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瞠目结舌地看着三处熊熊燃起的火苗,完全不敢置信,尽管雁洛兮曾挖小坑点火给大家看过,但那好像只是在烧热肥,很多农人也那么干过。

    “这就是沼气?!”

    “老天爷,不用柴,只是些粪便杂草就能有用之不尽的火。”

    杨大力突然匍匐在地对着沼气池磕长头,大哭出声:“天宫赐福,地宫赦罪,水宫解厄,带给我们沼气火,冬春再不用担心会被冻死,更多孩子能活过十岁,老人……”众匠人也随着跪了一片,哭声不断。

    雁洛兮捂住嘴,心情激动,有个温暖的地方,谁愿意颠沛流离,客死他乡。

    她蹲下身,趴到沈音沐的腿上:“哥,我们成功了,有了沼气火,天天有暖石,日日可煲汤,时时可洗热水澡,大家都能保持健康。”

    沈音沐也哽咽住,紧紧握住雁洛兮的手晃了晃。

    张宁眼睛通红,跑到雁洛兮面前问:“雁东家,我订两套,家和店铺各安一个沼气池,怎么卖?”

    雁洛兮:“明天问我哥吧,我不知道。”

    沈音沐的手很凉,雁洛兮心里愧疚:“哥,我背你回去休息,到火炕上暖暖身子,外面还是太冷了。”沈音沐如往常般乖巧地趴到她背上,脸隔着面纱碰到雁洛兮的脖子一片冰凉。

    雁洛兮突然就恨上了自己这种“死宅”的神经病特质:提出想法的是自己,闹腾一下又非得躲着的也是自己,这让认真的人很辛苦,“哥,对不起。”回去的路上,她悄声说。

    沈音沐搂着她脖子的手紧了紧,半边脸都贴到了她的脖子上。

    牛羊棚区沼气池的三个火眼都弄好时,大太阳开始落山了,小太阳还是给夕阳添加了亮橘色的光芒。

    沉鱼落雁的第一个沼气灶上架着大铁锅,里面的肉已经用小火炖了两个多小时。

    肉的卤香味飘散在空中,让辛苦了半个多月的匠人们,嘴里失控的分泌着唾液。

    “好香啊!”很久没尝过肉味者,偷偷抹眼泪。

    “太香了,我受不了了。”嘴急的拿着自己的餐具,围着铁锅转圈。

    “天哪,居然还有白面馒头。”易方给大家分馒头,开心地笑着。

    雁洛兮口述如何用盐和醋反复清洗猪大肠,去异味,又大致说了所有肉,骨头,猪肺,猪心和几只野兔肉都要先焯水去味。起新锅用油炒香八角、香叶、桂皮等香料及姜葱酱后才放肉炒,酒,水和调味料,烧开后放莲藕,熟鸡蛋和豆干等一起卤。

    易方小馒头真是很有天赋,善厨者,听一遍就会。

    就在大家馋的连站都快站不住时,工地上骤然响起了让人热血沸腾的音乐,英文版“男儿当自强”荡气回肠,绕庄不断。

    雁洛兮站到椅子上,拍着手宣布沼气火庆功大会开始,请功臣们尽情吃,开心喝,后面的几个沼气池和房子都请他们建了。

    人群兴奋的跟着音乐“啊啊啊”叫唱着排队:领肉,领蛋,领酒,领馒头。

    吸足了汤汁的卤肉,火烧透而不黏,肉烂而不糟,满口脂香,先不说技术,一般人家谁会舍得用这么多柴一炖就是几个小时。

    从此再没了限制,火随便用。

    雁洛兮把手机的喇叭调到最高音,震天的群星合唱,豪气冲天,“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热血男儿汉,比太阳更光…”幸好是英文,都听不懂,任由自己改词。

    张宁喝的晕晕乎乎,两个手臂朝雁洛兮张着,走过来:“雁青君,雁君,这是哪里来的天之音,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我能开天,我要辟地。”

    雁洛兮大笑:“祖上传下来的音盘,据说千年前得自秘境。”

    秘境真是个好梗,说不清的东西都来自于秘境。

    “秘…境。”张宁好像了解地点点头,问道:“先人唱了什么?”

    雁洛兮:“女儿当自强”

    “女儿当自强,好好好,吃饱一起唱。”杨大力也喝高了,搂着孙油饼,“la…la…la”一通瞎唱。

    易小馒头憨憨笑着,宽厚的手掌不时拿个馒头递给围着他转的小乞丐们。

    无限美好的欢乐场景,雁洛兮仿佛看到自家那可爱的马桶,浴缸,淋浴头……正向她翩然走来,她愿意把这些美好分享给这个世界。

    接下来的时间,沼气火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文沙县甚至临县炸开了锅,雁洛兮接单接到手软。

