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春想了一会儿,摇头:我怕联络不成,会暴露我们。

    陈禹也说道:我也不赞成,这些人大多数都被整怕了,宛如惊弓之鸟。在形势未明之前,他们是不会轻易站队的。这些人不是不能团结,只是得在我们取得胜利之后。

    事情很快就有了进展,在金发把上河村附近挖出来的古董交给李组长后的第三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李组长终于出现在上河村的那处小院里,这就是他亲戚留下的空房。房子里没有住人,只养了两条凶恶的大狗,每天有一个村民来喂狗。陈禹和金发王铁等人已经盯着这个院子好几天了。

    李组长在小院里呆了半小时就悄悄离开了。他离开后一个小时,陈禹去周围站岗放哨,他把准备好的带着迷药的熟肉扔到院子里,确定狗吃了肉,等15分钟,再扔块石头进去探路,没有动静,没有叫声,两条狗已经睡熟。

    陈禹留下王铁放哨,他和金发轻手轻脚地打着手电筒□□进院,查找李组长留下的蛛丝马迹。

    两人寻找了半个多小时,最后是陈禹注意到锅灶里有些不寻常,挖开一看,果然有情况。

    顾立春第二天早晨才得到消息,还是五场去勘测路线的工人跑回来告诉他的。

    那些工人不但告诉了顾立春,也像大喇叭似的告诉了别人。

    上河村的一栋房子里挖出了很多古董和好东西,还有木仓和手、榴、弹,大家快去看。

    这下,整个农场都沸腾起来。

    大家骑上自行车成群结队地去看热闹,因为出现了武器,农场保卫科的人也要去执行任务。

    孙厚玉等人也跟着人群去看热闹,他脖子上还挂着顾立春的相机,准备拍照留证。

    去看热闹的农场职工在现场看到了几样眼熟的物件,那是自家几年前被抄家时抄走的,很快,也有别人发现了眼熟的东西。

    我家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这是谁家的房子?

    一打听才知道这是革委会李组长家亲戚的房子,一切都清楚明白了。

    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有人大声喊道:李汉(李组长)是隐藏在革命队伍中的叛徒,他家私藏武器!

    声音一落,立即有人附和:同意,李汉是叛徒,是敌人。

    我们要求清理阶级队伍,严惩叛徒。

    这一声声怒吼像是水滴进沸腾的油锅里,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提议进院子里继续搜,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更多的证据。

    人群如潮水一般,势不可挡地涌进院子里,来保护现场的上河村民兵们想拦也拦不住,他们只能缩在一边围观。

    大家抢过勘测队手里的铁锹开始挖地。

    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眼睛是雪亮的。

    一个接一个的捷报传出来。

    有情况,菜窖里东西。

    发现阶级斗争新动向,这里看不懂的外国字。

    这里有一捆大葱,不知道是什么寓意。

    保卫科的脸色越来越严肃,他们缴获了一台旧电台,三封外文信件,拿回去让劳改队里懂外文的一看,结果让人震惊,原来这是俄语。

    保卫科不敢大意,立即打电话向总场报告。、

    这个发现不亚于一声炸雷。

    人们议论纷纷:原来,姓李的真是苏修特务,太可怕了。

    我们的小顾同志早就明察秋毫,发现姓李的是特务。

    顾同志人呢?怎么没看见他?

    人家现在是副场长了,工作一大堆,哪有时间看热闹。

    议论完顾立春,大家仍把重点放到眼前的事上。

    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

    这人隐藏得够深的。

    总场场办感觉此事重大,正准备打电话给县里革委会和公安局。突然人群中有人高呼:我们要对他进行无产阶级专政,要对他们进行审判。

    对,审判,必须审判。

    大家高呼着口号,抬着这些证据朝农场走去。

    等进了农场,有更多的人加入到他们中间。起初大伙都在观望,可那些曾经被抄家被莫名审判过的职工和家属,一看报仇的机会来了,一咬牙也加入进来,人,越聚越多,口号越喊越响亮,简直有山呼海啸、地动山摇的架式。

    这些激动、愤怒的群众冲向李组长和张副主任的家,毕主任得到风声,躲起来了。

    张副主任和李组长没来得及跑,被群众揪出来,直接现场批、斗。

    大家伙还推举出专业人士金发和王铁。两人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不由得胆战心惊。

    两人担此重任,不敢怠慢。

    审判只是走走过场,李组长和张副主任认不认罪不重要,他们怎么辩解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的步骤:宣布罪状和最后的审判。

