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华溪面上明显对刚才的歌曲有了兴趣, 小太监便抖着胆子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如数奉上, 回溪少爷的话,此次来访的使团出自庆国,大概有十余人,安置在壹公馆内。刚刚您听到的那个歌据闻是风靡庆国一时, 由时安所作的创世之作。

    华溪心中一紧,他来了吗?

    这便不是奴才知道的事了。溪少爷,王爷吩咐了若您提早来到后殿,无需等杂耍团来了再到前殿,您现在即可前往,前殿给您安排好了位置。

    闻言,华溪倒是一诧。他以为他只能在后殿偷偷瞧上一眼热闹就不错了,没想到男人还做了这种安排。

    刚坐下的屁股还能感觉到玉石椅上传来的丝丝凉气,但华溪没有任何犹豫立马站起,那还说什么,去前殿。

    小太监应了一声是,麻溜的比划个请的手势。

    前殿也叫永平殿,寓意永远和平。

    此时四张大圆桌围成半圈,小皇帝和摄政王坐在中间,身前摆着一个长方形的桌子。

    左边的两张圆桌是使团的人,右边则是大昌王朝位高权重的大臣们,品级低的今天都没有出席

    而给华溪安排的位置竟是在丞相那一桌。

    换一种角度来说,这个位置最靠近南宫戎晋,并且看戏的视野也是最好。

    华溪狠狠的瞪了几眼视若无人般看着自己的南宫戎晋,硬着头皮在对方使团正在说话的空档坐在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旁边。

    老人笑眯眯的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似是打量又似是对使团的人投以礼貌似的倾听,整的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令人特不自在。

    华溪象征性的勾了勾唇角,算是和老人打了个招呼。

    那位使团官员举着酒杯还在侃侃而谈,大有胡吹乱侃的架势,听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但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直到他说道:我大庆国文人能者辈出,单是时安大人的文采便能在你们文坛独占鳌头。若非我们时安大人,尔等冬季还在吃白菜、萝卜,更别说是粮食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华溪明显感到周围的气氛变了,而在这种近乎剑拔弩张的环境里,对面桌上一个白净的男人捂住了脸的动作就格外醒目。

    这时,右边有人站起,拿着酒壶走到那位使团身前,一边为其倒酒,一边语速平缓的说道:时安的能耐,我等众所皆知,无需你多费唇舌再来炫耀一番。但你提到文采,我大昌虽并非崇文抑武之国。可人才济济,文韬武略之辈数不胜数。我们大可借此机会切磋一番,分出个高低。

    接茬的话一出,华溪都想拍手叫好,更别说其他人了。

    就问你,敢跑来东道主的地盘来吆五喝六,敢不敢直接来比划比划?

    不只是那位站着的使团官员,其余人大多是一脸愤慨。

    只有这边的大臣们一脸的解恨和不屑,你们文采厉害怎么了,我们也不弱的好吧。谁更胜一筹还不知道呢。

    你是?

    在下不才,大理寺卿,宋君书。其实按照他的官职,并不够格出现在这里,但架不住南宫戎晋钦点,非要他来作陪。

    使团官员轻嗤了一声,刚想说话,小皇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朕听闻大庆国崇文抑武,不如借此机会,让朕也见识一番贵国的文采如何出众。

    使团官员的表情微滞,随即客气的笑道:我大庆初登贵宝地

    既能担任使团重任,必定才藻富赡。众爱卿,谁有兴趣和友国交流一番。南宫戎晋懒懒的话音直接打断了使团官员想说的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扭扭捏捏岂不是显得小家子气了吗?他们代表的是大庆,不能丢了大庆的脸面。更何况他们是来谈生意的,一开始就落了下成,后面还怎么谈?

    使团席面中猛地有人站起。

    既如此,我等便献丑了。说话的男子坚韧不拔的站在那里,作揖的双拳放下后仍微微握紧。大庆使团有人率先出列,这边自然也要有人迎战。

    华溪却发现最先挑起战事的大理寺卿却悄无声息的退回了座位上,倒起了小酒酌上了,仿佛和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津津有味的看着两阵对垒,简直就像一个看客。

    两人以夏为题,各自为诗。

    华溪听不出所以然,更品不出好坏,但身边的老爷子跟个解说员似的,不管华溪爱不爱听,嘴巴一张就径自解释起来。

    时不时发出几声赞叹,什么妙哉!好诗!

