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你可以瞒得住任何人,却无法瞒得住老天。

    因为,苍天有眼。

    我无力对抗母亲的这些关怀,当下也是找了个借口,带着小白狐儿、布鱼和董仲明三人进了麻栗山,前往西熊寨,给努尔的师父蛇婆婆拜年。

    有了我上一次带来的资金,今日的西熊寨终于有了一条规模不大的土路,虽说通不了车,但是来去倒也轻松许多。

    我们的脚程都不慢,很快就来到了寨子里,进来一问,才知道蛇婆婆依旧不在,不过倒是留了关门弟子康妮在村中守岁。

    我们赶到村子的时候,鼓楼的晒谷场正在杀猪,围了好多的人,那寨子里面的族长瞧见我来了,便带着众人围了过来,与我寒暄。

    我之前卖了从天山神池宫带来的一批首饰,以努尔的名义交到了西熊寨的手中,还专门从县里请了农林业的技术员过来,给寨子的苗民出谋划策,现在过来一看,整个寨子的气氛都变了,新起了很多新屋,显然是效果不错,而族长也知道我与努尔是最好的兄弟,倒也不避讳我们,请我们吃杀猪菜。

    我这回来,挑了几箩筐的礼物,当下也委托族长和几个族老帮忙分给乡亲们,接着又带着纸钱和香,准备前往努尔的衣冠冢前祭拜。

    然而当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那族长的脸色就有些奇怪了,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应。

    这表现让我有些发愣,当下也是匆忙赶到寨子旁边的衣冠冢,却瞧见原本立着的碑都给拔了,坟包也被填平,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情形使得我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不好了,那话语从喉咙里一字一句地憋了出来:“怎么回事,我兄弟的墓呢?”

    族长不敢于我愤怒的目光正视,而是低头说道:“坟是康妮让平了的,她说她师兄梁努尔没有死。”

    我诧异,脑子里面一转,问道:“她人在哪儿呢?”

    族长告诉我在蛇婆婆的屋子里,我也顾不得别人,急匆匆地朝着寨子的后面跑去,一路疾奔,很快就来到了蛇婆婆的吊脚楼前,使劲敲门,见没有动静,便使劲一推门,瞧见身穿着黑蓝色苗服的康妮一脸诧异地正走过来呢,也没多想,一下子冲到了她的跟前,大声问道:“族长跟我说,是你让他们将你师兄的衣冠冢平掉的?”

    这小女孩儿被我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一把将我给推开,接着才诧异地说道:“是啊,怎么了?”

    我激动地大声喊道:“你是说努尔真的还活着么,他在哪儿呢?”

    康妮瞧见我莫名其妙地冲出来,噼里啪啦地问一堆东西,不耐烦地摆手说道:“活着就活着,关你什么事儿?知道这是哪儿么,这是我师父蛇婆婆的家,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我还要做功课呢,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

    这小女孩子的一顿轰,将我给推出了门口去,一点情面都没有留。

    旁边的族长看不下去了,上前来劝解道:“康妮啊,这陈领导真的是你师兄生死与共的兄弟,我们都知道的,而且你看咱们寨子这两年过的日子,可都是人家陈领导帮着解决的,你可不能怠慢了贵客,要是蛇婆婆知道了,可不得骂你么?”

    不知道是西熊寨的族长平日里比较有威严,还是蛇婆婆的责骂让这小女孩子有些害怕,她终于收回了推我的手,不过还是不服气地说道:“什么生死与共的兄弟,我师哥现在弄成这个样子,还不都是他惹的祸事?但是你看呢,我师哥每日心惊胆战、如履薄冰,但是他却前呼后拥,威风凛凛,你让我对他怎么客气得了?”

    这是我这么久来第一次听到努尔的消息,当下也是顾不得小女孩儿对我的成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激动地说道:“康妮,不管你怎么误会我,但是请告诉我,你师兄努尔,现在到底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小女孩望了我身后的这一堆人,摇头说道:“我师父不让我给被人说!”

    我死死地捏着她的手,一脸真诚地说道:“不,我跟你师兄是过命的兄弟,我不是外人的。”

    小女孩皱着眉头,拼命挣扎道:“好,我告诉你,不过你得放开我——你把我捏疼了!”

    我慌忙放开了她的手,那小女孩又指着我身后的一帮人道:“你让他们走开,我师父不想让那么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情。”

    我依旧照办,让组长和小白狐儿等人都回避了,当瞧见大家都离开了之后,那小女孩儿康妮方才说道:“本来这事儿我师父是不让我告诉任何人的,不过你这人实在是太烦了,不告诉你,只怕你非要闹得我做不了功课,也罢,我就跟你一个人说啊,不过你以后也不许再来烦我了。”

    我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欣喜地说道:“好,好,我都依你!”

