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理会汨罗红顶的问题,甚至都来不及问一下黄养神,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因为剧烈的沸意在一瞬间,就将我给击垮了。

    此时此刻的我,宛如一个脆弱的玻璃娃娃,远比其他人,要少许多的防护。

    仅仅一击,就能够将我给击溃。

    烫!

    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便直接沉沦在了血池之中,一开始沸腾的温度将我整个人的意志都给凝固在了那一刻。

    一刹那,红色浸满了我的世界,我能够瞧见无数的断肢残首充斥在血池之中,这些尸体都还很新鲜,估计都是摩门教前些天损失的人手,与此同时我还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先前我们在林中见到那个死去的喇嘛。

    他的半边头颅,也在我眼前晃动。

    当全身都被血池给覆盖,滚烫的池水一下子将我给包裹住,然后从四面八方狂涌而来,我的口鼻处被那粘稠发腻的红色池水给充斥。

    一开始,我以为我会被呛到,结果没想到这液体通过气管、食管进入,却并没有让我窒息,反而是滋润着我的肺部和脏腑。

    一种源源不断的诡异生命力,随着这些液体蔓延全身,而蓬勃发展起来。

    我贪婪地呼吸着,感受着那种前所未有的舒爽。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适应了这样的温度,感觉到百骸之中,一片温暖,宛如回到了母体的子宫之中一般。

    温暖!

    这久违的温暖,让饱受折磨的我热泪盈眶,不由自主地蜷缩着身子,像个婴孩一般的佝偻起来,而与此同时,无数碎骨肉屑不断地附着在我的身周,开始结成了一个肉茧,将我给包围住。

    在那一刻,久经灾难的我恨不得将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我累了,好累!

    倘若是沉眠,就让我在这温暖之中死去吧?

    我的意识昏昏沉沉,就在我即将闭上双眼的时候,突然间有一双手猛然抓住了我,奋力地扯动。

    这动作激怒了即将沉眠的我,猛然睁开眼睛来,我就要挥手反击,然而手伸到了一半,却停在了半空之中。

    这个抓住我的人,却是黄养神。

    此刻的黄养神,应该还是原来的他,保留着独立的意志和精神,他与我一般,大半个身子都被那血茧给包裹住,不过上半身却被他给撕裂开来,接着不断地朝我挥手,口中不断张合。

    我能够瞧得见他的口型,大概的意思是:“不要放弃抵抗,不要你就真的死了……”

    不要放弃……

    我望着奋力挥舞双手的黄养神,瞧见他脸上那固执而关切的表情,心中突然一动,沉溺于安乐之中我的陡然醒转过来。

    这是哪里?

    血池,也就是宝窟法王口中的多难往生罪恶池,这里曾经是茶荏巴错妖魔王朝最根本的地方,也是阿摩王起家的源头,据说这池水的底部直通六道轮回之地,由奎师那认可的神灵镇守。

    奎师那是谁?

    在印度教中,它是被视为毗湿奴的第八个化身的神祇,它的居所在永恒不灭的灵性世界,物质世界只是他外在能量的展示,野心勃勃的它准备将自己的力量遍临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在佛教里面,它被誉为黑天,因为黑色能吸收光谱中的七种颜色,代表了他具有一切的吸引力;而在基督教中,它是圣贤对头,火焰与秩序的破坏者……

    据狂妄者说,释迦牟尼也只是奎师那的十大化身之一……

    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是一个可以毫无忌惮睡去的温暖之境呢?

    恐惧在一瞬间袭上了我的心头来,然而就在此时,我突然瞧见池子的底部处,陡然伸出了几条深红色、满是吸盘和褶皱的触角来,将黄养神给猛然一捆,紧接着朝着下方拽去。

    黄养神似乎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他脸上竟然流露出了解脱的微笑,对着我比划口语。

    时间到了,来世再见。

    时间到了……

    那血色茧子在一瞬间就结成,外面充斥着滑腻的血肉,而黄养神被包裹成了一个粽子,给拖拽着往下滑落而去,我奋力地挣扎着,想要朝下看,结果包裹着我的那血茧浮浮沉沉,根本不给我一点儿机会。

    撕开它!

    想到黄养神的诀别之言,我的心头一阵怒火,双臂在陡然间不知道为何就生出了许多的力量来,将那逐渐合拢的茧子给陡然一撕,探出头去。

    然而我刚刚一露面,就被一根滑腻粘稠的触角给挡住了脸。

    这根触角有点儿像是鱿鱼,旁边还带着薄膜,将我的视线给阻隔,我怨恨陡生,张嘴就咬,一不小心咬到了某一处,结果那触角仿佛吃痛,陡然翻转,混乱中,将我、连同外面的血茧,给一下拍到了血池的边缘处去。

    砰!

    血茧被重重地拍飞而去,陡然粘在了血池边缘的石壁之上,竟然停了下来。

    我深深吸了两口灼热的血浆,肺中被滋润过后,身体的痛觉又缓解了数分,左右一看,瞧见这石壁之上贴着许多东西,仔细一打量,将我整个人都给吓了一大跳。

    这上面,居然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人头。

    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狰狞而恐怖的脑袋,不仅仅只有人类的,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头颅,想必应该是那些地底遗民的。

    它们身处血池之中,除了一双眼睛几乎凸出来猴子外,与生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越是如此,越让人心惊胆战。

    我感觉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紧张而神秘的状态,而让我惊讶的是,血池中间的地方,无数触角挥舞,仿佛要抓取某种东西,然而边缘处却连一根都没有。

    也就是说,我暂时逃过了危险,没有被拉拽到血池底部去。

    就在我不知道是该庆贺,还是懊恼的时候,那些乱舞纷飞的触手突然停顿了几秒钟,而后,血池上方,又被抛入了一个人来。

    在疯狂起舞的触手间隙,我瞧见了那人的脸。

    居然是林齐鸣!

