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仪这一胎,怀的挺稳,虽然怀孕期间怀孕的反应没有断过,但也没有出过任何意外,甚至连安胎药都只吃过一回,便顺顺当当在预期的日子发动。

    用了半个晚上的时间,平平安安生下了二房的嫡长孙。

    陈仪的预产期很好,四月份,天气不是很冷,可也没有完全热起来,也适合做月子。锦绣自从有了小侄子,一天三趟的往夏靖铭他们家的院子跑去,兴奋的不行。

    新生命的到来,总归是让人欣喜的,二房这段日子,一直喜气洋洋,而兰姨太太,更是针线不断,连夜为自己这个曾孙子赶制出了一套婴儿的小衣。

    勇诚伯对于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听闻后虽然有高兴,可也不至于兴奋,毕竟在这个孩子前头,他也已经有了曾孙子了。

    勇诚伯为了讨好兰姨太太,倒是有提议过想给这个曾孙子取个名字,兰姨太太闻言,当即便不留情面的回绝了。先且不说勇诚伯肚中没啥墨水,单单说着孩子有举人父亲,进士祖父,兰姨太太也一点都不想让勇诚伯来给这个孩子取名字。

    虽然名字不是勇诚伯取得,不过这孩子的排名还是随了府里,勇诚伯府这一辈,孩子是从景字开始排,最后夏立齐在夏靖铭和陈仪的请求下,大笔一挥,给这个孩子取名为夏景礼。名字挺中规中矩,但小孩子,名字也不用太显贵。

    二房众人都表示很满意,锦绣私底下给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李子,只因为陈仪在怀孕期间,最爱吃的,便是用李子腌制成的酸梅,而这孩子哭起来一张脸皱巴巴的,瞧着也很想被腌制过的李子。

    柳氏虽然说着锦绣胡闹,但最后夏景礼这李子的小名,还是被叫了起来。

    陈仪和夏靖铭疼爱锦绣,也由着锦绣胡闹,最后还是柳氏笑着点了点锦绣的脑袋,直道:“你这孩子就胡闹吧,以后你侄子长大了,还不得怨你。”

    “才不会呢!”

    锦绣笑嘻嘻的捏着奶娃娃的小手,得意洋洋道:“我给小李子取得名字多可爱,多好听啊!”

    陈仪生下小李子后,锦绣家里的亲戚,在第二日也都送了礼物过来,当然因着是第二日送来,也都是一些亲近的亲属来送礼,譬如陈仪的娘家,柳氏的娘家,还有谢家。

    谢家是谢文清带来了礼物,礼物准备的很精心,不贵重,都是一些孕妇做月子时候可以吃的补品以及小孩子的衣物佩饰。可越是这样的礼物,越能够看得出其中的心意。

    谢文清此举,自然再次为他和谢家刷新了好感度,便是近些日子对着谢文清一直都淡淡的夏靖铭和陈仪,也是难得语气和气的与谢文清说了一会儿话。

    不过,在送走谢文清后,夏靖铭脸上的笑容瞬间便落了下来,他的妻子陈仪已经生下了孩子,而据晏淮所言,谢文清的那个女人所怀的孩子预产期,与陈仪十分相近,恐怕也是在这几日功夫的事情了。

    他心里既有些急切,有一些不敢去揭开这个真相。

    夏靖铭虽然心中已经有所预感晏淮很快便会来找到,不过却没有想到,晏淮在谢文清送了礼的这一日晚上,便找上了他。

    晏淮带着夏靖铭来到了京中一处小小的民居内,并没有带他进了这处民宅,而是敲响了边上一处人家。

    那户人家看到站在门外的晏淮和夏靖铭时,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连声道:“公子,您又来了!”

    晏淮点了点头,从身上拿了一些碎银递给了那个开门人。

    而开门人欣喜的接过了那些碎银,连忙带着晏淮和夏靖铭来到了后院靠近边上民居的一堵墙边,轻声道:“那位娘子就是住在这边的一间屋子里,她刚生下孩子,这几日,没到晚间,总能听到婴儿啼哭声。”

    正说着,墙的另一头便响起了婴儿稚嫩的哭声,而后便是妇人轻柔哄着婴儿的声音响了起来。

    晏淮的目光落在了夏靖铭的紧握成了拳头的手上,冲着领路的那人摆了摆手,开口道:“我们在这里站会儿,你不必管着。”

    “好,好,公子,那我先走了。”

    那人既得了好处,又听得吩咐,自然没有逗留,很快便离开了。

    晏淮的目光从那人离开的背影收回,看着夏靖铭轻声道:“那女人叫蓝莺儿,比大嫂早两日生产,也是一个男孩。”

    晏淮的话一落下,夏靖铭的背便绷得紧紧的,十分僵硬。他的目光透过那堵墙,听得那一阵又一阵的额婴儿啼哭声,心情十分复杂。

    已经知道真相,和亲眼所见、亲儿所听,的确是有差距。

    可是,夏靖铭站了好一会儿后,还是开口说了一句:“这女人和孩子并不能证明什么,并不能够证明,谢文清辜负了锦绣。”

