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衣服上沾了泥泞,头发散乱,高的那个被矮的那个抓了一把胳膊,矮的被一把甩开。两人对峙,说了什么,高的又把矮的搀扶了回去,不过动作粗鲁,看样子很不耐烦。

    谢杀猪啧啧咋舌,大门大户就这样,看看连家丁都勾心斗角。

    老板推了他一下,来人了,快去卖你的猪肉。

    狼狈的两人正是临威和临南,一路从沂南回来,两人吃了不少苦,临威也算聪明,同临南说:我之前写了一封信回邺城,若是我没有安然无恙回去,或者只回去了你一个人,那封信就会在大夫人面前。

    无奈之下,临南对他只能言听计从。

    临威眯了眯眼睛,我告诉你临南,你别忘了三少爷在府里的处境,若是真被大夫人知晓,你说她会不会多想?

    临威戳了戳临南的肩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二少爷的下场,你忘了吗?其实我不明白,三少爷一无是处,胆小懦弱,你为什么要投靠他?

    临南手指攥紧,隐隐可以看到上面的青筋凸起,下颚紧绷,脸颊往里凹了一下,像是在磨牙。

    这与你无关。

    临威嗤笑一声,反正邺城也到了,我也实话告诉你,其实没有那封所谓的信,我不过是骗你的!

    临威凑近他耳边,手搭在临南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看来你真的很在乎三少爷啊!

    他们都知道,越是表现的在乎,这便代表着一个人有了弱点。

    临南站在原地,望着临威的背影,骨节咔咔作响,平淡的脸出现一丝裂痕,若非在大庭广众之下,估计想直接将临威灭口。

    他冷哼一声,起身往李府去。

    早晨的阳光照射上地上,映的行人的影子,如同文人墨客写的瘦金体。

    沂南一片祥和,李初尧之前让人将茶插纤护送到小镇,也就是客栈老板程卓的家乡。

    今日他和苏御要一起前去看看,种植的怎么样了。

    从赌坊过去,约莫要半天时间。

    李初尧坐在桌边,撑着下巴看苏御收拾行李,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药膏是不是也得带上?

    你这个衣服要带吗?

    李初尧扶了扶额,他家夫郎,怕是想搬去小镇住上个十天半个月。

    他上前将人抱住,不用带这么多,我们只住两晚。

    苏御眨巴眨巴眼睛,不会太短了吗?

    那你想住多久?莫一那边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等程卓那边的事情交代完,回来便要着手准备开店的事宜,忙起来,估计你写书的时间都没有。

    苏御瞠目结舌。

    你以为你这个老板娘能够跑的掉?

    苏御耳尖一红,李初尧之前给鸿书和莫一都安排了事,唯独自己什么事也没有。

    他以为李初尧是觉得自己没能力,只能带着出去玩。

    没想到李初尧早就将自己计划在内了。

    那我到时候要做些什么?苏御心中升起一股紧张来。

    李初尧见苏御一脸迫不及待,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不着急,我们还有时间。

    我们先去找程卓,再回来忙这边。

    苏御连忙点头。

    李初尧笑着在他额头亲了一下,重新收拾行李,相比之前,只有四个字:简单便捷。

    出了赌坊,鸿书恭候在一旁,等两人上了马车,他叫来车夫,一行人出发去小镇。

    邺城。

    张香兰喝着茶睨了一眼下方的两人,冷眼一眯,碰地杯子砸在地上,厉声狠色道:你们还有脸回来!

    临威立马磕头辩解:夫人,沂南消息堵塞,小的们不知情啊。

    对于张香兰苛待二少爷一事,他们确实没听说,宗祠断绝关系,也是在回来路上听人说起的。

    至于骂张香兰的儿歌他们就更不知情了。

    临威和临南不过是刚好撞在张香兰的气头上,顺便做了出气筒。

    地上的毯子还没跪热,小厮急匆匆的跑进来,惊慌道:大夫人,不好了!沂南要赌债的人来了!

    慌什么,李家已经同李初尧断绝关系了,就算要账也该找李初尧,关李家什么事。

    小厮冲临威那边瞧了一眼,不是二少爷,他们让李府将临威交出来,说有临威白纸黑字画了押的欠条。

    张香兰愣了一秒,看向跪在地上,打着哆嗦一脸心虚地临威,她手一巴掌拍在桌上,临威,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大夫人临威跪着朝张香兰挪过去,都是二少爷,是二少爷的错!他硬拉着我一起去赌!是二少爷输的钱,让我写的欠条!