    经过半小时的审判,王铁拿着喇叭大声宣布:张路是叛徒、苏修特务,□□集团头领;李汉,是叛徒、特务,□□集团头领。证据如下:家中有饿文书信三封,有□□武器,有电台,密码本已经被他烧毁,另外还在他家地窖中查出一捆大葱,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冲绳,说明李汉不止是一国间谍。幸亏我们发现得早,否则将对国家和组织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王铁的话音一落,在场人们便齐声高呼道:打倒叛徒,打倒特务。捍卫社会主义江山。

    大家开始往前挤,有人朝两人丢石头,有人泼冷水,还有人直接上手。

    两人惨叫连边,大声呼号:我冤枉,我不是特务,不是间谍。

    大家的怒火更盛,他们喊得越响,大家下手就越重,因为当年他们就是这么对待场里的职工的。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审判会进行一个多小时,要不是农场保卫科的人出来阻拦,还得继续下去。

    等到保卫科的人把张路和李汉抬出来时,两人已经被斗得头破血流。

    但事情还没完,陈禹暗地里指使金发和王铁抓紧时间突击审讯,争取揪出更多的同伙。

    审讯采取的就是革委会的审讯规矩:一人供,听;二人供,信;三人供,定案。

    在审讯人员的努力之下,两人交代了了十几个同伙名单,其中就有毕主任、齐科和李宽他爸等人。

    他们刚审判完,县革委会就来人了,他们强势接手一切。

    金发和王铁赶紧回来问顾立春和陈禹: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顾立春道:先按兵不动,尽量别得罪县革委会的人。武斗完事,接下来该文斗了。

    县革委会暂住农场审案子,毕主任也终于敢出来了。金发和王铁做为助手协助他们查案。

    在他们进行查案的时候,农场的各大食堂、中心镇电影院的墙上,到处都是大字报。

    题目五花八门,《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农场战士高举反修旗》、《将革命进行到底》,大字报广泛而深刻地揭露了革委会的罪行,有理有据有真货。

    此风一开,大家立即跟上。

    后面的大字报尽显人民群众语言的丰富多样性:《油炸李汉》、《火烤张路》。

    在全场职工进行如火如荼的革命斗争时,赵志军和田三红从省城回来了,两人大包小包地坐着拖拉机回到农场。

    顾立春上前帮着拎包,田三红神色紧张地问道:我一回来就感觉不对劲,到处都是大字报,没你什么事吧?

    顾立春笑道:我是个老实人,能有什么事?

    赵志军接道:嗯,你放心,立春是个乖孩子。

    田三红半信半疑,还想再问什么,赵志军说道:你不是累了吗?赶紧回屋休息。我跟立春聊聊工作上的事。田三红只好回屋休息。

    她一离开,赵志军就皱着眉头,睨着顾立春,说:你小子胆子真够肥的,我跟老邓都不在,你就敢单独行动,就不怕对方反扑?

    顾立春无奈道:估计对方就是看你们都不在,才想快点行动,我不先动手,他们肯定得动手,金发审李组长时问出来了,他们打算直接把我抓起来突击审讯。

    赵志军这下不说什么,反而赞了一句:那你干得好,我本来还打算过完年再说呢。

    顾立春道:扫掉臭虫过个好年嘛。

    赵志军沉吟一会儿,说道:这事得跟老邓通个气,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他把招待所的电话留给我了。

    赵志军说完,立即骑上自行车去场办打电话。

    半小时后,赵志军回来告诉顾立春:老邓让我转告你,接下来的事情别插手,你的身份是代理副场长,很多人盯着你,不能留下太明显的痕迹,明白吗?

    顾立春当然明白。其实事情进展到这里,已经不用他再插手,他只需静观其变,在适合的时候再推波助澜一下就可以。不过,事情的发展出乎了顾立春的预料,也出乎大家的意料。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各位,更晚了。昨晚回来得太晚,早起生死时速,错别字和细节我明天修改。

    第135章 出人意料

    李组长是不是特务和间谍这事, 顾立春和他的团队心知肚明。那破电台是陈禹不知从哪儿瞎弄来的,而且是组装的。俄文书信,只有俄文是真的。劳改队里懂俄语的有好几个, 陈禹爷爷也懂。

    但是当县革委会的人接手案件之后,经过层层抽丝剥茧之后, 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农场革委会真的有间谍, 还不止一个, 还是不同国家的。

    李组长已经认证确实是, 张副主任有嫌疑。另一个重大嫌疑人是革委会的小周, 他跟金发王铁一个级别,是里面最胆小最安静最不起眼的。顾立春几乎没注意到他。但县革委会越审越发现这人有问题, 此人可能是东边某国的间谍,小周已经被控制起来。

    金发和王铁跑猪场的办公室来找顾立春, 金发哭丧着脸说:顾哥, 上面的人问我是怎么发现咱们革委会里有间谍的?问我咋知道冲绳的?我哪里知道?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的?

