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可人听到这番话,愣了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她征征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知道母亲何时有了这样的想法。

    “阿娘,你是觉得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以后继承了侯府,还会养你不成?”

    她实在难以相信,母亲心中竟有了这样的观念。

    对邓可人来说,这个爵位日后能不能留得住都很难说。她在宫里许久,太了解太后的心思了。

    只怕太后百年之后,承恩侯府要么被夺爵,要么就要被降等。

    无论如何,都会从长安勋贵中没落下去。

    至于邓怀哲,就算他是邓侯爷唯一的儿子,这爵位也落不到他头上。

    这长安城里,勋贵子弟有什么猫腻,哪里瞒的过圣人耳目。

    邓怀哲恐怕是到死,都不会有机会继承爵位。

    贾氏竟也觉得委屈:“当初我满怀心思,以为你是个儿子,谁想你竟是个小娘子。若非如此,你阿耶怎敢明目张胆把那外室跟他的逆子带回府上。这么些年我生不出孩子,将来这侯府不由他的继承,还由谁来继承?我不养着他,日后谁又来养我?靠你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侯府一旦没有了男人继承爵位,那些亲戚宗族就会扑上来,生吞活剥了我。这爵位旁落了,那我日后如何得善终?”

    邓可人越听越糟心,阿娘曾经不是这样的,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是小娘子,而厌恶过自己。

    她这是怎么了?为何自己许久不回来,她竟生出这样的念头来?

    “是阿耶跟你这样说的?他对你说了什么?你如今只相信他说的话了?”

    除了她那恶毒可恨的父亲,还有谁会这样对她洗脑。

    “你.....你阿耶说的也没错,要怪,就怪你不是儿子。”

    贾氏懦懦的说出这句话,眼里却是含着恨的。

    她钻了牛角尖,根本不会听旁人讲道理。

    邓可人连跟她辩说的力气都没有了,转身要离开。

    秋嬷嬷忙跟过来,“大娘子消消气,大娘子消消气,夫人这也是没有办法呀。你这大半年你不在府里,是不知道,张氏母子俩把侯爷牢牢的把控住了,夫人若不顺着些,这日子都没法过了呀。”

    邓可人不想听,只想离开这里。

    秋嬷嬷眼看她铁了心要走,只能扑通一声跪下,拉住她道:“娘子,你就心疼心疼夫人吧。你想了法子逃到宫里去,躲开了侯府的纷争,可夫人能往哪里逃呢?她嫁到侯府,娘家便回不去了。没了老侯爷的照拂,她连个贴心说话的人都没有。侯爷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偏到胳肢窝去了,有事求夫人的时候,便来哄骗夫人的嫁妆,没事的时候,院门都不入。

    夫人这些年越发左性,门都出不得了,这性子乖张是可恨了些,可她也是个可怜人啊,娘子,老奴求求您了,您若是一走了之,夫人就真的没人管了呀。”

    邓可人听到这话,终于动容。

    对,她可以逃,可她阿娘能去哪里?

    女人嫁了人,若是遇到好人家,这辈子能太太平平,安安稳稳的过下去,也是一桩福气。

    若是嫁错了人,就会如她母亲这般,在这看似繁华,实则糟心的鬼地方,日日受尽折磨,渐渐左了心性,成了这副模样。

    想逃逃不掉,想摆脱又无能为力。

    她忽然有些理解阿娘刚才说的那番话了,若她是个男子,便能建功立业,替母亲撑起一片天,便能不惧父亲的打压,甚至带着母亲远走他乡,一定能过好日子。

    可她只是个女子,这世道对女子虽不如前朝束缚,但也没有那么宽容。

    她自小在宫中长大,学的不过是闺阁千金的那些诗词歌赋,如何做一个好女儿,好妻子,却没有一项技能是谋生的。

    她能所想到最好的主意,便是寻个对的人家,把自己嫁出去过安稳的一生。

    她可以嫁人,可她母亲能怎么办呢?

    邓可人将秋嬷嬷扶起来,“嬷嬷,你老实告诉我,这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耶要将家奴都变卖出去。”

    秋嬷嬷闻言,也不禁心酸落泪。

    想当年她陪着夫人嫁进来那时候,老侯爷还在,这府里是何等的风光,富贵繁华。

    她心想,她家娘子终于是嫁了个好人家,往后便能过侯府太太的富贵日子。

    谁曾想,这姑爷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心性歹毒狭隘的。

    “还能为何,还不是邓怀哲那小畜生,他染上赌瘾,输了许多钱不说,为了还赌债,竟胆大包天将御赐的玉如意都拿去变卖了。等侯爷发觉,自然将他捉回来好好打了一顿。但那玉如意,先帝爷赐给老侯爷的。若流到世面上,便是对先帝的大不敬。圣人知道了,一定要狠狠处罚咱们侯府。无可奈何之下,侯爷便变卖了许多财产,连家生子也都一块卖了,这才凑齐了钱财,把玉如意赎回来。”

    果然,又是为了邓怀哲那畜生。

    他闯下这样大的祸,父亲也替他收拾了,可他依然不知悔改,偷偷换了衣服出去,继续赌博,堂堂侯爵府的子弟,成了这般地痞流氓的模样,说出去,谁人不笑话。

    想到他威胁自己的那些话,邓可人就恶心难受。

    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过去,按照那对母子的心性,绝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阿耶既知道他成了这模样,为何没有管束一番?”

    秋嬷嬷不屑又愤怒:“侯爷什么德性,您还不清楚吗?出了事,他不去责怪张姨娘,反倒来责怪夫人,说夫人没有把儿子教育好。这要怎么教?

    夫人倒是想把那小畜生抱到跟前来养,可张氏又是哭又是闹,侯爷生怕夫人虐待那庶子,居然也同意,不让夫人把孩子抱过来。

    夫人既然无法教养,出了事,凭什么怪到夫人头上?可夫人呢?”

    秋嬷嬷也是恨铁不成钢:“夫人的圈子越过越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侯爷说她两句,她竟真的左了性子,相信起侯爷的话来,觉得是自己的错。”

    秋嬷嬷心酸又委屈,“大娘子,您想想法子,把夫人弄出府去吧,老奴怕她再在这呆下去,人就要疯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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