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太清楚霍谨之家里的情况,但吴大爷猜到霍谨之的父亲应该不在了,但凡家里有个顶梁柱男人,也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抛头露面了。
    “孩子,这个给你。”
    吴大爷从抽屉里拿出票,塞给了霍谨之,是一张珍贵的自行车票。
    霍谨之惊喜万分,他正愁上哪弄票呢,吴大爷就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吴爷爷,这个太珍贵了,您还是自个留着吧。”
    黑市一张自行车票已经开到了一百块的高价,一票难求,吴大爷把这票卖了,能给家里改善生活,霍谨之本打算再弄不到票,就去黑市高价弄一张票。
    “这个我用不着,你去买一辆吧,别总借人家的车了。”吴大爷笑眯眯地说。
    这张票是以前的老战友给的,老战友在武装部,境遇比他好的多,平时也常照顾他,不过吴大爷不太愿接受救济,这张自行车票他就是为霍谨之要的。
    “您哪来的票?”霍谨之好奇。
    “电影院分的。”
    吴大爷含含糊糊地说,让霍谨之赶紧办事儿去,欠战友的人情他以后慢慢还。
    霍谨之一听就知道吴大爷撒谎了,电影院怎么可能给一个看门大爷分自行车票,早被有关系的人弄走了,他冷不丁问道:“是您战友给的吧?”
    吴大爷愣了下,这孩子真是个人精儿,啥事都瞒不过他,既然被戳穿了,他便承认了,“是个老战友给的,我和他有过命的交情,一张票不算事儿。”
    霍谨之心里有数了,打算收几只鸡带过来,让吴大爷给那个老战友送过去,不能让吴大爷自个掏腰包。
    第274章 麻婆黄迎春
    唐小囡这几天都盯着黄凤仙,还是一无所获,没抓着黄凤仙和顾松涛的现行,不过她去外公家时,倒碰见几回黄迎春,是个纯朴老实的女人,但容貌也是真的平常,甚至可以说丑。
    五官倒还算清秀,可黄迎春脸上却布满了麻麻点点,满脸都是,据说是小时候出水痘留下的,也所以黄迎春有个麻婆的绰号,正因为这张麻子脸,她才会嫁给成分不好的顾松涛,而且嫁过去后备受冷落,也是个命苦的女人。
    黄迎春和唐小囡外婆舅妈关系都不错,时常会过来串门,说话虽慢条斯理,干活却十分麻利,否则她一个女人也养活不了一大家子人了,顾家老老小小都靠了她一人,顾松涛就是个没良心的渣男。
    唐小囡很同情黄迎春,这女人既懦弱又坚强,她对自己悲惨的命运毫无反抗之心,任劳任怨,再苦再累都压不垮她,都说顾家老夫人是菩萨心,可唐小囡却觉得这个老夫人心狠着呢。
    老夫人如果心疼黄迎春,就应该好好管教儿子出工干活,也不应该让孙子只关在家里学习,不帮黄迎春分担一点家务。
    顾村人都知道,顾云川从来不下地干活,因为老夫人不让,顾云川有好几回去地里干活,都被老夫人叫回去了,只让他一心学习。
    顾村人都觉得老夫人老糊涂,因为地主成分连高中都上不了,大学就更甭想了,学习再好也没用,就算现在上面下达了件,不以成分论人才,可考大学一样要政审。
    去年有个地主成分的孩子分数过了,愣是政审没通过,上不了大学,把那孩子气得喝了农药,还没送到卫生所就凉了,爹娘都哭死了。
    所以顾村人都认为顾云川是在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认清事实,学会务农,否则以后连饭都得吃,但老夫人十分固执,黄迎春也没主见,其他人也不好多说,只是替顾云川可惜。
    “外婆,舅妈,吃饱了。”
    唐小囡吃了一只粿子就饱了,今天她在外婆家吃饭,外婆和舅妈性格都很好,不过也都是泼辣性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小囡。”
    舅妈寿春桃拿了个煮鸡蛋跑出来了,把热乎乎的鸡蛋塞唐小囡口袋里,“饿了再吃啊。”
    寿春桃生了三个儿子,就是没生女儿,估计这辈子都生不出来了,所以她很喜欢白白胖胖的唐小囡,尤其现在唐小囡嘴甜又懂事,寿春桃更喜欢了,就算唐小囡不去外公家吃中饭,寿春桃也会让儿子许国强带个煮鸡蛋来。
    “谢谢舅妈。”
    唐小囡嘴跟抹了蜜一样,寿春桃在她脸上轻轻捏了捏,闺女就是贴心,可惜她肚皮不争气,生三个都生不出来,唉!