    顾立春:我实话告诉你, 我就是看到捆葱的绳子,顺嘴胡说的。

    众人:

    金发傻眼:我的妈呀,顾哥你也咋也忽悠人?我还以为你找到证据了呢。这可怎么办?这个证据链怎么圆?

    不止金发愁, 大家伙也跟着发愁。可谓是胡说一时爽,找证据火葬场。

    大家苦思冥想, 绞尽脑汁, 还是一筹莫展。

    最后还是顾立春和陈禹略有些想法, 两人几乎同时要开口。

    顾立春摆手:你先说。

    陈禹冲他一笑,旋即开口说道:老金,依我看, 你立功的机会来了。你就说,因为敌人太狡猾你并没有掌握充分的证据,但你有一颗警惕的红心,你用你无产阶级阶级革命群众的经验和直觉,察觉出这个不对劲。后面的你自己发挥,反正别慌,一定要稳住。你学学顾哥,什么时候都很稳。

    金发一脸苦笑,心说我要能像你们二位,我还怕什么呀。

    陈禹经此一战,迅速确立了他在小团体中的地位,那就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

    陈禹说完看向顾立春,示意他说。顾立春喝了口热茶,润润嗓子,说道:陈禹说得不错,我补充两句。我个人认为嫌疑人做为间谍,在平常工作生活中肯定很特殊之处,你试着从小周的生活习惯和细节上入手,如此这般地推理一番,就是从结果倒推原因。明白了吗?

    金发一拍大腿:顾哥,我明白了,我找到突破点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王铁:这家伙拍马屁的功夫大涨。

    顾立春说:你找到突破点就好,你先把逻辑和细节盘一下,弄清楚,做到有备无患。你要学学陈禹,他能面不改色地说慌,能把假的弄成真的。

    金发频频点头:我懂了,我向你们二位学习。

    金发不再胆怯,信心满满地去向革委会清查组报告。结果很喜人。

    金发满面春风地出来,同时又有些纠结和不安,他又进了顾立春的办公室,诚恳地说道:顾哥,清查组的组长表扬我了,还说要给我升职,只是这冲绳是你发现的,后面的话也是你和小陈教我的,我这样,算不算盗窃胜利果实?

    顾立春忍俊不禁:这就算胜利果实?

    金发挠挠头皮,嘿嘿一笑。

    顾立春正色道:金发,你现在肩上的任务很重。

    金发也变得严肃起来,认真聆听。

    顾立春慢慢说道:我们至此已经跟革委会的三人彻底撕破脸,没有转圜的余地,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俗话说,打蛇不死必遭其害。接下来,我们必须彻底把他们压下去。你和王铁要尽量团结革委会的其他成员,一起死咬住这三人不放。他们一下来,咱们就找个适合的机会把你推上革委会主任的位置。

    金发听到后面这句吓了一跳,又是摆手又是摇头:顾哥,那个位置我连想都不敢想,就以我这智商怎么可能当上主任?

    顾立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怎么不能?姓毕的姓张的那种人都可以,为什么你不可以?你没有听说过聪明绝顶这个词吗?你的脑袋光,说明你聪明,智商绝对够用了。

    金发:

    顾立春这两天一直在考虑农场革委会是否继续存在问题,他当然想一举把这个组织彻底砸烂才解气。可是运动还没结束,革委会肯定还得存在两年。他把这个砸了,万一上面再派人来,谁知道派的是猫还是狗?与其这样,还不如让金发和王铁把持着革委会。

    金发在顾立春的鼓励下,逐渐增强了自信心。陈禹和顾立春还不厌其烦地教他。

    接下来的几天,金发是全力积极地配合清查组的人员查案,不仅如此,他和王铁陪吃陪玩一条龙服务。

    今天请顿地锅鸡,明天请吃个烤鱼,后天吃烤羊腿,好酒好烟好哥们。对方人还没走,这两人已经把农场特产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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