    临南皱了皱眉,没说话。

    张香兰眯了眯眼睛,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临南,此事你可知晓?

    临威保持着姿势没动,额际冒出了细汗,手不由自主蜷缩,只听见临南说:小的不知。

    临威松了一口气,反正二少爷已经被赶出来了李家,只要临威不说,那就同死无对证一样。

    张香兰看向小厮,听清楚了?知道该出去怎么说了?

    小厮点点头,起身往外走。

    琼叔认识要债的这人,是上次来沂南宅院的胖子,他身后共有七八个刀疤纹身的壮汉,肩上扛着刀,将李府门口围住。

    琼叔身后是一群院护和家丁,手上拿着棍棒,双方对峙,颇有几分间不容发的架势。

    琼叔,我们只找临威,不打架。胖子话说完,一个壮汉也不知哪里弄来一把椅子,胖子接过,坐在门口,一边抖腿,一边嗑瓜子。

    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叽叽喳喳地像捅了蜂窝。

    这些什么人啊?

    我方才听他们说是来要赌债的。

    李家不是同二公子断绝关系了吗?

    不是二公子,说是之前在二公子院里的家丁,叫临什么来着。

    临威!

    对,就是他,这些人就是来寻他的。

    琼叔听到这些人议论纷纷,皱了皱眉,小声问身后的人,去大夫人那里请人了吗?

    已经去了。

    胖子瓜子磕完一把,把搭在大腿上的脚,交换了一下,冲对面的人说:你们到底给不给人啊?不给我们可留在门口住下了。

    望各位稍等,临威现在是大夫人的人,已经让小厮去通报了。

    胖子点点头,一副我很好说话的模样。

    四周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对面的府里的丫鬟小厮也都凑出来了。

    李府为了气派,从正门进去,留了一处中庭,又为了不显突兀,在四周角落放了人高的迎客松,挡住一两个人完全不在话下。

    李舜维从黄大夫那取了药,听闻前院有人闹事,没想到看到这出。

    他眯了眯眼睛,看样子是时候将李初尧不是张香兰亲生的消息,放出去了。

    李舜维勾了勾唇,躲过急匆匆赶来的小厮,闪身从院落一角翻了出去。

    琼叔,方才小厮喘了一口气,刚要继续说,被琼叔制止。

    琼叔冲胖子一拱手,不妨一起听听。

    胖子将手里的瓜子塞到身后的人手里,冲人吩咐,我们是文明人,给点钱找个人,帮忙把垃圾清理了。

    后面的莽汉点点头。

    胖子上前一步,小厮被吓得后腿了半步,被琼叔一盯,又壮着胆子大声说:方才大夫人问过临威话了,临威说是二少爷输了,逼着他写的欠条,你们要找也是去找二少爷。

    琼叔出言纠正:如今已经不是二少爷了。

    小厮立马改口:你们应该去找李初尧。

    他声音大,外面的人听的一清二楚,想起前不久李初尧一共欠下的银两,所有人都开始骂李初尧!

    家里摊上这样的一个少爷,不仅亲人遭殃,连同身边的小厮丫鬟也跟着受累。

    简直是所有人心中的反面教材!

    只差没看到人扔臭鸡蛋了。

    胖子换了一个姿势,用指甲挖了挖耳朵,吹出一口气,冲小厮问:你方才说什么?我有点没听清楚。

    琼叔将人往身后一挡,莫非胖兄不明事理?

    旁边围观的人,跟着附和:是啊,李初尧欠的债,应该让本人还,一个下人,怎么能做的了主子的主?

    就是,赌坊的人就是不讲道理,只知道要钱!

    不分黑白!

    第093章 休妻!(二更)

    啪、啪、啪刀疤脸拍着手,后退到椅子旁边,他一脚踩到椅子上,发出碰地声响,吓得四周的人,立马噤了声。

    我还是头次见,这么大一个府邸,胖子用手比了一下,朝众人看了一圈,都没找那个什么二公子求证一下,就直接信了家丁的话。

    胖子嗤笑一声,人群中突然陷入安静,立马又有人出声:二公子欠了那么多钱,还需要求证吗?