    不得不承认,杨大力的包工队真的很卖命。

    大力队把牛羊棚区和展示区的沼气池都安装好,准备动手建房了,刘三那队的沼气池才弄完一半,雁洛兮看刘三做活挺细,也就没好意思催他。

    订单多了,买人组建包工队太慢来不及,而沼气在这个世界就相当于曾经世界的煤炭石油天然气,那都属于战略资源,怎么可能让一个人独揽。

    雁洛兮估计能挣五年钱就不错了,找个合适的时机自己主动把沼气技术交出去才能保命,真正能够在自己手里的是一些与沼气火有关的附属产品和技术的更新换代。

    杨大力与刘三都要求主动加盟,雁洛兮就与他们分别签了五年的合作协议,进行统筹安排。

    杨大力的包工队人多活快,大部分都是外来流落到此的贫困人口,技术少肯吃苦开价低。而刘三队大部分员工都是本县人口,知根知底,有技术的匠人多,活细要价相对高。

    雁洛兮把接的每一单都拆分开,根据两队的情况分别负责一部分,既保质保量,两队都接触不到整个项目,只能了解一部分。

    如此,一边慢慢建庄园,一边接外活开启进账赚钱的愉快模式。这其中最高兴的就数杨大力了,对于穷扛把子来说,没什么能比,让跟着自己的人有饭吃更骄傲的事了。

    雁洛兮忙完了前面的事,溜溜达达回自己的小院晃晃。

    沈音沐腿上的石膏卸除,坐靠炕头纳鞋底。

    他腿上的断骨基本长好了,但受寒太久有风湿加重的征兆,依然需要静养和热敷,除了基本训练,雁洛兮强制他卧炕半月进行彻底治疗。

    “大公子,快趴好,烫腰烫腿了。”

    易方小馒头端着一大木桶刚炒好的粗海盐,在沈音沐的腰腿关节等处隔着薄被铺上热盐给他烫腰腿驱寒气。

    点火庆功宴后,易方小馒头就对能够使用沼气火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把自己的馒头铺子以300文一个月的价格租赁出去,全日过来帮忙,这让雁洛兮很高兴,主动给他把工钱涨到二两一个月,管吃管住,每十日有一日公休。

    现在她这小院显得有些拥挤了,每个房间都住满了人。小乞丐林豆豆扶着他爹亲出现时,雁洛兮才真正感受到这是个女尊世界。

    男人好弱!

    那日,豆豆的爹亲挽着髻,低眉信手,五官清秀,瘦弱,脸上有着劳苦的风霜却可以看出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带着一股认命的绝望却依然给人一种顺从的姿态。

    与沈音沐属于不同类型的男人,安静中没有那种腰板挺直的贵气,而是一种温顺贤良,我见犹怜的感觉,估计这是符合女尊世界审美的那种男人。

    因为豆爹林氏的出现,雁洛兮终是没忍心让小乞丐们住灶间,收拾出一间厢房,烧上炕,七八个人挤一起都没问题,孙油饼搬过来带着两个女孩子住厢房。雁洛兮自己那间空着的主房就让给了易方,林氏和豆豆。

    至于她自己,只能继续赖在沈音沐的炕上先混着,动不动就冻死人的地方果然没那么多讲究。

    当然,除了易方和孙油饼,其他人的头发都没能保住,谁让有虱子呢,洗不干净的都得先剃光才能入住沉鱼落雁。

    溜达进房间,雁洛兮摸了摸粗海盐,还烫手呢,她还是多问了一句,“哥,烫吗?”

    “不烫,舒服呢。”沈音沐趴抱着枕头,“县衙的单,还是给免费安装吧。”

    沈音沐喝了尽两个月的药,石膏去除后每天针灸,泡热水澡,又烫了几天腰腿,已经能走动了。但他伤了根本,这次必须逼出身体里所有寒气否则无法生育,年老时会浑身浮肿疼痛难忍。

    “哥真是操心的命,先认真把身子养好吧。”雁洛兮轻点他额头,热的。

    “文沙县官还算公正清廉,虽略偏袒家人,却值得结交。”

    “哥对官场也了解呀?”雁洛兮偷笑。

    “只是对知县本人略知一二。”沈音沐轻声。

    “昨儿县衙的文员来签了两个沼气池,买一送一,只收了十两订金。她说会从流民里帮忙挑些会种稻谷和养鱼的送过来,也算帮了忙,到时我们好好挑几家人把靠河的十亩地搞出来。”

    雁洛兮很想挖一河弯活水养鱼,沼气液与沼气渣可以肥沃土地,十亩荒地养出三四亩进行轮耕还是不难的,到时试验一下稻鱼混合种养法,最起码能让沉鱼落雁的稻谷自给自足,天天有米饭吃才好。

    第二日,雁洛兮正在给沈音沐施排寒五针,揉开背部膏盲穴,孙油饼敲门:“老大,隔壁西沙县丞递来帖子要求安装十个沼气池。”

    “西沙县,不可去。”沈音沐态度异常坚决。

    “为何?”雁洛兮问。

    “西沙县山匪猖獗,不安全。”

    “县丞来请,应有护卫吧?”

    “就怕官匪勾结。”

    雁洛兮蹙眉,突然就想起从第一次见到沈音沐起,他就一直强调向东,向东,遂问道:“哥,西沙县可是在文沙县的西边?”

    沈音沐点头。

    这个年代,生意人讲求的就是一个诚信,如果接了这个单,雁洛兮势必要亲自前往,挖沼气池最重要的就是如何选址,这个技术她没有透露给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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