    康妮瞧见我这般有诚意,这才皱眉说道:“那个地方,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到处都是火海、毒雾和黑暗,还有好多好多的怪物出没,我师哥跟一个叫做大明白的傻大个儿在一起,还有一个总是蒙着脸、打赤脚的女孩子也跟他们在一块儿,那地方可危险了,我师哥总是被追来追去,看得我和师父好着急,不过我们又救不了他,急得我师父整日整日地流泪,然后骂你,说要不是你这个混蛋带着我师哥去冒险,他就不会这般模样,她还说——哎,哎,你怎么也哭了?”

    我激动得浑身颤抖,那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康妮以为我被骂哭了,慌忙补救道:“你别哭了,我师父虽然骂你,有时候也夸你,说要不是因为你,我师哥或许也不会有现如今的成就;其实她对你也没有那么多的恨了,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师哥能够重新回来,而她还能够活着等到那一天呢……”

    我激动地说道:“对,一定会的,一定会!”

    我哭,不是因为蛇婆婆骂我,而是激动于努尔、张大明白和小观音都活着,尽管不知道他们在何处,但是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而我也一定会有与努尔重逢的那一天。

    我相信,因为那是我与努尔兄弟之间的誓言。

    两千年的那个春节,大年初一,我是在西熊寨度过的,晚上吃的杀猪菜,热气腾腾的火锅,醇厚的苞谷酒,还有一个让我激动道难以入睡的好消息。

    那一夜,我喝醉了,酩酊大醉。

    第五十章 人情世故

    从麻栗山深处的西熊寨出来,我依旧还是有些宿醉未醒,不过精神却显得无比的亢奋。感觉两腿生风,走得旁边三人不住抱怨,说陈老大就像小孩儿一般蹦跶,真的是难以想象。

    不过当知道努尔依旧活着的这个消息之后,无论是小白狐儿,还是布鱼,都忍不住热泪盈眶,激动得不能自已。

    没有在特勤一组带过的人,是不能够理解里面组员的情感,也不会明白努尔的重要性的。

    事实上,那个口不能言,只能用腹语与人交流的苗家汉子,方才是特勤一组的灵魂人物。他负责特勤一组所有人的沟通交流。以及一部分的指挥行动,与努尔相比,我更多的时间里,则扮演着一个精神上的领导而已,他方才是实实在在、可以看得见摸得着,大哥一样的角色。

    无论是小白狐儿,还是布鱼,他们在进入特勤一组的时候,都接受过努尔的培训,也跟着这位苗家大哥一同出过任务。言传身教,那种在生死之间培育起来的情感,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

    他们能够理解我兴奋的源头在哪里,也知道,努尔活着的确切消息,是让我走出黄河口黑色战役唯一的关键。

    从此之后。特勤一组再无阴影,只有期待。

    我从西熊村重新回到了龙家岭,进村的时候,听到有人聚在一起议论,看到了我,便笑嘻嘻地与我打招呼,小孩儿蹦蹦跳跳地过来与我拜年。

    我年前就准备了一些红包和糖果。当然不吝派发,将这些小孩儿都给招呼好之后,又掏出烟来,给旁边的汉子们递过去,点燃之后,聊上两句恭喜发财,接着离开,走了几步,小白狐儿凑过来小声说道:“哥哥,他们几个,怎么好像有些失望的样子啊?”

    我没有回头,用余光瞄了一眼,瞧见刚才几个过来与我招呼的村民脸色的确有些不愉快,心中也有些疑惑,不过却摇了摇头,不做解答。

    回到家中之后,我这才晓得原因——螺蛳林的罗贤坤父子回来过年,拜祖祭神,然后给它们螺蛳林的每一户人家,无论人丁多少,都发了五百块钱的过年金,如果家里面有年过七十的老人,还会多发两百块的敬老金。

    很多人无法理解五百块钱对于一户山里的农民来说,到底是一笔多大的财富,在两千年初的时候,很多庄稼人一年忙忙碌碌,都未必有这样的结余,有了它,家里面紧巴巴的日子都能够宽松许多,孩子可以买件衣服、添双鞋子了,老人也可以去集市上称一斤蛋糕解馋了,来年孩子的学费和地里的化肥钱,都不用那般操心了,还有……

    总之这般阔绰的出手,自然赢得了螺蛳林村民的一种欢呼,也引得了田家坝子、龙家岭等村子的一片嫉妒,心想着那罗贤坤和撵山狗咋在螺蛳林呢,要是在俺们村,那该是多美的事情。

    田家坝子倒是没有啥指望了,但是龙家岭的村民则是心里面好像长了毛一般,想着不对啊,那罗贤坤还不是老陈家的二小子带出去才发达的么,你螺蛳林有罗贤坤,我龙家岭却有陈志程啊,凭什么你罗贤坤能够每家每户发个这么多,陈志程却就买一点零碎的小玩意儿糊弄人呢?

