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推着餐车往返于座位之间,询问记者们需要可乐、雪碧还是果汁之类的饮料,在这之前,每个座位上已经摆了一瓶进口矿泉水和一份来自木留记私家定制甜品的巧克力或者抹茶切片蛋糕——这绝对是最高规格的待遇,听说那种切片用的抹茶是论克卖的。

    小星盼望着哪位记者朋友最近节食减肥不能吃蛋糕,好留下一两个她们自己私吞。换做以前,姜百万肯定跟她一样心怀鬼胎,可现在再美味的食物放在眼前,她也没有一丝胃口。

    几个人簇拥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走进会场,听说年纪较大那位就是御通集团董事长宁殊贵,年轻男人姜百万认得——宁一俭。他们坐在第一排,不知是在为宁珩压场还是来围观御通制药的这场公关危机。

    宁一俭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位置绕到主席台后面去,可能是找宁珩去了。

    一分一秒而过,好像一个饥肠辘辘的人焦急等待一份最简单鸡蛋面的出锅。半个小时后,穿着得体大方的钟嘉卉走上主席台,面带微笑地握着话筒,“尊敬的来宾久等了,请各位准备一下,记者会开始。今天将由我们御通制药总经理宁珩先生负责回答各位记者提问!”

    姜百万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感觉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宁珩步履稳重地从主席台一侧走出,现在中间那个布置着鲜花的讲台后,平整的白色衬衫,第一颗扣子未扣,袖子整齐地挽至手肘。临大敌时如此淡然。在台下黑压压的一百多人中,他竟然一眼望见姜百万,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后,才微低头调整话筒高度。

    这不是一场光荣的报告会,没有掌声,只有百来双挑剔的眼睛。

    姜百万的心怦怦跳,愧疚、心虚、担忧和恐惧在心底翻涌,却只能静静看着宁珩如何应对。

    大屏幕上显示出一张原料清单,正是她打印给颜霖看的那份。

    台下些许骚动。

    “大家好,想必各位都是冲着近几天网络上流传的这份清单而来。感谢各位对敝公司的关心和重视,在五一劳动节即将来临之际,我谨代表我公司全体员工祝各位节日快乐,身体健康。”宁珩侧移一步,略鞠一躬。站回原位后,他示意台下工作人员将话筒交给举手提问的记者们。

    开场如此谦恭,也绝不可能阻止一些记者的狂轰滥炸。

    n市日报生活版最擅长挖内.幕的记者叶清林第一个抢到了无线话筒,最先发难:“宁总您好。这几年岐黄仲景丸被人越传越神,甚至一些老华侨专门回国采购它当做自己将来的救命药。但从这份原料清单上看,岐黄仲景丸并无十分特别之处,所鼓吹的超强消炎功能和肝病特效,是否存在夸大其词的虚假宣传和哄抬药价?”

    姜百万的心猛地一提,比台上的宁珩更如临大敌。她定定地望着他,好像一个收了巨额培训费的教师忐忑不安地目睹学生接受严格的面试。

    宁珩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正是因为岐黄仲景丸被人越传越神,关于它的谣传也层出不穷。其实,出现在网络上的清单也属于‘谣言’的范畴。大家之所以都相信这就是真正的原料清单,是因为上面的药材详实,达七十余种,甚至连供应商的联系方式、厂址都一一注明。现在我要宣布的是——这的确是我们岐黄仲景丸的非秘原料采购清单,根本不算什么商业机密,它出现在某些论坛里,对我们御通制药而言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辛苦各位记者跑一趟罢了。再次感谢大家!除了岐黄仲景丸外,清单里还包含着我们御通制药其他几种中药制剂的原料。御通是个大型制药公司,一次采购往往不会只针对某一种药,否则浪费人力物力的同时,还增加了生产成本,得不偿失。至于绝密配方的几味药材,并未出现在清单上,那才是岐黄仲景丸的昂贵所在,原谅我不便透露。”

    目前,御通制药拥有的优势就是,谁都不知道配方的情况下,宁珩说什么就是什么。清单并不是商业机密,如此一来,把清单泄露出去的姜百万也不算是盗取机密的商业间谍。他还是在保护她,只不过,她还不知道他的苦心而已。

    姜百万咬住下唇,她不知道宁珩所言是真是假,只知道他巧妙地承认了原料清单的真实性,但又给想窥探原料的人出了个不定项选择题——原料就在着七十几种中药名字里,你猜猜是哪些?