    第七十章 池底又见凶兽

    当瞧见林齐鸣的那一刻,我顿时就是一阵怒火,从胸口中燃烧而起。

    老子之所以会甘愿承受这一切苦楚,还不都是为了自家的这些兄弟。本以为那宝窟法王能够佛魂行走,定然是一位大德高僧,手段也端的厉害,却没想到他出的馊主意不但让我濒临死亡,而且连我嘱托给他的事情,也没有办到。

    林齐鸣最终还是给丢进了血池,而黄养神则依然被拽入了池底。

    下一个呢,会不会就是朱雪婷?

    陈子豪此刻卧底于敌营,生死未卜,而他的表妹被嘱托于我手,却终究连她的性命都不能保障?

    我陈志程。有什么脸面。去见那些对我信任有加、为我卖命的弟兄?

    暂时脱险的我,瞧见林齐鸣在落入池水之中后,奋力反抗,双手不断乱抓,然而那些已然启动了的触手却陡然涌出十余条,将他的身子给紧紧捆束,朝着池水地下骤然拉去。

    瞧见林齐鸣陷入黑黝黝的池底,我心中一阵跳动,一咬牙,拼尽全力地将包裹在我身上的血茧给撕扯开来,然后攀附着那人头墙壁,朝着池底爬去。

    倘若是在几分钟之前,我恐怕连走动的气力都没有,不过这血池之中。倒是又恢复了几分精神。勉强破茧而出。

    咬牙,坚持!

    池中的触手一阵乱舞,稍微靠近中间一点,便会被卷到,我也不敢往里去,而是攀附着这一个又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头往下走。

    不曾想这些人头。并非死物,我的手刚刚放上去,立刻剧烈转动起来,试图攻击。

    还好我心有防范,并没有将手掌放在那人头的面门之上,要不然,只怕我的这手掌恐怕就给那鬼物给一口咬了下来。

    前有凶狠人头,后有浮动触手,一时之间,我也是陷入了进退不得的困境。

    而越是如此,我的心中越是发了狠,从八宝囊中掏出了饮血寒光剑来,朝着这个试图咬我手掌的脑袋一剑刺去。

    噗!

    长剑应声而入,将凶狠的头颅给直接刺破,里面白色的脑浆子顿时就飘散出来。

    饮血寒光剑剑身奇特,天生便有无数细碎的孔隙,能够吸血,而一入池中,立刻表现出了贪婪的本性,一阵“呼吸”,收缩膨胀,硬生生地变大了一倍有余。

    变得又粗又长的饮血寒光剑在达到了这般恐怖的尺寸之后,便不能再涨,不过那种鲸吞的气息,却将池中的一应之物,都给吓坏。

    不管是这些躁动不安的墙上人头,就连池中那些蠢蠢欲动的触手,竟然也下意识地避开了去。

    魔剑,就是魔剑。

    不过这剑也凶悍,一出现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吸收周遭的血气,第二件事情,则是凝聚出一股凶煞之气,沿着剑柄处,朝着我的这边侵袭而来。

    魔剑妨主。

    这家伙竟然是想趁着我最虚弱无力的时候,反客为主,想用自己凶戾的意识,将我给影响。

    感受到一股遮天蔽日的滔天杀意席卷而来,我不由得勃然大怒。

    妈的,养不熟的白眼狼么?

    我心头恨意凛然,不过却也知道这家伙是在向我示威和试探,也是魔剑大成的一种趋势表现,当下也是不给它任何可乘之机,将道心种魔大法给运行一周天,紧接着将龙意施展,与魔剑之中的气息要对应。

    再凶的狗,都得认主人。

    不然就将你给一棒子打死,让你再也凶不得!

    两者在电光火石之间一番交手,当那饮血寒光剑明白了主人虽然身体遭受到了前所未见的损伤,但意志依旧强势之后,立刻选择了臣服。

    魔剑在手,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

    我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由这饮血寒光剑引导着,朝着血池底下攀爬而去。

    那些刚才凶恶无比的头颅,依旧凶恶,不过当饮血寒光剑掠过的时候,却纷纷都选择了闭起嘴巴和眼睛,低下头来。

    即便是鬼物,也都是些欺善怕恶的角色。

    我下得轻松,便瞧见这血池墙壁之上,有用青铜浮雕,在上面镂刻着许多神秘而华贵的符文。

    这些符文,与我所了解的诸般符箓,都没有任何联系,仿佛是另外一种体系。

    不对,不对!

    它们与我右眼之中,蕴含着临仙遣策的神秘符文,似乎有许多相似之处,往往是一个看似简单的符文里面,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奥妙。

    这种文字,宛如神迹。

    这些东西,倘若是落到了对于符文之道的痴迷者手中,比如我师叔祖李道子,自然是宛如瑰宝,然而在此刻着急救人的我眼中,都不过是些过眼云烟而已。

    对于我来说,情义远比真理重要。

    不断朝下,我不知道爬了多少米。

    原本看着浅浅的血池,却漫漫长长,宛如无底深渊,不过我并没有太多的着急。

    从宝窟法王的口中,我已经知道了这个池子的真名。

    多难往生罪恶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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