    鸡蛋她和表哥许国强分着吃了,她吃蛋白,许国强吃蛋黄,唐爱军和柴玉香在学校吃中饭,他们吃了饭要和同学玩耍,懒得过来吃。
    去学校要经过顾家,老远就看见门口站着的顾云川和沈玉竹,两人在说话,沈玉竹看见唐小囡过来,眼神闪了闪,没说话了。
    “顾哥哥。”
    唐小囡笑着叫了声,没叫沈玉竹,她现在可烦这个女主了,就不叫。
    第275章 渣男顾松涛
    顾云川温和地笑着,刚才沈玉竹和他说了这些天发生的事,黄凤仙被唐家人欺负了,齐老爷子不肯教她英语了,黄凤仙不再供她上学了,种种委屈都说了,话里话外都在说唐家的霸道横蛮,当然也包括唐小囡。
    “国强,小囡。”
    顾云川笑着打招呼,看唐小囡的眼神有些复杂,怎么都不觉得眼前这个可爱天真的小丫头,会是沈玉竹说的那个横蛮无理的恶霸,但唐家当着全村人的面欺负黄凤仙一个弱女子,确实做得太过了些。
    毕竟黄凤仙是老师,老师惩戒学生再正常不过,当然黄凤仙那天也确实冲动了,差点把唐小囡的手弄断,这事两头都有错,但唐家的错更多一些。
    顾云川自小由老夫人带着,老夫人给他启蒙的书是《三字经》和《千字文》,还教他要尊师重道,先生比父母的地位还重要,这些话他都记在心里了。
    现在的老师不叫先生了,地位也不比从前,当然学问也不如从前,顾云川小学上了五年,就在顾村小学,老师的水平当然比黄凤仙高多了,但还是不能让顾云川折服,他觉得这些老师的学问还不如奶奶,甚至连父亲顾松涛都不如。
    顾松涛虽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可学问却是真的,这渣男小的时候顾家家产殷实,富甲一方,老夫人对独子也很上心,专门请了先生在家里一对一教授,指望顾松涛能考去省城大学。
    可惜顾松涛打小心思就不在学习上,调戏丫鬟,逗鸟溜狗,十四五岁就和狐朋狗友去逛暗窑子,赌坊也是常客,最后还抽上了大烟,吃喝嫖赌毒,五毒俱全,是个十足十的败家子儿,但就算吊儿郎当地学习,肚子里还是有些货的,比小学的某些老师学问高多了。
    而且顾松涛还能写一手好字,他平时虽不出工,但靠着一手好字也能混上几顿饭,就像唐绍正一样,村里的红白喜事都会找顾松涛当帐房,不仅能挣工钱,还能混上几顿肉吃。
    只不过顾松涛实在是不争气,年轻时不好好学习,成天鬼混胡来,老夫人实在气不过,亲手敲断了顾松涛的腿,关在家里近一年,这才把顾松涛的大烟瘾给戒了。
    至于嫖和赌,用不着老夫人出手,没等两年就赶上了土改,顾家一夕之间大厦倾覆,分崩离析,家里的田地和店铺都充了公,饶是老夫人这样历经战乱的女强人,也被弄得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应对,眼睁睁地看着顾家被搬了个干干净净。
    长工和佣人都各回各家,有些还顺走了不少东西,她和顾松涛母子被赶出了大宅子,幸好顾村的村民还算仁义,给她和儿子留了现在这栋宅子,不至于去住牛棚。
    再后来顾家被划成地主,每天都要挣工分,母子俩挣一天还不够塞牙缝的,风雨飘摇了几年,老夫人咬牙撑下来了,又遇上了新的问题,顾松涛都二十大好几了,一表人才,可却娶不到媳妇,没人愿意嫁给地主家的儿子。
    第276章 差别待遇
    老夫人四处打听,要求一降再降,模样年纪都不讲究,只要是个女的就成,她不能断了顾家的香火,没多久,黄迎春出现在老夫人眼前,除了相貌平常了些外,黄迎春样样都好,老夫人自然一百个乐意,只不过顾松涛不愿意,他嫌黄迎春丑。
    但顾松涛最后也认命了,和黄迎春生下了顾云川,之后又和黄凤仙搅和在了一起,更不愿搭理黄迎春了,甚至连正眼都懒得瞧,只当黄迎春是家里的佣人,成天没个好脸色。
    但顾家能有现在的安稳日子,却全是黄迎春的功劳,黄迎春力气大,干活麻利,家里田里都一力承担,把老老小小都照顾得十分妥当,顾村谁人不夸黄迎春能干,都说顾松涛没良心。
    顾云川和父亲的感情淡漠,他更亲近母亲和老夫人,母亲是心疼,老夫人那儿是尊敬,有事他都会和老夫人商量,母亲也出不了什么主意,只是让他好好学习,听老夫人的话。
    “顾哥哥再见!”