    商报的记者拿到了话筒,站起来问:“既然清单上的原料是‘非秘’的,那么药盒上注明的‘孕妇忌用’是否意味着里面有什么未标明的西药成分比如抗生素之类,会影响胎儿的发育?”

    真是一言一语都似剑啊。会场安静得连记者们调节录音笔的按键声都一清二楚,望着宁珩沉着冷静丝毫不见一丝惊慌和窘迫的表情,姜百万有点想哭,如果不是自己,他不用站在那里随时准备迎接下一个刁钻的问题。

    宁珩环视会场一圈,后排某人哭丧着脸的难看表情映入他眼帘,作为始作俑者,她是悲是喜?将他推到这个台上面对众目睽睽时她可有一丝后悔?

    他停顿了几秒,答道:“这位记者询问的‘孕妇忌用’一事——岐黄仲景丸里一味重要的秘密成分就是麝香。现在一些号称使用麝香的药品、香水多为人工麝香,而岐黄仲景丸中的麝香为天然麝香,天然麝香稀有且非常珍贵,我们曾经想过,用王不留行等一类活血中药来代替天然麝香,但效果差别较大。请看,产地和供应商信息在此。”

    宁珩话音刚落,后台就已经将信息显示在大屏幕上。“这位供应商想必大家有所耳闻,前年,农业频道对他进行了专题介绍。我们为了达到最好药效,总是在寻求更高质量的原料,几年来一直和他保持合作关系。大家都知道一句俗话,‘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御通制药是个大企业,我是个商人,总不能做亏本生意,是不是?”

    说罢,他笑了笑,可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宁总您好,我是省商报记者安杰。您一再强调品质,但原料产地的土壤遭重金属污染却是个不争的事实,对此,您怎么看?”

    “各位媒体朋友,这是个针对御通制药的阴谋,清单被人篡改过,随后才传到网络上。我们得知此事后,连夜联系了为公司提供原料的供应商,他们表示谣言不可思议的同时,发来几段视频。”宁珩回头看了一眼,工作人员按下遥控器,大屏幕出现一段剪辑好的视频。

    大家观看视频的时候,宁珩适时插话解释道:“现代化的农业生产不仅仅拘泥于面朝黄土背朝天,随着农业工业化进程,中药也可以在这样的工厂流水线里进行。土壤的重金属污染完全是一派胡言,现在连胚胎都能在试管里诞生,中药又为何依赖土地?”

    记者们不禁大笑,看着视频中面积广大的培育基地和穿着统一制服的农业生产者,啧啧称赞。

    姜百万低着头,听见几个记者又问了他一些问题,他侃侃而谈,对答如流,以一人之力争取力挽狂澜,硬生生把一场媒体质问会变成了御通的广告会。他多年的磨练、专研和坚持,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怀疑他作为御通“小太子”是否有能力掌控全局的人纷纷又惊又怕,他绝对不比两个哥哥差,甚至不比他父亲差。

    台下的宁殊贵一言不发,原本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儿子在台上独挑大梁,这一刻微微露出些欣慰的神情。但一想到绝密配方的一部分就这样泄露出去,他眉头又是一紧。无论记者会的效果如何,一顿严厉的训斥是免不了的。

    “宁总您好,我是生活杂志的记者小路。即使网上的原料清单存在造谣现象,但重要的采购清单泄露也暴露了你们公司内部管理存在问题。许多人反映,御通福利虽好却是个小王国,‘子承父业’的现象很多,您自己就是集团董事长的儿子,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并无执掌大公司的工作经验。您认为这样‘世袭制’的管理模式会不会让御通逃脱不了‘富不过三代’的魔咒?”

