不知尊重她的意见,只会以他自己的意念对她好,而这种强加在她身上的好,显然并非璎珞想要的。

    她这种弯弯绕绕的心思,秦严便是想破了头也是不会想明白的,故此见璎珞面色冷淡了下来,只以为是自己又将人给逼得狠了,一时倒有些懊恼起来,也不再探究,收回了视线,道:“平邑侯府的事儿是爷令人做的。”

    璎珞不觉蹙了下眉头,想到那平邑侯府到底也算功勋府邸,秦严这般胡作非为,等于直接毁了平邑侯世子,什么仇能大得过断人家的子嗣绝人家的子孙?

    他这样当真就没有问题吗?

    想到朝廷弹劾的事情,她一时又不敢确定,朝廷上的弹劾究竟是秦严安排的,还是他真让人抓到了尾巴,借机攻歼,便目露担忧,道:“我听说今日早朝的事情了,没关系吗?”

    秦严目光又染上了一层热度,唇角微挑,道:“弹劾的事儿是我安排的,你放心,爷既然敢做,便都安排好了,便皇上查查此事也不会查到爷头上来,这都是旁人做下的腌臜事儿栽赃给爷的。”

    秦严说着见璎珞神情微松,手指抚着茶盏,道:“不容易啊,没心没肺的丫头总算知道担心爷了,不枉费爷费心思替你报仇,不过早知道平邑侯世子坏心办好事,爷真不该对他下手这么狠。”

    璎珞却呷了一口茶,神色淡淡地道:“你想多了,好歹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并非忘恩负义的人,自然是要关心下靖王世子的,不然靖王世子因我受了什么惩罚,我这人情岂不是更难还了?”

    秦严唇角笑容又挑起了几分,道:“这么急于辩解,有个词叫欲盖弥彰,是不是就说的是你这般?”

    璎珞被秦严的话堵地噎了下,还没想到如何答他,谁知秦严已是突然起了身,高大挺拔的身躯一下子便逼到了眼前,双手撑在她身下圈椅的椅靠上,略微弯下身子来,一瞬不瞬地盯着璎珞,声音蓦然有些沉哑,却又极其轻柔地道:“承认关心爷,也喜欢爷又不是什么坏事儿,有那么难吗?你遮掩什么?嗯?”

    璎珞本坐在宽大的圈椅中,还觉得椅子宽阔舒畅的很,此刻被秦严逼在椅背和他身躯形成的严密空间中,只觉坐下的椅子瞬间变的狭仄起来,让她有种手脚都无处可放,呼吸也急促困难的局促无措感。

    秦严的俊颜近在咫尺,他的额头甚至都要抵上她的,身子俯压过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中。他说话间有气息拂过她光洁的额头,痒痒的带起一阵酥麻,璎珞有种抬手揉揉额头的冲动。

    她勉强忍住了抬手的动作,可却忍不住心跳的不断加快。

    她神情力持淡定地往后仰了仰身子,背脊直接抵在了倚靠上,退无可退,饶是拉开了一些距离,还是抵不住从秦严身上传过来的逼人气息。

    陌生又熟悉,他好像身上从来不熏什么香,可却带着股极干净清爽的独特气味,那是种极具攻击性的体香。

    人都说女儿香清幽惑人,璎珞头一回知道男人身上也会有诱人的体香,说不出的味道却很容易便让人躁动心跳,脸红耳赤。

    这种攻击性的体香让璎珞觉得自己随时都有被拆吞入腹的危险,她仰头望着秦严,咬了下唇,实在弄不明白这男人是怎么回事。

    好似不久之前,这人还是缺根筋的冷面冰山,可如今他就像是被仙女的魔法棒点活了一般,一下子便知了情事,学习能力领悟探索能力简直高超的令人心惊,璎珞有种自己在秦严面前越来越透明的感觉,好像随时都能被他一眼看穿。

    这种感觉对现在她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美妙的体验,也让她生出一种一扛到底的决心来,输人不输阵,好似让秦严得了逞,被他逼迫的面红耳赤,娇羞满脸就是输了般。

    璎珞不动声色地轻吐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懒洋洋的依着椅背,神情淡然地冲秦严笑着挑了挑眉,道:“堂堂靖王世子,朝廷二品的鹰扬将军,你这是在对我用美男计吗?秦严,你就不觉得太自降身份了些?不过靖王世子生的这么清隽无双,确有施展美男计的资本。”

    秦严望着不动声色,满脸落落大方的璎珞,心中又狐疑了起来,哪个女人对着喜欢的男人的靠近能这样的毫无反应,还伶牙俐齿的反唇相讥的?