    我听到母亲的描述,几乎不用怎么猜想,就差不多能够摸清楚村人的心态,也理解了刚才那几个村民为何脸色会不是那么对劲。

    我给村里小孩儿的红包里面,也就按照常例多加了几成,包了个十块钱。

    小白狐儿知道我与罗贤坤之间的关系,当我母亲说完之后,愤愤不已,嚷嚷道:“升米恩斗米仇,那罗黑子实在把你放在火盆上面驾着烤呢!”

    我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行事手法,我未必需要去模仿。”

    我娘在旁边听着,有些发愁地说道:“儿呀,娘听说你给山里面的那个生苗寨子拉了几百万的投资,还给他们请了县里面的技术员,帮助他们发财致富,都眼红得不行呢,咱们龙家岭的村支书找过我几回,说你好歹也是咱龙家岭来的人,现在又是在中央做领导的,能不能帮着去上面跑一炮,别的不求,就求你给村子里修一条路,这事儿提了好几次,娘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我苦笑道:“娘,我虽然在京都工作,但是对于交通财政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关系,至于西熊寨的钱,那是努尔兄弟的,我也挪不了,我的工资多少,你也是知道的,大半都寄回了家里来,再多的,我也装不起。”

    我娘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话是这么说,不过村子里的人都觉得你当大官、发了大财,对村子里面一点也不照拂,总是有些人爱说怪话的,你爹听到几次,气得不行……”

    我沉默了,没有接话,事实上,说到钱,我其实还是有一些的,这几年跟慈元阁陆续合作,又套现了一些,不过那些钱都是我留着准备给在工作中牺牲或者受伤的战友善后用的,这个是我立身的根本,至于造福家乡,这事儿我可以做,但是却不愿为那些想着不劳而获的人去做,我一直觉得,人的未来从来都是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我愿意为大家提供一些致富的机会,但是不愿意打土豪分田地,一家给一点这么粗暴。

    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麻栗山的贫困,并不是这几百块钱就能够解决问题的。

    我沉默了,我娘却显得有些尴尬,我看着她苍老的面容,想着她一辈子都在这龙家岭生活着,乡里乡亲,自然忍不住偏袒一些,当下也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承诺她,说我过完年,去找人看看,能不能给村子里想一条发财致富的路子。

    我娘对于我这敷衍的话语很满意,转身忙开了,而我则仔细思索起来,想着如何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答应这个承诺。

    结果还没有等我想明白,家里的门被敲响,紧接着村里的支书就带着村委会的几个头头过来给我拜年了。

    虽说我的级别比他们大上许多,不过这些人都是我的叔叔伯伯辈,却也不敢拿捏架子,勉强应付了一番,大家客客气气,互道一些吉祥话。

    绕了好长的一个弯子之后,那村支书终于又将托我娘带的话提到了我的面前来,还一脸苦相地说道:“志程,鼠有鼠道、猫有猫道,你叔我是没本事,这村主任当了十多年,也没有能够给咱龙家岭变个啥模样,就指望这你们这些有大出息的人给村子里帮衬一下了,俗话说得好,一家花开不是红,万紫千红才是春,你可得拉扯叔叔伯伯们一把啊!”

    我微笑着应付道:“主任你说得的确有水平,不过我分管的工作呢,跟民生这一块确实是搭不到关系,你说给咱村子里修路,这个是县里面、州里面的决议,我还真的影响不了呢……”

    村支书摇头,跟我比了一个手势道:“志程,你本事大着呢,莫这么谦虚,我听你爹说,你现在的级别是这个,乖乖咧,那可比咱们县的县委书记还大,你过去找他,他能不给你面子?志程,咱们这些大爷大伯可都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你可不能这样啊,你瞧螺蛳林撵山狗的儿子,人回家来,给村子里的每家人发的,那可是新崭崭的钞票,我也不指望你这样,去县里面给咱村讲几句话,总是可以的吧……”

    这话儿说得我有些烦躁,什么叫看着我长大的,我八岁离家,十几岁就漂泊江湖,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交情,不过想着我爹我娘,倒也只能忍着气,心平气和地应付着,然后说这事儿我一定尽力而为。

    村支书带着村子里的几个头头在我家磨了半天,也没有得到我一个肯定的回答,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地离开,而我则像是跟十二魔星打了一场硬战一般,疲惫不堪到了极点。

