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唯几个知晓内情的,诸如太后皇后、四大亲王,对于此次皇上吞服丹药以致毒发这件家丑,自然也不会对外说起,便是前世最终皇上死在这上头,晏淮也是将此事掩下,只以皇上是操劳过度、旧疾病发而亡作为对外宣布的依据。

    谢文清从没有认真去打听过这些事情,更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皇家核心机密,自然是半点都不知晓,这会儿听到恭亲王的反口质问,他一时之间,还真有几分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谢文清倒还有几分急智,在恭亲王步步紧逼的质问下,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恭亲王开口回道:“王爷,倘若我真有骗你的意思,我自然不会说这么一个简单容易戳破的谎言来骗你,今日我所言,皆为真话,您若是不相信,可以先按兵不动,先进宫好好探探,看看皇上的情况是否真的如我所言。”

    谢文清此言一出,恭亲王的面上却是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当然并非谢文清此次巧言善变,而是……谢文清恰好说中了一件事情,恭亲王自打那一回皇上立了晏淮作为主事之人后,再也没有去探望过皇上,同样的,肃亲王也是如此,二人所抱的想法基本相同,皆是觉得皇上既然偏心眼儿,那么他们便不能够再指望皇上能够想着他们。

    当然例行请安,自是不可少,可他们从来没有进过寝宫之内,而仿佛,这段时日他们的这番做法,晏淮和晏翰二人好像从来都没有意见。

    当然这也属于常情,可是这会儿,这点子的寻常,在恭亲王想来,也变成了不寻常,会不会是晏淮有意不让他们去见到皇上,从而好隐瞒下一些情况。

    心中的疑窦一旦升起,便很难打消。

    而此刻,谢文清却又低头慢慢开口道:“王爷您可以先去谈听清楚皇上的情况,再来决定是否相信属下所言。”

    恭亲王将目光慢慢的看向了谢文清,却又突然冷笑的说了一句:“倘若晏淮不想让本王知晓皇上的情况,本王如何能够探听的道。更何况,本王如今身边能真正信任的人,又有几何?”

    谢文清闻言,倒是不为所动,只是笑道:“晏淮能够收买王爷身边的人,却不能够收买所有人,属下相信,王爷身边定然还藏有可信之人。更何况,进宫探听皇上病情之事,派任何人去,都不合适,不如王爷您亲自去,您也是皇子,也是皇上的儿子,儿子去探望父亲,人之常情,晏淮如何能够阻拦。”

    恭亲王在朝上遇挫后,折而又返,却是回到了皇上的寝宫处。

    晏淮身处御书房,却将宫中之事尽掌手中,对于折而又返的恭亲王行踪,自然也清楚的紧,不过他却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开口问了一句:“宝亲王是否还呆在寝宫里?”

    “是,宝亲王殿下说今日午膳,要呆在宫里与王爷您一道儿用,所以这会儿还呆在皇上的寝宫内。”

    “嗯。”

    晏淮点了点头,低下了头,却是又慢慢批阅起了奏折。

    禀告之人见此,也慢慢退了出去。

    晏淮不急不躁,直到批阅完了手中的这一份奏折后,方才起身抚了抚衣角,从御书房内走出,朝着皇上的寝宫处走去。

    两地距离并不算远,晏淮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便走到了。

    而此刻寝宫的门口,正站着两个皆身穿蟒袍的男人,二人站成了对峙的架势,仿佛是已经大吵一架的样子。

    晏淮加快了脚步,朝着寝宫匆匆赶去,而等到他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时候,宝亲王与恭亲王二人的目光,也都望向了晏淮这头。

    恭亲王不等着晏淮站稳,便开口发难:“三弟、四弟,你们这是何意?我想要探望父皇,难道还得由你们允许不成?”

    “父皇这会儿都已经歇下了,你没事儿闯进去,这不是还要把父皇闹醒吗?”

