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已近黄昏,分道扬镳后,苏禾去了趟杂货铺。

    见到人,老张喜笑颜开,“可算把你盼来了,扇子早早卖完了,还有不少人预订呢。”

    许戈的功底摆在那,加上老张的嘴皮子会吆喝,八把扇子很快销售一空,没捡到漏的书生,已经提前落定。

    怕苏禾有别的想法,老张不再挂卖而是直接预定五十把。拆扇定价十二文,刨除成本跟抽成,每把给她五文钱。

    苏禾不傻,委婉推辞,“提诗作画费功夫,我一时接不了这么多,耽搁你生意可不好。不如先定二十把,三天内分批交如何?”

    老张同意,赊了二十把空折扇给她。

    小奶狗凭实力赚到第一桶金,虽然不多但值得奖励。

    苏禾到市集买肉跟青菜,欢欢喜喜回家。

    许戈在院子里呆坐一天,脸色阴沉骇人。

    将东西放进灶房,苏禾在许戈对面坐下,愁脸苦脸道:“那个……扇子没人要。”

    “……哦。”许戈垂眸,眸光被长长的睫毛遮挡住,看不出情绪。

    嘴上没说什么,不过创业失败心里肯定难受。谁让他不给她好脸的,就该吓唬吓唬。

    但是,苏禾很快察觉他身体僵硬浑身紧绷,看来承压能力相当差呀。

    “骗你的。”苏禾突然凑近他,得瑟地眨眼珠子,哈哈笑道:“一早就卖完了,我还帮你接了个大单。”

    许戈嗤鼻鄙视她,一副他早就知道的样子,不咸不淡道:“算他们识货。”

    “你这人真没劲。”苏禾嫌弃道:“一点都不好玩。”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老到。”

    掏出十六个铜板,整整齐齐摆在他面前,“这是你赚的,才半天功夫就赚了十六文钱,可以买三斤糙米或是半斤猪肉。你这么厉害,以后这个家就靠你养了。”

    为了让他妥善保管钱,她还特意去绣坊花一两银子买个钱袋。贵是贵了点,但深绿色挺配他的。

    苏禾将铜板装进钱袋,然后另外掏出五两银子,在手中晃了晃,“这是我奖励你的,你省着点花。”唉,叛逆期的孩子敏感,给钱还要找理由。

    许戈目光如锥,“你哪来的钱?”

    “我赚的呀。”终于知道关心她了,苏禾打开话匣子,“今天遇到个有钱人,她家爱狗难产了,我临危不惧冷静沉着给狗剖腹,最终有惊无险母子平安。她一高兴,赏了我一笔钱。”

    极度需要认同,满脸的快夸我快夸我,偏偏他跟死了似的没好脸。

    真没趣,苏禾自顾自说,“投胎是个技术活,人不如狗呀。”

    给狗开刀,真是荒谬。这个苏禾,行动越来越大胆,迟早得作死。

    许戈容易把天聊死,苏禾只能自己找话题,“你中午吃了什么?”

    “没吃。”许戈神色恹恹。

    “拉倒吧。”苏禾探手过去,在他嘴角一抹,“偷吃也不长点心,清嘴都是油。”

    许戈满脸黑线:“……”她以前都不带多看他一眼,如今倒是观察入微。也是他粗心了,吃了牛大带来的油腻煎饼,嘴巴擦了两遍还被她瞧出来。

    她的眼睛很漂亮,像落进深邃星空的璀璨,清透明亮。

    许戈却极度厌恶,这双眼睛以前假清纯,现在则能看穿人心,他有种被做贼被抓的心虚,掩饰道:“隔壁那对老夫妻给了半块。”

    衣袖之下的指尖,悄然握住锋利的刀片。这女人眼睛太毒,留不着。

    彼时暮色已浓,外头巷子静瑟不已,许戈的目光落在苏禾白皙的天鹅颈上,手慢慢抬起……

    只要轻轻一划,不疼的,很快就好。

    “砰……”苏禾突然一拍桌子。

    许戈受惊,拿刀片的手立即缩回。难道又被她看穿了?

    “我去做饭。”苏禾站起来,“今天给你吃肉肉。”真不知叛逆期的娃咋想的,以前原主虐待他时,他屁颠爬着去烧火做饭,现在她米面油盐不缺,他倒摆起谱来了。

    说到底,就是不够饿,还卖弄可怜,骗隔壁老奶奶的饼吃。

    人家老奶奶欠他的呀,都背着原主帮衬他两年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进来烧火?”苏禾在灶房里吆喝,“别以为你赚了几文钱,就可以偷懒了。”她赚大钱了,她骄傲了吗?

    他就是欠抽。

    许戈拿起拐杖,吃力地挪着身体,坐在灶坑上乖乖添柴火。

    苏禾手脚快,许戈火烧的旺。

    青椒炒牛肉,香菇闷鸡肉,蒜蓉菜心,很快出锅端上桌。

    赚了两百两,苏禾美滋滋开了坛刚买回来的桃花酿,给许戈斟了半碗,“你也喝点,酒对你的腿有好处,促进血液循环的。”

    酿酒入口,唇齿留香,醇香而后烈,喉咙热辣辣的。

    许戈已经两年多没碰过酒,最后一次喝酒还是在漠北的草原上。那是大战前夕,他跟麾下数万将士同饮,大家摔碗起誓,同生死共进退守住国门。

    后来,便没了后来。数万将士掩埋黄沙,而许家满门被灭,唯独留他苟活于世。

    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悲戚,没有逃过苏禾的眼睛。淡淡的月光洒照在颀长的影子上,周身散发着压抑的气息。

    半碗酒,半世人生,冷暖自知。

    苏禾起筷,往他碗里夹肉,“来,咱们吃肉喝酒,以后每天都是这样的好日子。”

    她的声音透着飒爽,有股莫名的力量,将许戈的糟糕情绪从泥泞中扯出来。

    他端起碗,跟她一饮而尽。

    说好的半碗,一坛很快见了底。

    许戈好久没这么痛快过,放松过。

    那向来冰冷俊美的脸,望向苏禾时甚至透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你是谁呀?”

    真是醉了,舌头发麻。

    “我……我是你的小姐姐呀。”苏禾也喝飘了,架着残疾的许戈趔趄往房间拖。

    许戈重,整个身体压在苏禾身上,她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搞到床上。

    身体一软,苏禾也倒床上直喘气。

    休息片刻,脑袋越来越晕,苏禾摸到枕边的药瓶,开始扯许戈的衣服,“来,把衣服脱了,姐姐给你上药。”

    习惯是件可怕的事,许戈听到她的命令,晕晕乎乎间真的自己动手脱起来,只至最后一件。

    手哆哆嗦嗦的,苏禾越凑越凑,越凑越近,“哇,这腿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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