    夏靖铭心里也已经相信了,可仍然有一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想法,他也是有些想不通,这些日子以来,或者说这些年来,谢文清对于锦绣的在乎与珍视,对于他们一家的殷勤讨好,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一时之间,实在是难以接受谢文清这般巨大的形象转变。

    晏淮闻言,脸上神色未变,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冲夏靖铭轻声道:“大哥说的没错,这个女人和这个孩子,并不能够证明什么,我也不会只是这两个人,便定要说谢文清对不起锦绣。今日带大哥来,只是想先让大哥看看,我并不是在骗大哥,免得大哥心急了。大哥再等些时候,我一定会让大哥看到谢文清无法抵赖的场面。”

    夏靖铭也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而晏淮依然温和的笑着,他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细细长长的盒子,笑着递给了夏靖铭,轻声道:“听说大哥大嫂喜得贵子,我这身份,毕竟不方便上门去探望,不过这份礼物,还请大哥收下。”

    “是什么?”

    夏靖铭并未伸手去接,只是看着。

    晏淮也不以为意,将手中的盒子再往夏靖铭的方向移了移,笑道:“是一个长命锁,我请大师开过光,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

    说着,晏淮主动打开了给夏靖铭看。

    夏靖铭看了一眼,里边的确是放了一个十分精致的长命锁,他其实是想要拒绝的,可是看着晏淮脸上温和甚至是有些殷勤的笑容,最终只是伸手接下了。

    夏靖铭收下的时候,告诉自己的其实是,毕竟对方是王爷,自己若是拒绝的太狠,得罪了就不好了。锁收着,给不给孩子戴,那是另一回事情。

    而晏淮在看到夏靖铭收下后,脸上笑容加深。

    夏靖铭拿着晏淮所赠的长命锁回到家里的时候,陈仪正抱着刚吃完奶娘奶水的小李子哄着。

    小李子虽然闭着眼睛,可这几日养下来,倒不像是刚出生时候那般皱巴巴,虽然皮肤还是有些红通通,五官也都挤在一块儿,可看着还是很可爱。

    陈仪并不知道夏靖铭这么晚出去是做什么,但她对丈夫十分信任,看到夏靖铭回来,也只是笑着说了一句:“回来了!”

    夏靖铭点了点头,沉默的走到了床边,在陈仪边上坐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捧了一下自己孩子的柔软的脸蛋。

    陈仪看见了,也笑了。

    而在这个时候,夏靖铭却突然晏淮所赠之物从身上拿了出来,打开了那个盒子,从里边取出了长命锁,犹豫了一下,挂到了小李子身上。

    “这是……”

    陈仪有些奇怪的看向了那个长命锁,疑问的看着夏靖铭。

    这把长命锁,打造的十分精致,用的是赤金和白银,工艺十分精巧,陈仪伸手拿起看了,竟然还在上边看到了内造的痕迹。陈仪自然知晓,依着夏家的地位,是根本无法接触到内造之物,夏靖铭这把锁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夏靖铭轻轻叹了一口气,对陈仪轻声道:“方才我是去见燕亲王了,这把锁,也是他给我们儿子的。”

    “燕亲王……”

    陈仪微微一愣,想了想轻声问道:“他找你何事?”

    “他带我去见了谢文清的那个女人……和他们的儿子。”

    夏靖铭嘴角扯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而陈仪脸上的神色错愕,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谢文清真的瞒着咱们家有了庶长子……”

    陈仪因为紧张,几乎能够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夏靖铭垂下眼睑,又是点了点头,可他却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最后说了一句:“谢文清既然做出了这般事情,锦绣定然不能够嫁给他这样的人,但事情究竟如何处理,还要再等等,你也莫漏了口风。”

    “要等到什么时候,爹娘知道,会不会接受不了?”

    陈仪虽然才嫁入夏家一年,却清楚自家和谢家的关系,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姻亲关系。

    “接受不了,也必须得接受。此事不是我们对不起谢家,而是谢文清对不起锦绣。”夏靖铭再次深深叹了一口气。

    陈仪没有再说话,拍了拍已经哄睡下的孩子,开口冲着外边吩咐了一声,让奶娘抱走了孩子后,对夏靖铭轻声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歇下吧!”

    夏靖铭依然沉默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唤人,自己亲自将屋里的蜡烛吹灭了,躺回了床上。

    陈仪躺在床上,看着因为视线渐渐适合了环境而变得清晰的床顶,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谢文清和锦绣的婚约不可能再继续,而燕亲王又一直表现的对锦绣十分钟情,并且听着夏靖铭先前的意思,仿佛还要娶锦绣……那么,他们家这是要出一位亲王妃吗?