    结果到了晚饭的时候,又来了几个人,说是我娘远方的表侄儿,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从麻栗场拖家带口过来的,目的呢,一是给老姨拜年,二来则是想找我,帮忙找个公道。我一了解,才知道是他跟乡里的人争宅基地,结果最后没有争过别人,亏了半米院墙,气不开,去乡里面闹了几回,也没有个说法,知道我回家来了,特地找我,帮忙去讨个说法。

    我一阵头大,耐着性子问了几句,这才晓得两家是纠纷问题,到底谁对谁错,每个人都能说出一堆理由来,而且都是陈谷子烂麻子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扯不清楚。

    那汉子吃过饭后,哭哭啼啼地闹了半晚上,这才离开,弄得我心焦力瘁,痛苦不已。

    而就在那汉子离开没多久之后,我刚刚在房间里面安坐一会儿,小白狐儿敲门进来了,一脸古怪地对我说道:“哥哥,罗贤坤来了!”

    第五十一章 心同陌路

    与我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所不同,罗贤坤这些年的官路一直稳稳当当,背靠大树好乘凉。凭借着龙虎山的支持和势力影响,他一路升迁,至此已然成为了广南省局的办公厅主任,下一步就应该就是广南局的副局长了,不过我听说这职位距离他应该也不远了,就等着在职的那几位捣腾出空缺来,他就增选上去。

    官路亨通,人生得意,在我的想法中他应该已经成为了一个肥头大耳、意气风发的机关官僚,然而当他上门拜访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小子陡然间变得无比衰老,两鬓斑白,脸上的皱纹让人感觉他好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

    能够坐到广南省局办公厅主任的位置上,是个老头子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关键的问题在于,罗贤坤此刻方才三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是什么让他变得如此衰老,甚至让人感觉他几乎快成为一具朽木?

    我不动声色地上前,与罗贤坤握手,双方摇了摇,我虽然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疑惑的神采,但是罗贤坤却似乎感受到了我心中的波澜,微微一阵苦笑道:“志程,当年京都一别,至今匆匆多年,再见到我,瞧见我的这副模样。是不是感觉有些奇怪?”

    我笑着说道:“龙虎山天师道乃天下间道门的泰山北斗,功法神奇,自然有许多精妙之处是我们不能理解的,所以倒也没有什么不可理解的。”

    听到我这敷衍的话语,罗贤坤苦笑着说道:“本来我的心中已经快释然了的,不过瞧见你还是当初模样,多少也有些难过。”

    我将罗贤坤引进堂屋来,请他在火盆边就坐,好言宽慰道:“既然如此,房事就不要那般频繁。过度了,比较伤身体。”

    罗贤坤一愣,不由得摇头笑道:“老陈啊,你还是那般的直接,一点都不给人留面子。”

    我含笑不说话,平静地看着他。

    那一年京都相别,罗贤坤哭诉衷肠之后,我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当初的两个人携手闯世界,在金陵的江边就着一份饺子,吃得浑身发暖,而此刻对面无言,却平添许多尴尬,时间让我们两人渐行渐远。再也找不回当初那种亲密无间的友谊来。

    至于到底是我变了,还是他变了。又或者我们两个人都变了,这个谁也讲不清楚了。

    罗贤坤瞧见我一副平静的模样,摇头笑了一下,对我说道:“我听说你前天就回来了,不过却没有来找我。怎么,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了,一点都不想我?又或者觉得我入了龙虎山,便不愿意再跟我打交道了?”

    他说得如此直白,我也只是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你知道我是不会的。”

    罗贤坤提着手上的两瓶白酒,与我说道:“没别的意思,我这里有两瓶茅台,过来找你喝酒,顺便给你拜个年。”

    我点头,叫小白狐儿去帮我弄点花生米和下酒菜来,便围着火盆边,两个人一口酒,一口菜,开始吃了起来。

    几杯白酒下肚,那热力便升腾而起,罗贤坤的话也多了,我也感觉轻松许多,两人搭着话,聊着这些年来各自的遭遇,也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一些敏感的话题,不造成两人的尴尬。

    酒喝多了,头便发晕,不过罗贤坤却是稳重了许多,倒也没有如当年一般掏心掏肺。

    喝完最后一杯酒,他起身与我告辞,说要回去了,不然夜色太黑,赶不回螺蛳林。

    我起身送他,两人默默地走到了龙家岭的村口,回望暮色中的村庄和炊烟,他突然问我道:“老陈,你说当初我若是不跟着你出去,而是留在这山里面,将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我指着他身上那件ga单头鹰标志的黑色西装,然后又朝着村子里的两户人家指去,对他说道:“龙根子和王狗子,你可曾晓得他们此刻的模样?”

    罗贤坤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这就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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