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深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下楼,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唐末晚猜的没错,傅绍骞其实伤的并不轻。

    抱着唐末晚冲下楼的时候,楼梯上的感应灯突然砸下来,砸在他的后脑勺上,当他抱着唐末晚冲出火灾现场时,唐末晚没看到,但他后脑勺其实已经血渍斑斑。

    把她交给陆云深后,他还嘱咐自己,别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这才去了医院。

    在急诊室找到傅绍骞的时候,他正坐在床沿上,脱了西装外套,身上的衬衫有被火烧过的烟熏痕迹,手腕上和脸上也有多处擦伤,头上和手腕上都缠了白白纱布。

    护士要他留院观察,他却站起来准备离开。

    陆云深眉心一蹙,上前,将他按回了原位:“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能走,没听护士说要留院观察吗?”

    “你怎么来了?她呢。”傅绍骞的问话让陆云深眉头皱的更厉害,这两人,还真是一个德行,看到他的第一句话都是询问对方的情况,真当他是传声筒?

    “没事了,已经安排住进喜来登了,你还是留在这里吧,省的出现什么后遗症。”

    傅绍骞瞧着他的眼神似笑非笑:“你这是在关心我?”

    急诊室里比较吵,送进来好多需要救治的病人,陆云深面色不愉,只说:“我是关心她。”

    那个她,不言而喻。

    “她已经过的够辛苦了,我不希望她继续受苦。”

    傅绍骞忽地沉默。

    陆云深却自嘲笑了笑:“别用那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我,至少,我比你多了两年时间陪着她,不过花了两年时间我还在原地踏步,这说明,我确实技不如人,既然技不如人,也只有愿赌服输。”

    傅绍骞盯着他的目光深沉如墨,似乎是在思索他话里的深意。

    陆云深也坦然,然后看着傅绍骞的目光换成了同情:“倒是你,比我更值得同情吧,这两年多你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这些苦衷放在她所受的苦面前,又何足挂齿,她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我知道,这不用你提醒。”傅绍骞的神色瞬间变得寡淡,刚刚对陆云深升起的那么丁点好感,瞬间便击的粉碎,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了一个陆立风,撇撇嘴,却还是觉得欠了他一句,“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你。”

    “你谢我?”陆云深听了,想笑,“你凭什么谢我,你以为我为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感谢我吗?”

    话语梗在傅绍骞喉头,陆云深叹了口气:“真的说起来,也该是我跟你说声对不起,你把她交给我,我花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找到她,等我找到的时候,人却已经那样了。其实你应该知道两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包括那个孩子,对吗?”

    傅绍骞闻言,瞬间面如死灰。

    陆云深了然:“你果然,都是知情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年前。”傅绍骞的回答,倒也在陆云深的预料之中。

    如果说唐末晚怀孕的那七个月,傅绍骞知道了绝对不可能会无动于衷,同为男人,他却能理解傅绍骞的无奈之处,人生在世,谁都不可能活的那么畅快淋漓,恣肆妄为。

    傅绍骞那时候,必然是被逼无奈到了极点,才会想出把唐末晚交给他这样最不愿意却也是最妥帖的下下策。

    “韩夏朵呢?”

    傅绍骞抹了一把脸,他一向挺得笔直的肩膀,忽然就垮了下来,就像他一直以来苦苦支撑的信念,突然被压垮了一般。

    有些东西,坚持很难,放弃,却很容易。

    当时看到唐末晚那张怀孕单子时,他也是惊讶的,但没有过多的时间来思考,老太太询问他结果时,他下意识选择了隐瞒,说有了。

    后来他回去了一趟,换了身衣服,却忘了把单子拿走。

    那时候韩夏朵生命垂危,送到北京后,医生却建议直接去国外治疗,所以又马不停地赶往拉斯维加斯。

    陆云深理解他,是因为陆云深之前也遭遇过同样的困境。

    所以接到傅绍骞的电话时,陆云深惊讶,却不反感。甚至还隐隐佩服起傅绍骞的深思熟虑来。

    只是,他也辜负了傅绍骞的嘱托。一直没有找到唐末晚。

    他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去寻找,最后还是彭媛先联系的他。

    等他赶到唐末晚医院时,一切,已成定局。

    m大的录取通知书半年前就收到,他交给她时,她泪流满面,关于那半年的时光,她绝口不提,他也没有逼问,休息了一月后,农历新年也没过,他们就登上了墨尔本的航班。

    傅绍骞对唐末晚的爱,有时候陆云深看了,都要动容,但更多的,是深有感触,哭笑不得。

    把心爱的女人交给情敌这种大胆的做法,如果不是他对自己笃定太自信,就是对唐末晚太有信心。

    陆云深透露给傅绍骞的消息,大多是一些关于她学业的,至于私人感情的生活,很少,每个月一封邮件,寥寥数语,多了,他也不愿意说。

    简单的像是工作汇报,是他当初对傅绍骞的承诺。

    唐末晚在学业上表现的非常出色,优秀,短短的两年时间,她把自己当宝剑在淬炼,磨砺,尽管没有锋芒毕露,但也得到了导师的器重与赏识。

    陆云深望着面前的男人,心惊于他的智慧,和运筹帷幄:“你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又把她弄回来,不过才五天时间而已,你有把握,可以把她留下?”