    不等晏淮说话,晏翰便抢先开口道,语气并不算温和,反而有一股反呛着恭亲王的意思。

    这可把恭亲王气的紧,他的目光看向了晏淮,冷笑着开口说了一句:“我和二弟,已经多日未见父皇,我如今想要探望父皇,三弟和四弟还要拦着,莫不是父皇有什么问题,而你们二人,在打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大哥说笑了,大哥想要见到父皇,自然何时都可以,只是如今父皇身体孱弱,觉轻易醒,这会儿好不容易歇下了,大哥再进去探望父皇,难免会惊到父皇,所以我和三弟才会阻拦。若……大哥定要去探望父皇,那我和三弟不拦着便是了,只盼望大哥动作放轻一些,莫惊倒父皇才是。”

    说罢,晏淮冲着晏翰使了一个眼神,示意晏翰让开了路。

    晏淮这会儿态度坦然了,恭亲王一时之间,到还真有几分不知道该如何做了。可如今二人已经让开了道,他也实在是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往屋里走去。

    刚刚进入寝宫内,恭亲王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味,把他的脑袋熏得昏昏沉沉,殿内很暗,虽是大白日,却门窗紧闭,只点了几支光线昏暗的蜡烛。

    恭亲王刚刚想要发难,却听得晏淮用压低了的声音对他轻声道:“如今父皇身体孱弱,太医叮嘱,万万不能让父皇见风,见光,所以殿内才会布置成这般,大哥您走进去的时候,小心脚下。”

    恭亲王这会儿思维也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够跟着晏淮走着,等到他走到了龙床边,正好看到皇后坐在了龙床边上正低头绣着什么东西,而放下了帘子的床上,影影绰绰可见一个胸口还在上下起伏着的身影正躺在被子里。

    恭亲王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掀开床帘,却被皇后拦住了。

    皇后面色沉郁,只是压低了声音冷声开口道:“皇上觉轻,好不容易歇了一会儿了,恭亲王殿下还请别惊扰到皇上。”

    若这话是由晏淮或者晏翰所言,可能恭亲王还会嗤之以鼻,可这话却是皇后这个名义上的养母讲出来的,恭亲王便是平日里再强硬,也不可能不给皇后面子。

    可这都是到了最后一步,他心中难免又有几分不甘心。

    他的手正僵硬的放在床帘上犹豫之际,晏淮却突然伸出了手,将他的手从床帘上拿过放下,打了圆场:“母后恕罪,大哥并不知晓父皇如今的情况,我们几个兄弟这就告罪,还劳累母后在这边照料父皇了。”

    面对晏淮的求情,皇后也只是颇有几分冷硬的点了一下头,但很快又背过了身体,将目光落在了龙床上,这副冷硬的态度,与往日里的温和慈善大相庭径。

    恭亲王一时呆愣之间,就被晏淮与晏翰二人这么拖着走出了皇上的寝宫。

    等见到了外边的青天白日,恭亲王才恍然惊觉,自己方才竟然会被晏淮与晏翰二人牵着鼻子走了。

    就让他这么无功而返,恭亲王自然是不会应允,他想了又想,最终开口对二人道:“先时我与父皇已经有多日未见了,今日我便守在宫里,等父皇醒来见我。”

    晏淮与晏翰二人闻言,倒也一点都没有吃惊,而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头笑了:“行,既然大哥对父皇有这份心意,那做弟弟的,自然不会阻拦,大哥今夜……便留在宫里吧!”