    看来,宁珩在挪威与朋友合伙创立一个公司的事,根本没人知道。只是,这个问题太过尖锐,连台下坐着的宁殊贵都皱起眉头向后看了一眼是哪个记者如此大胆,敢问出这种问题。

    “御通的内部管理确实存在问题,对此我向集团董事会作出道歉并将于不日上交一份个人检讨书。”宁珩面向宁殊贵抱歉地低了一下头,接下来口气强硬地回敬道:“一个集团如何发展,不仅需要出色的掌局者,更需要先进的管理模式和因地制宜的发展策略。御通发展至今,仍旧如日中天,将来只会更好。不过,我们的管理模式和后续规划不是今天讨论的内容,这位记者朋友以后若不想再执笔针砭时事,欢迎到我们御通制药来,亲身见证一番我公司的高福利高保障。”

    姜百万两滴泪滚出眼眶,如果站在台上的是自己,面对那些问题时早就不知所措词不达意了。她怕旁人发现,赶忙抹了把脸飞快地小跑出会场,到了洗手间却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愧疚和恐惧而大哭起来。

    自淼淼走后,好久没这么悲伤地大哭一场了。

    宁珩对她如此体贴和维护,她却在不经意间把他推到记者的镜头前面对尖锐问题的狂轰滥炸。她以前总怀疑宁珩动机不纯,总以为他心里藏着一位阴谋家,现在看来,她才是个小人。她一度忘了清单是如何到手的——宁珩把生病的她留在办公室的小房间里亲自照顾,她却趁他不在偷偷拷贝了邮件。

    她怀着一丝侥幸,希望宁珩到此为止,风波平静后千万不要再查下去,她以后不再去颜叔叔那里,不再拿御通的什么资料去给他们看了!

    ☆、麦芽糖

    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钟嘉卉走了进来,站在另一个洗手台前安静地洗手。姜百万赶紧把脸别到一边,四处看看,慌乱地走进一个隔间,假装上厕所。外头安静下来,钟嘉卉可能已经走了,浑浑噩噩的她扯了段纸巾按了按眼角的泪痕,开门走出去。

    然而,钟嘉卉就站在隔间外面,冷峻地打量着她。

    “钟助理。”姜百万无所遁形,只能扯一个笑容佯装无事。

    “你哭什么?”钟嘉卉冷笑。

    “我……”她支吾了半天,咬住下唇,本来已经稍微平复的情绪又因为想起宁珩还在外面接受记者采访而重新激动起来,不自觉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爱哭。

    然而哭又能改变什么?

    钟嘉卉咬牙,上去就狠狠给了姜百万一巴掌,发出“啪”的一声,把她打得向旁边踉跄了一步,扶着墙惊恐又愤怒地瞪大眼睛。

    “姜、百、万!”钟嘉卉抬手指着她,一字一顿咬牙叫出她的名字。她觉得自己疯了,看到宁珩站在台上独自接受那么多刁钻问题的时候她有多煎熬,她多希望他下令把姜百万押到台上告诉各位记者“就是这个女的偷了清单交给一个赌徒,害得网上风波大起”,可是他没有,并打算在董事会面前将错误揽在自己身上,只为了钓出颜霖背后更大的鱼。他能忍,可她暗恋他那么久,实在受不了!她泛滥的同情和奔涌的爱!

    “你这是喜极而泣还是害怕我们查出你吓的?装什么装?你以为你做了什么宁总不知道?!”钟嘉卉上前一步,逼视着她。

    姜百万本想回敬她一巴掌,听她这么一说,扬起的手像掉进开水里的麦芽糖一样软了下来,大脑“轰”地一声,眼前一片空白。

    “颜霖、颜淼淼和你都是一伙的,你们为了钱,前赴后继地想盗取岐黄仲景丸的机密。颜霖就是个老赌棍,你们俩也不是好东西!”钟嘉卉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在这一刻全面崩溃,她的发髻依旧温丝不乱,可眼中早已赤红一片,“颜淼淼差一点害死了宁一俭,你!姜百万!你看看宁珩!看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他昨晚一个晚上都在加班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养虎为患!他为什么不把你推出去!为什么!你说!你和颜霖到底为谁做事!他们给了你们多少钱!说啊!!”