    唐小囡还是没叫沈玉竹,冲顾云川挥了挥手,一蹦一跳地去学校了,沈玉竹心里恼怒,这个唐小囡现在眼睛朝天了,招呼都不打了,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没家教的野丫头。
    顾云川笑了笑,因为沈玉竹说的那些话,而对唐小囡生出的一点不喜又散了,分明是个可爱礼貌的小丫头,唐家大人做过头了,不能怪这丫头,玉竹也是小孩子脾气。
    唐小囡差点撞到人,许国强拽住了她,来者是唇红齿白的顾松涛,哪怕衣着破旧,裤腿一只高一只低,这个男人依然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和周围灰扑扑的村民完全不一样。
    顾松涛后面跟着挑担子的黄迎春,两人隔了五六米,就像陌生人一样,根本看不出一点夫妻应有的亲密和熟稔。
    “玉竹怎么不进屋里坐?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顾松涛看见沈玉竹很欢喜,热情招呼,还推了把唐小囡,眼神嫌弃,唐小囡明显感觉到了,这个渣男非常讨厌她,而且推她的力气也不小。
    明明她都让开了,而且路这么宽,哪不能走,非得走她站着的这条道?
    这渣男分明就是故意的!
    肯定是黄凤仙在渣男耳边吹枕头风了,可这些天她和三哥天天都盯着,怎么愣没瞧见这对狗男女偷情?
    唐小囡被推得打了个踉跄,差点摔地上,许国强赶紧抱住了,不满地瞪着顾松涛。
    黄迎春放下担子快步走了过来,见唐小囡没事才放心,冲顾松涛看了眼,顾松涛推了后就有些后悔了,可谁让这臭丫头是许金凤的女儿,许金凤欺负他家凤仙,这笔帐他自然要找许金凤的女儿讨回来。
    但顾松涛也就只敢搞这样的小动作了,他是地主成分,唐小囡是贫农,真闹大了他没好果子吃,被黄迎春瞪了眼,顾松涛悻悻地进屋了,还不忘招呼沈玉竹,“玉竹吃过饭了没?在家吃吧。”
    沈玉竹感受到了顾松涛截然不同的态度,暗暗得意,羞涩地笑了笑,准备答应下来,其实她已经吃过了,但她想和顾云川同桌吃饭,哪怕只是空坐一会儿,她都开心。
    可是
    “我家没什么好菜,不招待客人了,云川,去帮我烧火吧。”黄迎春淡淡地说了句。
    第277章 护母
    沈玉竹脸上的得意顿时消失,臊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尴尬地笑了笑,“我吃过饭了。”
    “嗯。”
    黄迎春神情淡漠,正眼都没看沈玉竹,但却朝唐小囡微微笑了笑,柔声问道:“小囡吃过饭了没?”
    “在外公家吃过了。”唐小囡乖巧地回答,心里却有很多疑惑。
    黄迎春对沈玉竹的态度挺奇怪的,外婆和舅妈对黄迎春的印象都很好,夸她为人厚道,干活麻利,是持家的好女人,而且黄迎春和黄凤仙算是未出五服的堂姐妹,沈玉竹得叫她一声姨妈。
    但黄迎春似乎很讨厌沈玉竹,连表面上的客气都不顾,这不符合黄迎春敦厚纯朴的性格,唐小囡并没疑惑太久,原因不难猜,肯定是因为黄凤仙。
    顾村人人都知道黄凤仙和顾松涛有私情,黄迎春不可能不知道,丈夫和堂姐勾搭在一起,她心里肯定很恼火,能对沈玉竹有好脸色才怪呢!
    “我回学校了。”
    沈玉竹脸色有些难看,刚才在顾松涛身上找到的优越感,被黄迎春打击得荡然无存,她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了,匆匆地回了学校。
    “迎春姨,我也去上学了。”唐小囡嚷了声。
    “去吧,路上小心啊!”
    黄迎春笑着挥了挥手,等唐小囡和许国强走得远了,她才进屋准备中饭,也不看黑着脸的顾松涛,他们夫妻早比陌生人还陌生了,一年到头说不到十句话,甚至看一眼都多余。
    “你对个小孩子发什么火,白吃几十年米饭了!”顾松涛一肚子邪火,刚才沈玉竹的委屈失落他都看在眼里,对黄迎春恼火的很。
    这女人又丑又蠢,还小心眼,哼,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就她那丑样哪点能和凤仙比?
    而且以他的身份,搁在以前三妻四妾正常的很,这丑婆娘给他当扫地丫头都不够格,要不是这该死的世道,他能娶这么丑的女人?
    看见这丑婆娘他饭都吃不下,更别提睡一个屋子了,顾松涛越想越气,恶狠狠地瞪着黄迎春,还扬起了手,今天非得教训这丑婆娘不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顾,皮痒痒了!
    “父亲!”
    顾云川沉下了脸,挡在了黄迎春身前,严肃地看着顾松涛。
    小时候顾松涛打黄迎春他没能力保护母亲,但现在他长大了,可以护着母亲了。
    虽然只到顾松涛肩膀那么高,可顾云川的气势却让顾松涛瑟缩了,扬起的手在半空中僵住,半天也不敢抡下来。
    “你你们娘俩串通起来对付老子是吧,好啊出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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