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也是知道自己即将入翰林院,的确不适合继续住在林府。可是若真让他现在就走……他却也没那么多的银两租房。

    等钟晖到了林安书房,才知道自己误会林安了。

    “这、这些……”钟晖打开匣子,看着里面满满的铜钱和三只金元宝,立刻结巴了起来,心中只迟疑片刻,就推拒道,“这些我不能收!”

    林安笑道:“我知钟兄家中也有田地铺子,供给钟兄在京中花费,并不算难。只是京中距离鲁州路途遥远,等银钱送了,怕是至少要过上一月半月,钟兄却已经被点了翰林院庶吉士,半月后就要进翰林院学习,这如何能等?”

    然后他又将匣子推到钟晖面前,劝道:“钟兄只当是我借给钟兄的。待钟兄手头宽裕了,再还我便是。那些铜钱,钟兄拿出去打赏就好。”

    话虽是这样说,但钟家一来不只钟晖一个儿子,钟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各自成家,有妻有子,就是钟晖自己,也有了妻子,妻子还怀了孕,钟家就算家里原本是有些积蓄的,如此一来,能送到钟晖手里的也不算多。

    翰林院庶吉士是六品官,岁俸银四十五两、米四十五斛。

    而京中物价高,就是在京中只租个一进的小院子,至少每月也要花费三两银子。再加上还要买菜做饭,采买厨子、看门的仆人,这又是几笔花费。林安“借给”钟晖的十五两金子,即一百五十两银子,且还给钟晖找好了借口,钟晖心中只有感激。l

    翰林院庶吉士素来清贵,且庶吉士要在翰林院学习三载,参加考试后,才能继续往上做官,或是外派做官。至少在三年之内,钟晖怕是真的很难还上这些钱了。

    “如此,我也只好却之不恭。”钟晖起身,长揖一礼,“多谢子默。将来子默若有事情,我钟晖定尽我所能,帮助子默。”

    林安只笑:“你我同窗三载,一道乡试,一道会试,一道殿试,有这等情谊,我又岂会不信钟兄?”

    于是钟晖当天就搬走了。

    剩下的邹远之几人,也前来告辞。

    邹远之是最近几年都不打算来京考试了,只等着用举人身份,在家中开馆教书,剩下两人,则是觉得学问还不够扎实,再加上家中也不是非常富裕,便决定回家一面找个挣钱的伙计,一面继续读书,等四年后的会试,再来参加。

    林安也没有多留几人,只道让几人再等两日,等他二妹把送回家中的东西收拾好了,请几人跟着他们的车队回去。

    几人自然都说好。

    待得殿试完的第三日,猎户亲自给林安换了一身状元服,等着过会坐着马车,到皇城外,和同科榜眼、探花以及二甲、三甲的进士,叩谢皇恩,再去皇城左门外观看金榜,尔后骑马回家。

    原本游街一事,是殿试当日就该举行。

    奈何殿试当日,皇帝先是延迟考试,后又雷霆一怒,使得众进士在参加完大皇子主持的冗长的琼林宴后,天色已晚。

    大皇子当时故作为难后,便大义凛然的替众新科进士去求了圣上,允许这一科的进士,在三日后一早,重新叩拜皇恩,打马游街。令一众新科进士,还没/入官,就先欠了大皇子一个人情。

    林安才道大皇子的意图,可也无法。想来皇帝之所以给大皇子这么个主持琼林宴的计划,就是算好了这一步,他们这些人,只是其中的棋子而已,自然没有话语权。

    只是能穿着状元服,带头游街,还是游京城一遭……林安心里,其实还是很兴奋的。

    猎户也很兴奋。

    尤其是状元服是大红色的,像极了成亲的喜服。

    猎户帮林安把状元服穿上,就开始盯着林安看。

    一双眼珠子,就差黏在林安身上了。

    饶是林安常常被这么盯着,却也有些受不住,佯作没看到猎户眼神似的兀自转了个圈,露出一双小酒窝道:“好看么?”

    怎的会不好看?

    他的小狐狸,穿什么都好看,当然,不穿也好看。

    “好看。”猎户道,“像吉服。成亲时穿的吉服。”

    林安立刻开始瞪他。

    猎户却是往前一步,看着林安道:“等太子登基,改了律法,便嫁给我,嗯?”

    林安:“……”这是求婚?

    可是看着猎户笃定和强势的目光,林安心中立刻决定,不能答应,至少现下不能答应。

    “这件事不急。”林安镇定的道,“那一位……还好生活着呢。”

    猎户似是不解林安为何会拒绝,抓着林安的肩膀道:“没说现在就嫁。三哥是问,等……那时,媳妇儿可愿嫁我?”

    这下换做林安不解了。可愿嫁?这是何意?

    “我们不是有婚约么?”林安奇怪道,“有婚约,若律法改,当然是要成亲。只是成亲的早晚……”这就得他说了算,猎户说了不算。

    嗯,就是这样。

    猎户神色一顿:“因为,有婚约在?”

    “嗯?”

