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绝望,恐惧,如潮水般像她铺天盖地的迎面打来。马上就要将她没顶。那么多人围着她,她难受的喘不过气来,嗫喏着嘴唇,嗓子却是火烧火燎的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

    “是我的。”从没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人,踏着七彩祥云。逆了漫天光辉,从天而降,救她与水火之中,对着众人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我会负责,领带夹也是我的。”

    人群静了,静了,那些窃窃私语声。那声愤怒的指责声,似乎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她的手腕依然被傅子慕紧扣着,可她已然感觉不到疼痛。

    逆光里,她看见一个男人从大门口缓缓走来,踏着满目清辉,步履沉稳,从一个模糊的光圈中,逐渐走下神坛,走入众人的视野。

    是他。真的是他,真的是那晚跟她一夜露水情缘的男子。

    傅绍骞就这样,以沉寂优雅而又坦然恣肆的姿态走入了众人的视线。

    走到傅子慕的跟前,伸手,摁住他的手,一用力,就逼的傅子慕松了手,然后改为他自己牵住唐末晚的手。

    唐末晚已经彻底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是什么身份,只知道,没有人敢出声,就连面色难道到极致的傅子慕,都不曾。

    可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的这个男人。以极强的男人气魄,温柔的将她纳入了他丰满的羽翼下,对她说:“是我的孩子,我就会认。”

    唐末晚的脑子纷纷乱乱,抬起双眸扑扇了几下睫毛,看着他那一脸的清矍冷贵,讷讷的张了张嘴:“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随即淹没在傅子慕的暴怒中,他不敢置信的跳上前揪住傅绍骞的领带:“堂叔,你开什么玩笑,你知道她是谁吗?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被愤怒刺激的失去了理智的傅子慕第一次僭越了傅绍骞。

    他那铁青的面色粗暴的动作都在告诉傅绍骞,唐末晚对他傅子慕而言是特别的。可是,他这个堂叔却染指了自己的侄媳,还让她怀孕了。

    傅绍骞点点头,举重若轻的拨开了傅子慕的手。

    傅子慕暴跳如雷:“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你竟然还……竟然还……”傅子慕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一双厉眼变成了赤目。

    现场所有的人都被这样的惊天逆转给惊得哑口无言,尤其是唐宛如,嫉妒与刺激的双重打击下,几乎用眼神将唐末晚千刀万剐,她做梦也想不到,唐末晚竟然会勾搭上傅绍骞。

    傅绍骞平静的迎接众人的审视,浅浅一勾唇:“话虽如此,不过大伙儿应该也都听到了子慕少爷刚才说的,从未碰过我身边这位女人的话,而且从她怀孕的日子来看,是在他们结婚前。”下面的话其实不需要傅绍骞继续说下去,众人已经可以揣测,唐末晚在与傅子慕结婚前就已经勾搭上了傅绍骞,并且已经珠胎暗结。

    傅子慕气的青筋暴突,当真口不择言:“堂叔,你喜欢的不是男人吗?不要为了帮唐末晚开脱就编造这样恶劣的玩笑好吗?这真的一点也不好笑!”

    傅绍骞闻言不动如山:“我没有开玩笑,而且你看见我喜欢男人了吗?事实摆在眼前,难道我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赔上自己的清誉吗?确切的说,在你强迫娶她之前,我们已经两情相悦。”

    好一个两情相悦!立刻将受害者的傅子慕贬成了强取豪夺的纨绔子弟。

    傅绍骞向来是傅氏的一个传奇,一个谜,确实,所言不假。

    众人对唐末晚已经从讥讽上升到了羡慕。

    无疑,攀上傅绍骞比傅子慕强太多了,而且从今天傅绍骞对唐末晚的维护来看,怕是两人真的相爱已久。

    傅老太爷拄着拐杖从门外走来,宴会厅内剑拔弩张弥漫的硝烟还未散去,又见傅绍骞牵着一个女孩儿的手站在包围圈内,场面极度混乱。

    傅成光站出来主持大局:“好了,子慕,绍骞,今天是爷爷大寿,谁也不许给他老人家添堵,先过完寿宴再说。”

    傅子慕咬牙切?,去抢唐末晚的手,她却轻轻一避,躲到了傅绍骞的背后,现在全场都与她为敌,她就像大海中飘摇的一根孤芦,傅绍骞是她最后的依靠。

    傅子慕的眼神都喷火了,低声咆哮:“唐末晚,你给老子搞清楚,你现在还是我老婆!给我死到这边来!”