    听到兴起时,还会重复念上一遍。

    害的华溪也要时不时的撑着敷衍的笑意,连连称赞。

    他想看杂耍,不想看什么拼诗比赛啊!华溪抚了一下垮下来的嘴角,不由的将视线放在对面那名白净的男子身上。

    此时他也是一脸生无可恋,正趴匐在另一名男子肩头,貌似在说着什么悄悄话,男子健朗的眉梢跟着拧了拧。

    再做不出诗句来,这一筹便算我国胜了。大昌国这边看不出品阶的男人大笑出声,倨傲不已神色彻底刺激到了大庆的使团们。

    之前三申五令,什么不能暴露身份的话,这会儿在使团的脑海里被刺激的彻底忘光了,他们只想到颜面,不能给大庆国留下任何丢脸的痕迹,于是不约而同看向靠着男人肩膀的白净男子。

    只见白净男子像是低低的叹了口气,白细的手指抵在了男人丰厚的唇瓣,似是阻止了什么,然后施施然的站起身。

    不论输赢,难免都会伤和气。不若我再做出一首,便算是平局吧?时安是真心的不想出头,可他在庆国生活,嫁给了庆国的男人,又生了孩子,他的根自然也落在了庆国。这次,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哄得男人才肯让他出来见见世面,哪里想到他还要为了庆国的面子出头。

    你若能还作得出诗句,谢某认你的平局又何妨。大昌国的男人也是大气,对着时安就是拱了拱手,一点担心对方会真的做出绝妙的诗句来。

    时安清了下嗓音,上学时背的唐诗三百首,随便挑出来一个就能对付了,水积春塘晚,阴交夏木繁慵闲无一事,时弄小娇孙。

    诗一念完,大家的脑海里仿佛都浮现出生动的画面。

    晚春雨后,池塘积水深深,荒落之处几只小船散乱的停放着

    闲静下来时就坐在席子上弹弹琴,而家里酒窖的门一打开便香气扑鼻。老人整日困倦无所事事,只能不时地逗弄不懂事的小孙子。

    如此闲情逸致的景致,委实让在场的人的心境都平静祥和了许多,彻底改变了两国一较高下的气氛。

    唯有华溪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就在眼前的时安。

    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稳步走出一道人影,他一身雪白,束发的白色发带垂在身前两侧,似笑非笑的看着时安,一开口就道明了对方的身份,不亏是庆国举世闻名的时安,作出的诗句自是无人能及,不知对对子,是否也能一鸣惊人?

    这个我时安刚想说不擅长,白衣男子已然开了口。

    日月明朝昏,山风岚自起,石皮破仍坚,古木枯不死。

    话音刚落,华溪就忍不住暗骂了句卧槽。

    这个对子不是之前他留在茶楼里悬赏的吗?这人谁啊?

    时安敛眉,心说这个长得人模人样的人,是故意找茬的?

    白衣男子眼神灼灼的看着时安,似乎在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一把遮面的折扇突然挡住了他的目光。

    黎王,如此盯着我的内人,我会忍不住拔剑。先刺瞎你的眼睛,盛景龙再也无法装下去了。他的媳妇,岂能是别个男子能用眼神轻薄的?那他还算什么男人。

    原来是轩辕将军,久仰大名!黎王笑眯眯的对着盛景龙就抱了个拳,十足一个江湖派的作风,一点没将盛景龙的威胁放在眼里。

    两个男人眼神在空中交汇碰撞,旁人再瞧不出什么苗头,那眼睛八成是瞎了。

    华溪忍不住咂咂嘴,还看什么杂耍,这简直比杂耍好看百倍,全然没注意到某人放在自己身上灼热视线。

    第69章

    华溪内心开始有些小激动, 他已经百分之百确认时安是老乡,但要怎么和他搭上话呢。他一边琢磨一边眼神就黏在时安身上,连身边什么时候换人了都不知道。

    你一直在看谁?