    就是。

    其他人跟着附和。

    胖子从兜里掏出两张欠条,递给壮汉,让他拿去给所有人瞧瞧。

    他嗓门洪亮,生怕对面府邸门口的小丫头听不见似的,说道:你们那什么二公子我是不知道,只是这两张欠条的时间,你们看看清楚。

    临威欠我们的必须还,要么交人,要么交钱!你们那什么二公子成亲,正是同夫郎恩恩爱爱的时间,要挟临威写欠条?你们是觉得我们赌坊的人,没脑子吗?

    胖子这话一说,围观的人争先恐后挤着看上面的日期。

    联想到老夫曾经说二公子改过,后再琼叔离开后变本加厉,再一看临威那张欠条的时间!聪明的人,已经反应过来了。

    这样的奴才,不送奴役窟简直可惜了!

    这不摆明了自己想赌,输了推给主子吗?

    要我说,指不定二公子早就改过自新了,就是身边的奴才死性不改,说尽谗言,这李二公子也是倒霉!

    是啊是啊

    琼叔皱了皱眉,胖子三言两语便矛盾的方向指名了李府,若是他们不赶紧交出人,形势会不受控制。

    届时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冤枉了李初尧,骂李家人不分青红皂白就糟了。

    琼叔权衡利弊,立马让小厮带着人去将临威押出来当面对质。

    胖子勾唇一笑,需要我再讲讲临威来赌场的时间吗?

    胖子一只手放在踩着板凳的腿的膝盖上,末尾两根指头蜷在掌心,晃了晃手指,没关系,我们赌坊都有记录的,不相信不是还有人证吗?

    或者让你们那个什么二公子,当面来对质也行。若是这样都不行,咱们还可以再想办法嘛。

    再说了,咱们今天来不是闹事的,要钱和要人,二选一嘛!

    胖子这话,让在场的人都觉赌坊还是讲道理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一没有迁怒,二也没动手,只是让李府交人,毕竟冤有头债有主。

    琼叔脸色不太好看,今日这事,不交出临威,只怕收不了场!

    另一边。

    张香兰看着进屋的家丁,放肆,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大夫人,琼叔说现在需要临威出去对证。说着家丁已经上前抓住了临威。

    大夫人,救我!赌坊那班人穷凶恶极,我去了就没命了!临威拼命挣扎,他不要出去!绝对不要!他会没命的!

    张香兰皱了皱眉头,其实临威的话,她并非全信,但如果真放了人出去,万一临威在众人面前口不择言,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张香兰疾言厉色道:这是在我的院子里!拿人也该经我同意吧!还是说,你们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大夫人了!

    小的们不敢

    他们不敢,我总敢吧?老夫人被嬷嬷扶着踏进门槛,钱氏站在老夫人右手边,虚搀着人。

    张香兰咬了咬牙,从高位上下来,快速冲老夫人拜了一下,不情不愿喊:母亲。

    你眼里若是还有我这个母亲,就赶紧让人将临威带出去对质,不然你让李府以后怎么做人?

    老夫人眉间尽是不满,同钱氏的得意全然不同。

    老夫人,不要啊,小的出去会没命的!

    临威见老夫人不动摇,又忙紧继续求张香兰,大夫人,你救我!你要救我啊!

    张香兰咬紧后槽牙,衡量利弊后,她冲张嬷嬷说:嬷嬷跟着一起去听听。

    是。

    老夫人眯了眯眼,一声令下,带走。

    临威清楚自己最后的底牌是什么,张香兰让张嬷嬷跟着他,是让他放心的意思。

    可那些赌债确实是他自己的,他脸上露出一抹慌乱来,临南突然站起身,塞了一块抹布在临威嘴里,老夫人,大夫人,小的愿意一起前往。

    老夫眸色深了深,点了点头。

    张香兰松了一口气,有临南在,临威必然说不出什么来。

    临威呜呜两声,惊恐地看向大夫人,只是张香兰没听明白,人已经被押走了。

    沂南的马车已经行驶到了城外,苏御见李初尧端正坐在马车里,嘴角一直勾着笑,目露疑惑。

    你今天心情这么好?

    李初尧伸出一只手,苏御搭上去,一把被他拽了过去。

    今天可有一出好戏要唱。

    什么好戏?苏御皱了皱眉,被他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弄的心痒痒。

    算算时日,临威临南已经到邺城了,胖子也去了。

    胖子?就是要债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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