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知道,贺小鸢从中起了很大作用。
    至此,卫国内定外安,萧宓终于坐稳了这张来之不易的宝座。
    他亲自提笔给燕三郎写信,吐槽为王之后的日理万机,并且说起韩昭在五月初五这一天大婚,盛况空前。
    此时的韩昭已经受封为护国公,权倾朝野。出头鸟来一个被打死一个,余众无敢不服。
    他们的结合是卫、攸两大世仇的联姻。付出那么多鲜血与牺牲,遭受那么多苦难与折磨,卫国和攸国的百姓终于盼来了珍贵的和平。
    连容生听完这个消息,也不由得感慨一句:“国家之间,哪有什么永世的仇敌啊?”
    这一晚风清月明,燕三郎看完来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差不多了。”
    千岁刚把一颗晶莹圆润的樱桃放进口中,漫不经心问:“什么差不多了。”啊,好甜!
    这会儿正是大啖樱桃的好时候,春明城又以西郊樱桃园里出品的果子为佳,一小提篮都要三十个铜板。今年雨水不多,樱桃甜得像蜜糖。她一会儿功夫就能消灭篮呢。
    黄大这回有眼力价,一次给她买了十篮囤着,余下的樱桃都保在冰窖里了,拿出来就挂起晶莹剔透的水珠。
    “冲关。”燕三郎转动脖颈,发出清脆的咯啦一声。
    “现在?”千岁微吃一惊。这小子的语气平淡得好像要爬床睡觉,而不是去经历生死大劫!
    “嗯,就是现在了。”修行最重感应。他就觉出现在契机刚好,正合水到渠成,提前或者延后都不妥。
    千岁端正面容,丢下樱桃:“走吧。”
    她交代黄鼠狼守好门户,这才陪着燕三郎走入屋内,随手放下结界,以免外物干扰。
    燕三郎正襟坐好,她在少年面前放下七八个药瓶子,依次排开。这里面有虎狼之药,有谦冲之药,还有固本培元的,五花八门。
    她举起一个瓶子,对燕三郎道:“一旦第十二经脉打通,你要抓紧把这培元丹吃掉,活命的机会还能再大一点。”
    燕三郎要取瓶子,她却把手一缩:“你若是没甚把握,现在就解除木铃铛的绑定!”
    她没好气道:“我可不想陪着你倒霉。”
    《饲龙诀》的致死率太高,而木铃铛的主人要是挂了,她又要被封印百年。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可浪费了!
    燕三郎眼神平静:“我不会死。”数年如一日勤奋刻苦,就为了这一天的到来。
    他已经准备好了。
    “你怎知道?”她撇了撇嘴,“还是解除绑定吧,你好我好大家好。”
    少年沉默一会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嗯?”她侧头看着他。
    “初遇时,你说过你还有急事要办。”燕三郎记性极好,“瘟妖临死前也说过,你在孜孜寻求一个答案。”
    他重复一遍:“那是什么?”
    少年的面容沉稳而坚定。千岁和他相处多年,知道他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
    否则,他不会同意解约。
    她咬着红唇,在桌边坐下:“我要寻一个解法。”
    燕三郎挑眉,解什么?“毒,还是诅咒?”
    “都不是。”千岁缓缓道,“是一句预言。”
    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千岁拣起银勾挑灯,动作是燕三郎怎么也学不来的优雅从容:“曾经有人断定,我活不过一千岁。”
    少年心里没来由一沉:“那人的预言能算数?”
    “在这之前,它做过三十六次预言,其中有三十四次都成真了。”千岁耸了耸肩,“至于我这个,时间没到,还不清楚。”
    “可是我想活下去,无论如何都想活下去。”她悠悠叹了口气,“若非这样,我也不会变作木铃铛的器灵。”
    这句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很大。燕三郎目光转动,突然想起瘟妖被杀之前说过的话。“离这道生死之期,还有多远?”
    千岁嘟起红唇,不说话了。
    给他答案,就是曝露自己的岁数。她不干!
    “反正,我不能再被封印了!”她秀眉挑起,失了耐心,“你到底解不解约!”
    “好。”
    “我先警告你……”千岁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好,我可以和木铃铛解约。”燕三郎甚至冲她笑了笑。
    千岁又是惊喜,又是狐疑,看了他半天:“有什么诡计,嗯?”臭小子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有个条件。”
    看吧,她就知道。千岁抱臂在前:“说说看。”
    “以后不可再瞒着我偷偷行事。”燕三郎已经想好了,“大小事宜,都与我商量着来。”说起来千岁的性子和猫儿真有些相似,总是偷藏一点心事自行处理,决不让别人知晓。
    “唔……”事事坦白吗?想起来就膈应啊。她为什么要对一个小p孩子言听计从?