    低醇的声音拂过耳畔, 痒的华溪忍不住挠了挠耳朵, 略有些嫌弃的蹙眉,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怎么上这边来了,赶紧回去陪着小皇帝。说还没完,还用手去推男人。

    南宫戎晋眼神里的幽怨更深, 握住他推搡的手,他是皇帝,该学着长大了。

    华溪扫了眼大殿上所有人的关注似乎都被时安给吸引了过去, 暂时没人留意他这边,但是坐在这一桌子的人不是宰相就是将军,官职个顶个的高, 除了老爷子外, 其余人都诧异的看着他们, 但都没怎么太大惊小怪。

    若是动静闹得再大点,岂不是瞬间就能变成全场的焦点?

    那不行。

    华溪急哄哄的凑到南宫戎晋的耳边, 压低了音量,他才几岁,你就放手。再说一个小孩子, 孤零零的坐在上面, 像个小可怜似的,你的良心不会不安吗?重点是,你的关注点不应该在使团身上吗?怎么不知道重点呢。

    南宫戎晋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根本不挪地方的揪住问题不放, 你刚才在看谁?南宫黎?

    华溪:?谁?

    华溪一脸的莫名其妙,完全没抓住他的关注点在哪儿。我在看时安,我看南宫黎干什么?你知道吗?他居然盗用我的对子考时安。等等,华溪似是想到了什么,你能不能找个机会让我和时安单独见个面。

    南宫戎晋眼神一怔,显然没想到华溪会提到时安。

    时安?盛景龙的夫郎?

    华溪扶额无语,感情这半天你都没听见那个叫盛景龙的男人在宣誓主权是不是?您都在往哪儿看呢。

    你不知道?从你进来,我就一直看着你,可你却只会瞪我。像是读到了华溪的心声,男人说话的语气里透着隐约的不爽。

    好吧,让一个心思只挂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去关注别的事情,确实有点过分了。

    不对,这哪里过分了!

    华溪再次瞪了眼男人。

    又在瞪我了。南宫戎晋轻轻捏了捏华溪的下颚,玩味的语气听着没有半分的恼意。

    华溪无语的暼了他一眼,指了指使者那边弥漫的紧张气氛,心说都快要打起来了好吗?好歹你也是个摄政王,就这么不管不顾,和我在这边撩sao,是不是有点不太像话?

    你没看见黎王在为难使者吗?你就不担心两国的关系因此僵化?还要不要友好互通,共建欣欣向荣的美好生活了?

    华溪正努力转移男人的注意力,时安清晰明朗的话直接将他给吸引了过去。

    黎王殿下的对子我是对不上,那我出的对子,黎王能对上吗?时安自认是第一次见这位黎王,但从他和自己家男人针锋相对的劲头来看,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面时该有的态度,出口的语气自然不会再如之间那般客气。

    说来听听。黎王微微偏头无视盛景龙眼中的敌意,嘴角轻挑的看向从盛景龙身后走出来的时安。

    一乡二里共三夫子,十分大胆。时安一气呵成的说完,不过顿了两秒的空隙,周围便掀起一片叫好之声。使者们一个个瞬间扬眉吐气的挺直了腰板,骄傲的不行。

    要比诗词歌赋,时安排第二,无人敢自认第一。

    反观大昌国的这些大臣们一个个面色难看,一时之间竟对时安嚣张至极的对子无从下手,更无头绪。

    黎王神色微怔,眼神中很快浮出一种更为欣赏的色彩来,甚至都没有询问一下朝中大臣谁能对出,便爽快的直接道明自己对不上。

    这时华溪突然站了起来,眼中荡漾着难以形容的心情,将烂熟于心的台词直接念了出来。

    十室九贫,一等下流。

    如此突兀般的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又巧妙的用相近的语气和辞藻对上了对子,大殿上的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都注意到了这样一位打扮极尽普通的哥儿。

    脑海里皆冒出了一个问句,他是谁?

    经典电影中的经典台词,哪怕是倒着,华溪都能背得出来。

    时安一念,华溪就忍不住本能的想要去对答,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可这会儿,同时穿越而来的两个人的视线里只有彼此的身影。

    同显得有些激动的时安,不给使者们反应时间来找茬,率先急切的大声道: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华溪不遑多让,立即接口。

    盛景龙心存疑惑的刚说了一句你们就见时安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到了华溪的面前,刚要伸手去抱,就被一身煞气的男人给截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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