    他觉得有些挫败,也被璎珞的话堵地有些不自在,俊颜竟然不由在璎珞清澈明净的眼眸下浮起了一点红,古井无波的黑眸中也闪过些许狼狈躲闪。

    璎珞将他这种情绪解释为害羞窘迫,她一时倒是怔住了,心底似被勾动了下狂跳起来。

    秦严一直太强势了,这让她一直有些抗拒害怕,因璎珞本身也习惯了强势,而秦严现如今这种不经意表现出的弱势情绪,却令璎珞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怨不得那些恶霸都喜欢调戏良家女,瞧着人家脸红窘迫便兴奋不已,这种感觉果然很美妙。尤其是瞧着秦严这样的人脸红窘迫,璎珞竟有种想要怜惜安抚的冲动。

    她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险些抬起去触碰秦严微红的俊面,好在她这厢还没付诸行动,秦严便被她的话刺地本能直起身子退开了一些。

    璎珞微动的手握了下,心惊不已,不敢再胡乱说话,估摸着迟璟奕也差不多该来了,便抬头瞧着秦严道:“我约了人,世子爷能否行个方便,出去一下?”

    秦严往后退了两步,目光锁着璎珞,“约了人?迟璟奕吧,刚好爷也有话和迟大公子说,便陪你一起等着吧。”

    璎珞以为秦严只是尾随自己到了这里,并不知道自己到这里的目的,只因他自进了这雅间便表现的很平静,按照以往提及迟璟奕的时候秦严暴躁冷厉的模样,他知道自己在此约见迟璟奕,还不得又发起疯魔来?

    此刻见秦严非但知道自己在等迟璟奕,且神情极度悠然自得,璎珞倒是愣住了,瞧着秦严的目光不觉便有几分诧异不解,忍了忍到底问道:“我来寻迟大哥,你不生气?”

    迟家两位老人逼着迟璟奕退掉苏家的亲事,迟璟奕已经在祠堂跪了六七个时辰,璎珞这时候来见迟璟奕,秦严可不觉得她是要给迟璟奕鼓劲,火上浇油地让迟璟奕继续和家人对抗的。

    即不是来寻迟璟奕诉情的,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她是来和迟璟奕说清楚,准备退亲的。

    秦严以前吃迟璟奕的醋,那是因为知道璎珞是真一门心思想要嫁给迟璟奕的,而如今亲事要黄了,璎珞俨然已经放弃了嫁进迟家的心思,秦严自然也不会胡乱吃醋上火。

    且他瞧的很明白,璎珞便没喜欢上自己,对迟璟奕却也没过多的男女情爱,如今的迟璟奕在秦严眼中已经不足为惧,他自然也能平静淡然起来了。

    只让璎珞和迟璟奕单独相处,他却还是不乐意的。

    故此面对璎珞的疑问,秦严面上还露出了些许不满之色来,道:“难道爷在你心中就是那样斤斤计较,毫无胸襟之人?”

    他说着便又走回方才坐着的圈椅前,撩袍坐定了,瞧着微张着一张丰艳小嘴,显得有些呆愕懵然的璎珞道:“看来爷是有必要让你重新认识下爷的胸襟气量的,正好爷也要向迟大公子道歉,便陪你一起等着吧。”

    秦严说着便捧起了茶盏,轻轻掠起茶沫来。

    璎珞见他一副不准备离开的样子,一时有些头疼的拧了眉。

    她是要和迟璟奕说清楚,断了迟璟奕念想的,可她并不是要来刺激迟璟奕的,也从没想过伤害他。如今迟璟奕为了坚持这门亲事跪了几个时辰的祠堂,丢掉半条命,结果她却和秦严一起以一种亲昵的姿态出现在迟璟奕的面前,这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往迟璟奕脸上扇了两耳光,是会伤害男人尊严的。

    见秦严大刀金马地稳稳坐着,一副不动如山,打定了主意不离开的样子,璎珞心中有些焦急起来,蹙眉道:“你要和迟大哥说什么话可以回头单独邀他,做什么非要和我一起?”

    秦严却神情古怪地瞧向璎珞,道:“爷是有意要迎娶你的,爷容忍你私下见下外男已是宠溺你了,你这女人竟然还想着将爷赶走,单独和男人私相授受,爷不通礼数,你也不通吗?”

    璎珞愣了下,这才乍然觉出这其中的不对来,一时倒是瞧着秦严神情恍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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