    “若无婚约,那、那……”你可还愿嫁我?

    这话猎户却是问不出来了。

    他只站在那里,盯着他的小狐狸看了半晌,最后才道:“我先走了。”

    林安只当猎户有急事,便大方的挥手和人告别,然后就穿着状元服,跑去后院,给林姝和林平、秦茂看。

    三人果然围着林安惊奇又高兴的看了半晌。

    林姝还好,只觉心中骄傲。林平和秦茂却是新奇极了,还道要去看林安打马游街的模样。

    林安故作迟疑,等二人急的围着他“好哥哥”“好叔叔”的叫个不停后,才说已经给他们定好了一家酒楼包厢,让他们去那里等着,自来游街,都会经过那里。

    二人这才大喜。

    林安令家仆把人送过去,也坐了马车跟在后面,去了皇城外等着。

    因林安是状元,自是站在头一个。等叩谢皇恩后,一行人骑马去看了写了他们名字的皇榜,就开始绕京城一周,打马游街。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林安从前对此只是艳羡,待自己骑马游街,被京城里的男男女女,扔花的扔花,丢手帕的丢手帕,甩戒指的甩戒指时,才发觉其中的难处。

    太疼了!

    那些花啊,手帕甚么的还好说,可是戒指簪子……那不都是蛮值钱的东西么?为何还有人要扔?

    女的扔也就扔了,大老爷们为何也要扔呢?还专门用扇子骨砸他!很疼的好不好?

    林安哪里知道,虽说这时候少年天才的确不少。可是能区区二十岁就连中三元,并且还长得那么好看的,京城里的土著都好多年没见过了,这一见之下,岂能不扔?

    尤其是林安爱面子,身上再疼,也坚持是笑着游街,往他身上扔东西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还有人买了一篮子花,就为了扔他!

    林安:“……”他该感谢,大家只没扔臭鸡蛋么?

    榜眼和探花虽说理论上要落后一步,跟着状元身后,可是二人都不太擅长骑马,偶尔和林安并驾齐驱,林安也只一笑,并不责怪。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探花还玩笑道:“好在玉佩价格昂贵,那些人也只舍得扔些簪子戒指,不舍得扔玉佩……”

    结果他话音一落,一只通体白色的玉佩,就砸到了林安手里。

    林安:“……”

    “哎,那是羊脂白玉!竟有人舍得丢这样的玉佩!”

    “上面刻得那是甚么?咦,竟是只狐狸?”

    二人还在惊叹,林安抬头就看到了那个往他身上砸玉佩的人了。

    明明回家就能给他,怎的要这么大庭广众的来砸他?

    他摸着手里的玉佩,等榜眼和探花离得他远了些,才悄悄把那枚玉佩转了过来,看到玉佩背面的三个字。

    “嫁给我”。

    刻得字跟猎户自己的字一样,不怎么好看。

    林安这样想着,心口处却“砰砰砰”地跳的厉害,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只剩下猎户一人。

    当然,如果上面刻得是“快娶我”三个字,林安想,他大约会为了猎户,连街都不游了。

    真可惜。

    ☆、第69章 被哄骗的大状元

    心中想着可惜二字,可是打马游街的状元林安,却是嘴角越翘越高,两个小酒窝更是看醉了不知多少人。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谁不喜欢看长得好看的人呢?

    林安长得好看,人又有才华,还是当朝第一个三元,年纪又这样轻,说不定还没娶妻!

    不少家里人正在榜上抓婿的人家,见了这少年三元,自是喜不自胜。

    嫡女不好嫁,庶女总能嫁的嘛。而且,以林安的年纪和才华,就是真的嫁一个嫡女去赌一把,亦未尝不可。

    实在嫁不成,且看林家有没有其他的人选,总能和这位新出炉的年轻俊秀的三元结成亲的!

    于是在林安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不少人当成抓婿的人选,在心里过了不知多少道秤了。

    他现下心中想的,只是那个扔了羊脂玉给他的那个男人。

    方才他只顾着小心翼翼偷看玉佩上的字,等到这会,游街快结束时,他才突然又生起气来——那个男人也太不精心了,这羊脂白玉一看就是好东西,要是方才不小心被扔到地上,那岂不是东西废掉,男人的心意也废掉了么?

    早上分开时,男人就该把玉佩给他的!

    最好上面也不要刻甚么字。

    毕竟猎户的字真的不算好看。

    林安心中念叨着这件事,等到打马游街结束,林安和众人道别,回到家中,就见那个刻了不好看的男人正在微微笑着,等着他。

    林安立刻就将埋怨男人这件事情,抛之脑后。

    “回来了?”

    “嗯。”

    “那……回屋吧。”

    男人牵着穿了一身状元服的林安的手,走上一步,就要回头看他的大状元一眼,再走一步,再看一眼。

    林安被看得心都软了。

    于是也就忘了,青天白日的,两个忽又□□的男人一旦进了一个有床有榻的房间……除了那种事情,还能发生甚么事情?

    “唔,走了一路太累,这状元服沉甸甸的,三哥等我先换下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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