    陈仪被自己脑中灵光一闪的这个念头搅得瞬间睡意全无。

    当然,陈仪会被这个念头弄得睡意全无,倒并不是因为她攀龙附凤,欣喜于有一个可能会当王妃的小姑子,她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家这样的家世,锦绣的身份,其实应该是连当侧妃都很勉强的……

    而陈仪也很快想到了一个事情,那便是京城里纷纷扬扬的燕亲王克妻之说。

    陈仪可没有跟锦绣一家一般,之前都是呆在上川,她一直呆在京里,每一回,即将被定为燕亲王妃的世家小姐出事,总能够被闹得纷纷扬扬,陈仪甚至还亲眼见到过其中一个小姐出事的场景……

    只是因为这些年来,燕亲王主动跟当今圣上请了旨,宫里也停了给燕亲王指妃的念头,所以失态才平息下去。所以陈仪才会没有想到。

    可这一想起来,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她脑子里一会儿是那些小姐出事的传闻,一会儿则是燕亲王对锦绣深情的摸样,与锦绣提起晏淮时,明显便不是无意的害羞模样,反反复复闹闹腾腾了大半夜,连心里存着事儿的夏靖铭都睡着了,她也没有进入梦想,直至天刚蒙蒙亮,方才合了眼。

    ☆、109| 77|3.23|家

    第109章

    自打上元节后,谢文清将原本派出去寻找蓝莺儿之人,全部都叫了回来。

    倒不是心中不念着蓝莺儿,只是事情都有轻重缓急,相对而言,在锦绣及笄成亲之前,他不能因为一些其他的事情,将此事彻底搞砸。前世的教训让他如今仍铭记在心。

    虽然如今一切看着,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当然,虽然不派人去寻找蓝莺儿了,但他心里也不是不念着,晚上躺下的时候,他脑子里也总是会反反复复的思索着,手上摩挲着蓝莺儿为他绣的荷包,前世与蓝莺儿共处的岁月与今世两人短暂相处的那段时光一幕又一幕的在他脑海里回忆着,他至今,仍然无法想明白,为什么他和蓝莺儿相处的好好的,蓝莺儿会突然离开他。

    一夜梦影交织,等到梦醒时分,却发现床边只有他孤寂一人。

    谢文清的心情有些低落,他洗过一把脸,打起了精神,却并未如同往日一般,到书房里看书,而是换上了一件出门的袍子,带着随从出了门。

    在月前他亲自画了图纸设计了一对镯子,昨日掌柜让伙计上门通知了,只说那对镯子已经打造好了,谢文清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取了送到锦绣手中。

    他这段日子对锦绣和她的家人讨好的很,虽然柳氏和夏立齐带他依然如同往日,可谢文清总能够敏感的感觉到,锦绣的家人待他好似有些疏远,而锦绣从上川回来后,与他也不像小时候那般亲近了。

    谢文清总觉得是自己上元节那日的疏忽才会如此,所以这段日子,他也想要竭力弥补着。

    首饰铺子里,谢文清接过那套与图纸有八分相像的手镯,仔细瞧了,十分满意,倒是爽快的将余款都与掌柜结清,又让掌柜拿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子将那对镯子装了起来,这才在掌柜和伙计的连连讨好送别中,满意的坐上了马车打算去勇诚伯府。

    只是,他还未步上马车,目光却被不远处一家药铺门口的一人给吸引住了。

    那人做了妇人打扮,身上仅仅穿了一件朴素的蓝色素色衣裙,身材瞧着,倒是比曾经更加纤细瘦弱,而她的手上,抱着一个正哇哇大声啼哭的婴孩。

    蓝莺儿抱着婴孩跪在药铺门口,狼狈的苦苦哀求着,而药铺的大夫和学徒,却是毫不留情面的推了一把蓝莺儿。

    若非蓝莺儿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婴孩,只怕连婴孩都要摔在地上。虽然她怀中的婴孩无事,可她自己,却是重重的跌在了地上,许久没有起来。

    偏生那大夫和学徒依然不依不饶,还要拿着扫帚去驱赶她。

    谢文清双手紧握成了拳头,突然快步朝着那边走了过去,越走越急,到了后来,变成了跑,他一把抓住了大夫手上正要打到蓝莺儿身上的扫帚,怒目相对,厉声呵斥:“你做什么!”

    那大夫被谢文清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但又立刻鼓起了劲,连声道:“这女人没钱还赖门口,把我生意都给搅了,我只是将人赶出去……”

    “你不是大夫吗,治病救人,乃是你的本份,你怎么能因为病人没钱便不顾病人死活。”

    谢文清扶着蓝莺儿慢慢站了起来,却是义正言辞呵斥。

    而那大夫闻言,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一边招呼着学徒过来扶他,一边出声道:“大夫不用吃饭吗,没钱我便不医,那凉快哪呆着去,个个都让我不收钱治疗,我哪里顾得过来!有种你给她出钱啊!”

    “你……”

    谢文清被这话气的够呛,他一把将手中拿着的首饰盒子朝着大夫砸了过去,“见钱眼开,你妄为大夫!”

    那大夫一时不妨,脑袋被砸了一角见了血,顿时哀嚎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谢文清闻言,脸上却是更加怒不可遏,还想上前教训大夫,却被蓝莺儿伸手抓住了。

    他转头看去,只见蓝莺儿眼中泪光盈盈,满是哀求:“少爷,不要,先救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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