    ☆、182|第124章 ·π

    第174章

    肃亲王府离皇宫很近,只隔了一条大街。

    夜已很深了,肃亲王却坐在书房之中,想着今日在早朝之时,在大殿上发生的那一幕,心情更是久久未能平复。

    他今日回到肃亲王府,下意识便想让底下人传他的幕僚过来商讨,可是,话还未出口,他却又犹豫了,今日发生的事情,让他对身边的人都充满了怀疑,会不会,他自以为可以信任的某一个人,其实是晏淮早就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

    到了最后,肃亲王什么人都没有叫,只是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拿着宣纸将自己最看重最信任的一些人的名字写下,然后,久久的看着这份名册,仿佛是在思索,又仿佛是在发呆着。

    夜很深了,书房里燃起了火烛,而肃亲王借着火烛,将写好的那一份名册,放入了炭炉之中,付之一炬,他看着炭炉里熊熊燃起的火光,面上神色木然。

    而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急促的敲了起来,肃亲王仿佛是从睡梦之中惊醒过来一般,猛地转身将目光看向了书房外边。

    他动了一下嘴唇,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了口:“谁,何事!”

    但显然,肃亲王问出这话,也根本没有问话的意思,他在话刚刚出口后,自己又亲自走到了门口,将书房的大门打开了。

    站在屋外的,除了恭亲王府里的管事之外,另有一名身着内廷太监服的的少年,那少年一看到肃亲王,却是立刻跪倒在了地上,颤颤巍巍,连胜禀告:“王爷,恭亲王殿下,他被燕亲王殿下软禁起来了,恭亲王府,此刻被围了。”

    “你说什么!”

    肃亲王愣了一下,显然无法从这份震惊的消息之中回过神来。

    他只当是自己幻听了,连连摇头,也觉得好笑:“怎么可能!晏淮哪里来的这么大胆子,便是……便是……”

    肃亲王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而实际上,他很努力用自己的理智细细一想,越发觉得不可能。

    便是如今晏淮被皇上选出来主事,便是朝中多名大臣仿佛已经归顺到了晏淮的底下,可晏淮毕竟还只是个王爷,并没有坐在那个位置上,又如何敢对恭亲王下手!

    肃亲王突然用阴翳的目光望向了那名太监,眼里带上了怀疑。

    他在怀疑,会不会是晏淮收买了他身边的人,这会儿在给他下套子,让他自乱阵脚呢!

    而太监下一句话,却是打消了他心中的怀疑:“王爷,是真的,今夜恭亲王主动要求留宿在宫里,然后,半夜之时,竟然身着一身夜行衣,出现在了皇上的寝宫之外,想要谋害皇上,恰好被燕亲王爷与宗亲王爷撞到了,皇上被惊醒了过来,但并没有说什么,只说让燕亲王处置。”

    “……”

    肃亲王仍然有些不相信,似乎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话还没有说出来时,他却突然戛然而止,面上猛地带上了惊恐之色。

    他突然二话不说,便冲出了书房,朝着王府的大门口跑去。

    守在肃亲王府门口的守卫,遥遥瞧见一个黑影冲了过来,皆吓了一大跳,都打起了精神应付,而当他们看到来人竟是肃亲王的时候,面上也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正待跪下行礼之际,谁料到,肃亲王却突然大声嚷着吩咐:“把大门打开!”

    “……是。”

    守卫们面面相觑一眼,倒是都没有说什么,皆按照肃亲王所言,动作飞快的将大门开了。肃亲王在大门洞开的一瞬间,人影已经走出了府里。

    但他却并没有离开肃亲王府,而是站在了肃亲王府门口,目光遥遥望向了不远处恭亲王府的方向。

    恭亲王府恰好与肃亲王府在同一条街上,离得并不远,此刻站在肃亲王府看去的时候,恰好能够望见原本该是安静歇下的恭亲王府,此刻正是人影攒动,烛光漫天。

    而恭亲王府最外圈,此刻的的确确围满了身着铠甲的兵士。

    肃亲王嘴唇抖动着,并没有朝着恭亲王府走去,他猛地转身回到了肃亲王府,冲着底下急切而小声的叫嚷吩咐:“把门关上!把门关上!”