    “或者你想在木铃铛里,再睡一百年?”她看起来可怜兮兮,但燕三郎知道,魔女有的是惑人心志的手段。
    这么多年来,他也练就了免疫力。
    “不想!”千岁思前想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好吧,就这么办。”
    燕三郎伸手,要与她击掌为誓。
    千岁大讶,声音都抬高了好几度:“你能碰我?”
    这可是破天荒哪,一直以来,他不都躲着她吗?
    “……不能。”他口里说着否定句,手却没缩回来。
    千岁撇了撇嘴,伸出柔荑握住了他的手:“立誓为证。”
    燕三郎面色绷紧、很不自在,显然这一次握手也触发了他的毛病。他努力把美人素手想象成芊芊的爪子。
    反正,是同样的温暖和柔软。
    今天双更奉上,爱你们,么么哒。
    第599章 生死关头
    千岁眼里憋着坏,显然也看出他的难过。她特地多抓了几息,直到少年开始挣扎才放开手:“这样行了么?”
    他二人上次握手是什么时候,她好像没甚印象了,但至少是好几年前。燕三郎的手比从前更大、更暖和,也更有力了。
    “嗯。”燕三郎解下项链,正要开口,千岁忽然叫住了他:
    “喂!”
    她忽然凑近,离他不及一尺才停下,妙目微动,仔细打量他的眉眼,像是要把他的模样记在心里。
    说不定,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他。
    好一会儿,她才朝他慢慢点了点头:“祝你好运。”
    燕三郎突然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
    这一抱很用力,千岁吓了一跳。
    不过在她全身放松下来之前,他已经放开手,后退一步。
    这一次拥抱,快得像从来没发生过。
    “祝你我好运。”燕三郎冲她一笑,这才抓起木铃铛低声念道:“留存愿力,收契解约!”
    木铃铛当中储存着他历次完成任务的报酬,燕三郎并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拿出来——他的力量越丰沛,一会儿十二龙混战就越惨烈。
    反正,他要是不幸殒命,留着这些愿力也没用了,不如赠给下一任主人。
    更何况,他有自信。
    他不会失败,更不会死!
    话音刚落,木铃铛表面闪过一点青光,随后就没有动静了。
    燕三郎抬头,原本端坐在桌前的红衣女郎已经消失。
    屋子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和木铃铛解约之后,这件宝物就恢复初始状态,重新成为无主之物。
    它没绑定主人之前,千岁就无法外出。
    熟悉的卧室突然显得空空落落,没有人气。
    怪事。他想,平时千岁在夜里也经常四处游逛,很少在卧房里安静呆着,可他却从未觉得自己的住处这样清寂。
    习惯真可怕,不知不觉就侵肌入髓,让人割舍不下。
    燕三郎长长吐出一口气,调整心境。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想再见到千岁,首先他就得打赢。
    再睁眼时,他心中已经古井不波。
    少年擦了擦木铃铛,把它收起怀里,然后抓起一只药瓶,把里面的五颗药物仰脖全吞了。
    要是千岁在此,一定会出声喝止,只许他最多吞掉三颗药。
    接着,燕三郎重新盘膝坐好,开始摒除杂念,调息吐纳。
    一个小周天之后,他就进入了内定状态。
    在经脉里茁壮的十一条小龙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摇头摆尾,比平常更加活泼。药物才吞入腹中,立刻就转化为强大的真力,力量十分狂暴。
    放去别人那里,大概直接将它安置去丹田了。那地方本就像河川汇聚的水库,起一个蓄水和排洪防涝之用。可是燕三郎修行的《饲龙诀》太特殊,到现在还未开辟出丹田来容纳和缓冲药性,是以这股真力产生之后直接冲入经脉当中。
    但它所过之处都有小龙扑上来狙击,你咬一嘴,我也啃一口,个个狼吞虎咽,是以这股真力越流动越庸和,燕三郎指挥它就变得很容易了。
    然而这些营养分摊下去,每一条小龙都是意犹未尽,反而被吊起胃口,在经脉中更显狂躁。它们渴望力量,渴望厮杀,渴望夺下更大的地盘。
    固守自有的经脉对于越发强壮的它们来说太小了,不够施展拳脚。
    他毕竟多吃了几颗小药丸。这股真力流到第十一条经脉时,并没有变作强弩之末,而是在燕三郎的引领下配合第十一条小龙,直接撞击全身最后一条经脉:手太阴肺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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