    这一次,傅绍骞笑了,那冷厉劲瘦的脸廓在急诊室明亮的光线里,突然柔和下来:“我缺的,从来就不是自信。”

    陆云深一怔,很快面色又恢复如常,但深色的眼眸深处,也多了几份喜闻乐见的揶揄:“自信过重,就是自负。”

    “你管我。”

    傅绍骞到底坚持不住院,陆云深也不是幸灾乐祸,就事论事:“我劝你还是别擅自妄动的好,别忘了韩夏朵的教训,虽然现在不是夏天,但感染的事情,谁也说不好。”

    傅绍骞脸色顿时变得相当难看。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既然如此,你给我去办住院手续。”

    第186章 我太太生气了

    傍晚的京城喧嚣又拥挤,绮丽的晚霞将高楼大厦映的金灿灿的。

    站在颜色艳丽而厚重的地毯上,看窗外如织车流,众生繁忙。开着的电视机里传来昨夜火灾险情的回放,唐末晚回头,看到的是傅绍骞抱着她冲出火海的场景。

    虽然镜头只是一闪,但这个男人,哪里需要她花两秒以上的时间去分辨呢。

    当时的场面很混乱,可因为她的头一直被他按在怀里,照顾的无微不至,所以根本没有意识到当时有多凶险。状央亩技。

    而沿着他后脑勺不断滑落的斑斑血渍,却血淋淋的提醒她事实的真相。

    他,受伤了。

    双手抱臂,她根本睡不着,过去那么长时间了。他们却没有任何的联系。

    今天上午出席了一场全国心理协会讨论研究,关于国内心理学现状的报告分析,她只是走了个过场,其实根本听不进去。

    屋内传来门铃叮咚声。

    她敛了敛心神,走去开门。

    屋外,站着陆云深,还提着她的行李。

    “谢谢,学长。”唐末晚从他手中接过行李,“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举手之劳而已。”陆云深实在不想提起傅绍骞,或许他的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亲手把她交给那个男人,但,该说的,还是得说一句。“他受伤住院了。”

    握着行李箱的手稍稍收紧,面上却表现的十分淡然:“是吗?毕竟他救了我,有时间的话,我会去医院看看的。”

    陆云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深沉的目光落在她娟秀而疏离的脸上,点了点头:“晚上我约了几个大学的朋友吃饭,你要一起去吗?”

    她自然是拒绝了:“不了,你去吧。我在酒店休息吧。”

    此时房间里的手机响起来,陆云深冲她点头:“那你接电话吧,我先走了。”

    关上门,回到桌边,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她扫了眼,犹豫很久,才接起:“晚晚,你外婆明天要动手术了,你有没有时间,如果有的话。就回来看她一下吧,虽然她叫你不要回来,可是还是很想你的,一直念叨着你。”

    彭媛的话听在唐末晚的耳里,更多的。是烦躁的抗拒,几乎立刻就想挂电话,可她说起了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于是拼命忍着:“我知道,我会回去的,明天几点?”

    “医生安排了下午两点进手术室。”

    “哦。”

    没有多余的废话,唐末晚直接掐掉了电话。

    她对彭媛的恨,已经日久弥新的扎根于心底,旷日持久,时间越久,恨就越深,放不下,忘不了。

    但还是拿着手机上网,选了明天中午回a城的航班。

    明天上午的活动,让跟陆云深请了假,让他帮忙出席下。

    夜色阑珊下的北京城,到处充满诱惑。

    唐末晚在酒店呆的心烦意乱,已经后悔,不该答应教授回来的。

    电视里一遍遍播报着昨晚的火灾情况,那些画面就长久的盘踞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起身,换了件衣服,她搭车去了什刹海开,选了河畔的一间酒吧。

    这里灯火幽暗,装修古意,跟对岸的音乐声隔得很远,倒显得清俊安逸,靠在珠帘掩映的雅座里,很适合一个人静静的独坐。

    她这两年完全断绝了跟国内朋友的联系,包括周雨蒙魏晓晨他们。

    所以当背后有人叫她名字的时候,她十分的震惊,慢慢的回过头,看到周雨蒙上来就给她一个熊抱,她差点被扑倒。

    “哈哈,末晚,真的是你,你这个坏家伙,怎么回来了也不知道联系我,气死我了!”

    唐末晚扶着周雨蒙的腰身,盯着她稍显软润的脸颊,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你这两年,是不是国内奶粉喝多了?”

    周雨蒙一怔,上下打量身材凹凸有致,即使穿着宽松的线衣也掩饰不住底下婀娜身段,纤腰丰臀的唐末晚,忍不住嫉妒的在她的腰肢上掐了一把:“去你的,就不能说句好听点的?”

    唐末晚失笑,像是找到了久违的快乐,还是忍不住伸手又摸了一把:“胖点好,根本白胖面包似的,真想咬一口。”

    周雨蒙翻白眼,这两年,她确实长胖一些,她本来就是属于婴儿肥的脸型,一胖就胖在脸上,不过,这也是她生活幸福的侧面证明啊:“去,还会不会聊天了。”

    唐末晚失笑:“你怎么在这里?”

    周雨蒙抓了抓头,倒也老实朝那边努了努嘴,唐末晚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陈墨,陈墨也正往这边看,四目相对,陈墨朝她颔首致意,唐末晚也礼貌的点了点头,但很快,就把视线回到了周雨蒙身上。

    周雨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沉浸在爱河中的幸福小女人:“哎呀,你别这么看着我行不行。”

    “行啊,那你自己说,这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当然是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把人追到手了啊。”

    唐末晚听了,只有真心的祝福:“结婚了吗?”

    “快了,已经登记了,是他告诉我你在北京的,我特意跑过来给你送请帖的,别忘了,你答应过做我伴娘的。”

    伴娘。每一场婚礼,我们都要做彼此的伴娘。那些誓言犹言在耳,可他们就像几个散落的明珠,早已各奔东西。

    唐末晚没答应也没反驳,只问:“什么时候。”

    高大沉稳的陈墨已经走到他们身边,递了一张红色的请柬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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