    肃亲王的这番异样举动,自然引得在场人皆奇怪的面面相觑了一眼,但肃亲王在腹中一向积威慎重,倒是没有人敢去反驳他,闻言皆乖乖的依照他的吩咐做了。

    肃亲王回到书房后,不停的来来回回走动着,神色惊惶不定,他双手紧握成了拳头,突然猛地一拳锤在了书桌上。

    恭亲王虽然鲁莽,有的时候行事也带着几分愚蠢,可他并不是一个会傻到在这个时候会对皇上动手的人,谁都知晓,如今行事对于晏淮一片大好,这个时候对皇上下手,无异于是在助晏淮一臂之力,而他自己,则又是在自寻死路。

    晏淮……这是下手了!

    如今的这个姓氏,让肃亲王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废太子和亲王当年所遭遇的一切。

    也就是这般毫无防备的,当年的东宫突然被围起,然后风光无限的太子一家,就这么被圈禁了起来,毫无反抗之力,如同瓮中捉鳖。

    不行,他绝对不能够这般坐以待毙。

    肃亲王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晏翰跟在晏淮的身后,二人回到御书房后,屏退了屋子里的人。

    一等着人都下去了,晏翰却是憋不住在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冲着晏淮连声道:“三哥,你真是神了,竟然会算到晏浩半夜会去闯父皇的寝宫,他今日被我们捉了个正着的神色,真是好笑极了!”

    晏淮闻言神色倒依然显得十分平静,并不像晏翰那般兴奋。

    他今日故意在晏浩过来探望皇上情形之时,做了阻拦,自然知晓依着晏浩的莽撞性子,不可能会无功而返,定然会想法设法的去知晓皇上的情形,而且是一刻都等不下,所以他让人专门盯着晏浩,一等着他动了,他也便动了。

    或许连晏浩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自己竟然会跌在他的一时冲动上,可是身着夜行衣,半夜出现在皇上寝宫之中,这事儿,无论怎么辩解,都无法解释清楚,尤其是在如今他在朝中已经没有多少势力的情形下。

    晏浩被他动了,只怕,晏泽闻讯,也要憋不住了。

    晏淮想到这里,转身冲着晏翰轻声道:“你现在出宫,去京郊大营找陈锋,随他一起盯着肃亲王府,只怕晏泽也等不住了,一有异动,你和陈锋二人见机行事。”

    “好,三哥你在宫里也要小心些!”

    晏翰自是毫无疑问的应了。

    不过,这路走到了一半,晏翰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晏淮,又轻声问了一句:“三哥,谢家……谢文清,咱们是不是也该有些表示?”

    “谢文清不足为惧,等这些事情都尘埃落定了,再空出手去收拾他,现在,便让他在高兴几日!”

    晏淮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轻描淡写,吐出了一句话。

    而晏翰闻言,倒是笑着点了点头,脸上颇有几分不怀好意。

    今夜京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未能成眠,谢文清也同样没有睡着,他躺在床上,眼睛晶亮的望着床顶,此时谢府早已经关了大门熄了烛光,正是一片安静之时,夜也已经深了,可谢文清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他一想到自己今生破坏了晏淮的大事,他让晏淮坐不上那个位置,心情便激动的无可交加。

    等恭亲王坐上了那个位置,等晏淮深陷囫囵的时候,便是表妹回来的时候了。

    谢文清脑海里忍不住浮起了锦绣那张还带着稚嫩却难掩绝色清丽的面容,心情越发激动。自从退了婚,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锦绣了,此时脑海里对于锦绣的记忆,也只是锦绣年纪尚幼时候的长相,可是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只等着晏淮败了,他与表妹便能够日日相对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谢文清虽然一夜未能成眠,第二日起来,却仍是精神奕奕,连遇到卫灵儿时,听到卫灵儿对他的怪声怪气,酸言冷语,都丝毫未能影响他此时美妙的心情。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探听外边的消息,可是没有想到,人还未出谢府,却看到了站在谢府外边身着铠甲的兵士。

    谢文清睁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同样是闻讯赶来的谢家其他人。

    谢修走到了门口,上下瞧见了这群气势涛涛的兵士,却是沉着气,稳着声音询问:“各位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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