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僵持不下。
    最后打破僵持的是从摄影棚外跑来的小助理,她附在姚念音的耳边低声说了句。
    “amanda姐的消息,说是贺总正往这边来了。”
    姚念音顿时慌神,瞧了眼此时的乔曦,心下哀声四起。若是被那位爷见到乔曦成了这样,她第一个跑不掉!
    先下最重要的是稳住乔曦,不管怎样,先把人弄进休息室,把湿衣服换下来再说。
    “曦曦,我们先中途休息,等会再来拍好不好,你看啊,摄影师也泡在水里,你能坚持,他们也要休息啊,听话,好不好啊,小祖宗。”姚念音就差双手合十给她作揖了。
    乔曦闭眼不说话,过了几秒,她刚想说好,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怎么回事?”
    乔曦随即睁眼,去寻声音的来源。视野里,男人在前方两三米处站着。身上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起,露出强劲的肌肉线条,眉眼处隐匿着倦色,神情却是冷凝的。
    “你怎么来了....”乔曦此时的时间观念混乱,以为他还在飞机上,想站起来,可小腿肚还是在抽。
    看着她浑身上下狼狈的模样,贺时鸣蹙眉,侧头对上一旁的amanda,眼神凛冽,“你没说是水下拍摄。”
    amanda僵了身形。
    贺时鸣走到乔曦身边,未等她说什么,弯下腰直接把她抱起。她是一条斑斓的脆弱的金鱼,被他自水里打捞起,身上潮湿的舞裙浸透了他干净的白衬衫。
    乔曦被带走,现场的工作人员一脸震惊。林琦扯住姚念音,问,“那位是、是........”
    姚念音给他一个“就是你想的那位”的表情,然后匆匆跟了上去。
    休息室在影棚外,乔曦被贺时鸣放在沙发上,男人的手指摩挲几下她冰冷的唇瓣。
    难怪这两天寻不到她的人影,微信和电话都回的敷衍,原来在忙活这个。
    “我让人进来给你换衣服。”他收回手,语气极淡,神情莫测。
    “七哥....”乔曦扯住他的衣角,“不用了,等下拍还得再换回来,太麻烦了。”
    贺时鸣回头去捉她的目光,一双泛红的桃花眼,睫毛上沾着的不知是水,还是泪。
    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也是这样,红着眼,冷的发颤。
    贺时鸣没说话,室内一时静谧无声,有点像雷雨来临前闷燥的夏午。半晌,听见他清清落落的声音,“我让amanda去说,这舞不跳了。”
    乔曦一下愣住,卡了壳,“不跳?”
    男人目光软下来,语气带着点哄,“听话,曦曦,你的星途不差这支舞,没必要遭这个罪。”
    “可是我想跳....”她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像一只涸泽之鱼。
    贺时鸣抿唇,想了想,“若是你喜欢这舞,那我让他接下来全拍远镜头,找个替身,之后剪辑出来的视频一样还是你。”
    他是真好语气在哄她。
    “可是我想自己拍。”她执拗的不肯退步,松开了拉他衣角的手。
    她没有和他扛的心思,只是觉得既然都拍了那就一定要坚持到拍摄结束。
    贺时鸣目光平静的扫过她全身,伸手去探她的腰间,掀起上衣,几道淤肿的红痕露了出来。
    那是鱼线勒紧留下的伤痕。
    “曦曦,你就非得拍这个?”他清淡的语气,让她觉得他下一秒就会生气。
    她咬唇,这是她手足无措时的习惯性动作,隔了很久,她点头,“嗯,我要拍。”
    贺时鸣盯着她看了几秒,“乔曦,是我给你的资源不够多?用得着你去折腾自己?”
    平静的语气,里头全是轻蔑和不耐烦,丝毫不加遮掩。
    乔曦的心轰然坠落。她捏紧手心,茫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全凭着意识去和他对话。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大制作,入不了你的眼,但我喜欢这支舞...这个机会愿意给我,也是不容易,我只是想尽力做好而已....”
    贺时鸣将手覆在她的后颈,倏然收紧,像在掐一只扑腾着翅膀,不听话的小鸟,“乔曦,你想要机会,想要资源,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开口,我会不应吗,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你图什么呢?”
    “嗯?还是跟着我少了你这七万块?”