    都这么大声了让她死过去了,她真死过去才是有病了,于是更加往傅绍骞背后瑟缩了一下,傅绍骞高大的身材俨然将她彻底遮挡了起来。

    “子慕,别强人所难了。”傅成光丢光了老脸,却不得不开口。

    傅子慕这下真的是吹胡子瞪眼也毫无办法了,因为傅老太爷招呼着众人入席了。

    唐末晚的身份,虽然在今晚来了最华丽的惊天逆转,但仍是没有资格从下桌上升到主桌的。

    傅绍骞自然是要跟傅老太爷坐一起的,现场的流言蜚语已然流传开来,唐宛如却假意自责的将这个责任揽到了自己身边:“绍骞,你把末晚交给我吧,让她跟我们这群太太们坐一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开席,入座,傅子慕虽然离得不远,可也不敢造次,周围那些暗讽奚落的眼神叫他抬不起头来。

    怒,恨,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傅绍骞坐在主桌上,谈笑风生,游刃有余,而唐末晚如坐针毡,唐宛如更是不断与那群富太太们明着维护她,实则暗讽落井下石。

    事到如今,逃走已经不可能。今晚菜色丰富,虽然心烦意乱,可该吃还是要吃的。

    所以傅绍骞用余光瞥见的,就是唐末晚安之若素用餐的情景。似乎周围一切都入不了她的眼,进不了她的心,唯有那些美味佳肴,可以与她作伴。

    他加深了嘴角的笑意。还不错,比他想的更有胆识一些。

    哎,她哪里是有胆识啊,根本就是破罐子破摔,因为已经不知道怎么收场,也信了傅绍骞那句我会负责,傅子慕那杀人的眼神让她如芒刺在背,除了吃,转移注意外,她实在没有其他法子。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吃撑了扶墙走。

    被傅绍骞带上车,她扭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几分熟悉的俊脸,伸出手在他的大腿上用力一拧,底下传来结实的触感,以及他蹙眉扭头瞪她的模样,她恍然大悟:“原来我不是做梦,这都是真的啊。”

    傅绍骞气结,挥开她的手:“大半夜的还做白日梦是不是,要拧就拧你自己啊。”

    敢情不是有胆识,而是当自己在做梦。傅绍骞决定收回自己刚才说的话。

    “拧自己会痛啊。”她回答的理所当然,近乎贪婪的注视着他这张惊天地泣鬼神的帅脸,她完全震惊在他那霸气的出场上,现在回过神了,又觉得糟糕透了,“现在要怎么办,傅子慕该气疯了吧。”

    “你还想着他会被气疯?你是不是该想想你自己下面要怎么办。”

    唐末晚哦了一声,也是,事情被毫无预兆的曝光,她可以亲见傅子慕的愤怒,也可以想见彭媛以及唐家的愤怒,而她自己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未来的前途,似乎都成了一件的遥远的奢望,不禁悲从中来。

    不过就在她暗自神伤的时候,她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抬头重新瞅着傅绍骞:“你不是说,你会负责吗?你真的要负责?”

    他说:“没错,我会对你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他要负责的,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唐末晚轻轻笑了笑,又回答了一声哦。

    可是,她并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呢。

    好烦,好乱,今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突然觉得好累,好困,好想长长的睡一觉,真的只想当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梦醒,她还是那个过着平凡生活的大四学生,平凡的在一个工作岗位上实习,为未来拼搏,为未来奋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身处重重迷雾中,像失了航向的帆船,水波逐流,不知明日是何样。

    她掩不住的倦色,让他于心不忍。

    明明那么讨厌女人的靠近,可她不排斥她靠近自己。

    今晚就连傅老太爷也对唐末晚刮目相看。明知道她是傅子慕新娶的曾孙媳妇,却依然无视的选择了沉默。

    傅老太爷对傅绍骞的婚事,也相当的上心。如果只有这个女人可以留在傅绍骞的身边,他是不介意将这个曾孙媳妇提升为孙媳妇的。

    傅绍骞出神的空档,一低头,突然发现唐末晚的头已经在那里四下乱晃,接着,一歪,不偏不倚的靠在了他的肩头上。

    他微微一拧眉心,想推,又没真的动手,勉强默认了让她挨着自己。他的心头,其实也很乱。

    在宴会厅上那一个高调出场,并不是他的本意。

    但看着她在那里被众人唾弃,颐指气使奚落的楚楚可怜样,他没办法按兵不动。

    只是,头也真的很疼。

    这个女人,本事那么好,居然一次就中奖了?

    看着她左摇右晃的一不小心还差点撞到坚硬的车座上,他立刻伸出手护住她的头,坚决按在自己肩膀上。

    陈墨从后视镜窥探了傅绍骞的动作,虽没表现,但仍难掩压抑。向来对女人比如蛇蝎的傅绍骞能让女人近身已经是奇迹,竟然还会做出温柔的呵护动作来?

    而且两人还发生了关系?看来这个唐末晚真的不简单啊。

    傅子慕一夜之间成了全城的笑话。这顶绿油油的大帽子像屎盆子一样扣在他的头上,让他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那些平日里交好的狐朋狗友此时都像闻了腥的贼猫般围在他的周围闹闹哄哄,问东问西,还不乏取笑打趣外加逗乐的。

    “滚。”最后终于把傅少爷的烈性给激发了,摔了酒杯,傅子慕没好气的赶人。

    众人愣了愣,可酒吧振聋发聩的音乐立刻淹没了他的叫嚣,又有人上前与他勾肩搭背,这一次傅子慕没客气,一把用力摔了手上的酒杯,色彩艳丽的酒水洒了一地,破碎的玻璃渣子在镭射灯下闪着幽冷的光,尽管音乐还在继续,舞池中的男女依然在舞动,可是这一块这里,气压却低的吓人。

    随着酒液的散开,众人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噤若寒蝉的看着发怒的傅子慕。而傅子慕寒着脸,又推开他们独自往外走去。

    可见唐末晚的事情把他气得不轻。

    不过跟前,一个窈窕的身段挡住了他的去路,一身端庄打扮,温婉秀丽的女人,除了唐宛如还能有谁。

    无视傅子慕的怒目而视,她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温柔细语:“子慕,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需要。”傅子慕抖着胳膊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她却用力的箍紧了他,轻叹一声,“子慕,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你有什么怨什么恨,就对我说吧,我可以听你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走吧,子慕。”

    外人眼中,唐宛如完美的扮演着一个带着夜不归宿的继子回家的角色。

    可事实上,她将这个继子最后拐到了自己床上。

    傅成光吃了安眠药,早已熟睡。

    唐宛如就在隔壁的房间里,安慰着这个受了伤回到自己怀抱的继子。

    傅子慕猛烈的掠夺让她尝到了无比的快乐,她抱着他的肩,在他身上留下了一条条属于她特有的印记。

    这,也许是唐末晚带给她的最意想不到的收获吧。

    她想等傅子慕发泄够了,就好好安慰他,重新将他拉回自己身边,可最后关头,傅子慕就了然无趣的推开她,从她身上离开了。

    “子慕。”她拉住他的胳膊,满面潮红,又满脸不敢置信,“子慕,你怎么了?我们还……”

    傅子慕突然觉得深深厌倦,以前,他会觉得很刺激,尤其是傅成光在家的日子里睡在隔壁的时候,可是现在,他只觉得厌烦,站在窗边点了一根烟,烟圈在指间燃烧,烟雾缭绕,他用沙哑的声音说:“以后,别给老头子吃药了。”

    他到底不是无情无义的不孝子。

    唐宛如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嘴角微僵,她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吗?

    掀被,下床,赤脚踏着纯白的波斯地毯从背后环抱住她,黑色的窗棂上映出他们完美熨帖的身体,他年轻的身体如此健硕,她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细细亲吻:“好,子慕,不过,你要记住,我最爱的人始终都是你,你也别离开我,好吗?”

    傅子慕哂笑,并不阻止她的行为,可越发觉得,无趣,无聊,也觉得恶心了:“你昨晚,才跟老头子睡过吧。”他拿话激她,“你说你过激的时候万一喊错了名字,你猜老头子会怎么样呢。”

    唐宛如的脸色,蓦然发白,身体一僵,感觉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今晚的傅子慕,还诡异了:“子慕,你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你真的爱上唐末晚了吗?她跟傅绍骞早就开始苟且,她那个新婚夜其实根本就是跟傅绍骞在一起吧,难道你还看不透?”

    “新婚夜,我不也跟你在一起?”傅子慕自嘲。

    唐宛如睖睁。他这分明就是在乎唐末晚的表现好吗?

    “可是你要怎么原谅她呢,难道怀了别人孩子的女人你还想要吗?他们都在怎么看你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么大的绿帽子,你……”

    “我不也给老子戴着那么大的绿帽子,这算什么。”傅子慕冷哼。

    “可那个人是傅绍骞,是你堂叔。”

    是啊,可那个人是傅绍骞,为什么偏偏是傅绍骞呢。他那么尊敬他,整个傅家,他最尊敬的人就是傅绍骞了,明明傅绍骞比他长不了几岁,可从小到大,他就是畏惧这个高深莫测又运筹帷幄的堂叔,为什么偏偏要是傅绍骞呢。

    “烦人,你回去照顾老头吧。”傅子慕无视唐宛如凄切恳求,穿了衣服,又离开了傅家,继续寻欢作乐去了。

    傅绍骞任何唐末晚枕着他的肩膀睡了一路,她还有口水流在他昂贵的手工西装上。

    他微微蹙眉,抖了抖肩膀,唐末晚只是叮咛两声,换了个角度又继续沉睡。

    陈墨莞尔,且问傅绍骞接下来如何处理。

    他盯着陈墨,陈墨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怀了孩子,我是不可能把她带回家的,傅总,你死心吧。”

    傅绍骞撇撇嘴,冷哼一声:“你倒是会想。”他又用力一抖肩,唐末晚的头往旁边一垂,一磕,口水顺着嘴角一流,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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