    他话里带着不屑的笑声,这个数字在他眼里和笑话没什么区别。
    一时间,仿佛有风从耳旁凛冽啸过,她看见有什么东西落了下去。
    清脆的一声响,碎了一地。
    她的小腿肚恰巧抽了几下,仿佛是被溅着了火星,碎瓷片,或是混泥的雨水。
    原来他所谓的飞,还是把她关在他的笼子里。
    只是这笼子无比大,看上去像天空罢了。
    所以,于他而言,她到底是什么呢?
    一只听话温顺,为了讨好他而存在的宠物么?
    -
    第23章 酒不听话的玩意儿
    徒然伤神了好久,乔曦讷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贺时鸣掐着她后颈的手明显更不耐烦了,重力之下,她的脸上起了波澜,那是疼痛的表情。
    “乔曦,说话。”
    他逼迫她说话,但她不知道说什么。她不论怎么解释,在他眼里都只是七万块而已,他手指缝里漏下的都不止这点。
    “....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
    贺时鸣不以为意的打断她,似乎是懒得听她继续说这些毫无价值的辩驳,“那是什么?别跟我谈什么梦想。这点东西值多少,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提前碾灭了她尚在挣扎的余温。
    乔曦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变成了这样,他和她说话时没有在把她当作一个平等的人,而是俯视着一只小猫小狗。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他们之间是不平等的,只是他从始至终都伪装的够好,够小心,以至于此时突然扯落这层遮羞布,她没有获得真相被证实之后的平静,反而无比难堪,更加羞愤。
    “我是什么?七哥,在你心里,我是什么?”她喉咙冒出酸楚,和一种潮湿的气味混在一起,身上湿透的舞裙有如千斤重,压在她身上,喘不过气来。
    “你自然是我的人。”他好轻松的给出回答,一秒的思考也不曾有。
    乔曦颓败的垂头,“是吗....”
    这句话的重点不是落在“人”上,而是落在“我的”。
    把人换成任何一个名词都是相同的意思。
    “是你的人,还是你的玩物?”她终于不避讳的问出了口,很早就想问了。
    贺时鸣本就冰冷的眸一瞬间沉到底,“玩物?”
    他看着面前倔犟的女孩,她哪里傻了,她比任何女人都聪明不是吗?
    男人只是沉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但无声的沉默往往就是答案所在,乔曦的心在被无数次揪起后,缓慢的陷落海底的泥沙。
    “....所以我只是你养的玩物,对吧?”她的灵魂似抽离了肉-身,游荡在高空,嗓音是飘渺的,费力去抓,只能抓到一把风。
    又是这种感觉。
    贺时鸣想到了小时候,爷爷去偏远的村镇调研,他觉得好玩吵着要跟去。到了村落后才发现,除了一望无际的麦田,起伏绵延的山丘,哪有什么好玩的。
    他一个人被留在住处,警卫员见他闷闷不乐,带他去乡野里捉麻雀玩。
    那是一只多么机灵可爱的小麻雀啊。
    他跑了十多里去找当地手艺最灵巧的村民,编了一只精巧的竹笼子,把竹笼高高挂在树枝上。
    每每有风拂过,竹笼摇晃,仿佛能奏出一首悠扬的乐曲。
    可那鸟儿叫个不停,扑腾着翅膀,去啄笼子
    没日没夜的叫,它并不喜欢这个精美的笼子。
    不过四五天,鸟儿就死了。
    绝食死的。
    那年他才七岁,还不懂那只麻雀为什么宁愿死,也不肯吃一口东西。
    “看来是我最近太宠你了。让你分不清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贺时鸣垂下眼,话说的很淡,优雅地整理着因抱她而弄乱的袖口。
    腕间一抹银白色的手表重新露了出来,寒光刺目,乔曦一瞬间恍神。
    七万块,还够不上这只手表的十分之一。
    心口钝痛。
    为这道昂贵的光。
    为他残忍的真话,也为他们之间无可跨越的鸿沟。
    他再怎么迁就她,宠着她,哄着她,也只是一种玩法。
    这是一种专属于他们这类人的
    --上流玩法。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她跟了他之后,还要固执的为七万块拼命。
    “.....下次不会了。七爷。”她不敢轻易乱动,任何细微的动作都能引发手上那一串铃铛的颤动。
    泄露她心底无数卑微的心思。
    “下次不会了?那这次呢?”
    “....这次我还是想拍完。”
    贺时鸣点头,道:“还真是倔。”
    乔曦知道他彻底生气了,“对不起。”
    一声轻笑自头顶落下来,笑里全是轻浮的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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