    “你说宁珩早就知道我和颜淼淼的关系,他早就知道……我……”姜百万此时回神,从歇斯底里的钟嘉卉口中得知了真相。这下好了,一直担心宁珩最后会查到自己,现在反而不必担心了,他原来早就知道,她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了他。她心存侥幸,他未尝不是,他可能以为自己不会这么干,可她让他失望了。

    钟嘉卉冷笑一声,“记者会还没有结束,你若是还有点良心,现在就到台上去告诉那些喋喋不休、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是你,利用宁总对你的信任窃取了清单;是你,为了帮所谓的闺蜜‘报仇’,故意陷害我们御通制药。去啊!!去负责啊!!”

    “我……”

    “你不敢?还是不愿意?”钟嘉卉用力地抓起姜百万的领子,把她拖到跟前,“你现在不说,他走下主席台一样拿你问罪。你天真地以为他会纵容你一辈子?你真以为——你可以嫁给他?!哈哈哈!!呸!!你这个贪图富贵的小人!贱.人!!”

    “放开我!”姜百万的脾气和痞气一下子上来了,狠狠挣开她的手,“老娘告诉你!我没拿颜叔叔一分钱!颜淼淼也不是为了钱才跟那个什么宁一俭在一起的!我……我知道我跟宁珩完蛋了!完蛋了!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提醒我!我这就去台上,我这就告诉他们!老娘一人做事一人当!”

    钟嘉卉瞪着她,她喘了会儿,毅然开门跑了出去。

    咽了口唾沫,钟嘉卉慢慢移动到洗手台边,镜子中那个怒火中烧的女人是自己吗?自己打了、吼了、逼迫了姜百万,除了公司的利益,还因为什么,她自己心里最最清楚。

    只要姜百万冲到了台上,她就彻底不能再跟宁珩在一起了,因为,宁殊贵就坐在台下,看着一切呢。

    “……所以,我认为御通没必要要求网站删帖,谢谢幕后推手让岐黄仲景丸的知名度更高了。”宁珩回答完一个记者的提问,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温水小抿一口,看了看表,道:“下一个问题。”

    一阵自远而近的脚步声,宁珩偏头看了一眼,只见姜百万涨红了脸往台上冲,那些机灵得好像兔子的记者马上也反应过来,相机、摄像机已经开始往那个方向移动。

    “捂住她的嘴,带走。”他从她绝望而悲伤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飞快地吩咐一旁的工作人员。

    两个高大的工作人员马上冲了出去,一人一边截住了姜百万,其中一人伸手把她的口鼻捂得严严实实,硬生生给拖出了会场,她连喊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宁珩再次显示了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在记者就要针对刚才冲上来的姜百万提出问题时,他提高音量说:“秘书处注意一下,就算有十万火急的电话和文件马上要我处理,也全部延后至记者会结束。刚才那位行政部人员按照公司制度做出惩处,五一后公示。各位记者,我们继续?”

    姜百万被拖到会场外面后,燥热的头脑被风一吹,再次冷静下来。

    人都是容易被情绪左右的动物,刚才被钟嘉卉一打一吼,本来就处于悲伤、恐惧的她一下子炸了,不顾一切就想豁出去承担所有责任,好像把那些质问宁珩的记者都引到自己这边来,才是一种自我救赎。

    她无地自容地坐在草坪上,双手捂着脸,觉得人生中没有比现在更狼狈的时候了。

    十分钟后,里头的记者会结束了,陆续有人从里头出来,两个工作人员在门口发自助餐的票,看来中午食堂还为他们提供了丰盛的午餐。

    宁珩和宁殊贵一起从另一个门走出会场,一辆黑色奥迪等在门口。他俩交谈了一下,毕竟是亲儿子,只是一场网络热帖引发的危机,宁殊贵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但该骂还是照样骂。宁珩微垂着头,任父亲大声训斥着,不回一句话,周围的人都自觉退避三舍。宁殊贵骂够了,深呼吸几下,平复了情绪,重重拍了拍宁珩的肩膀,叮嘱几句,上车走了。奇怪的是,宁一俭并没有一同上去,不知哪儿去了。

    姜百万看见宁珩远远向自己走来,有点想逃,可刚站起来又忍住了。他还未走近,她就主动开口道:“对不起,宁珩。”

    宁珩原地站定,望着她。

    “我没有阴谋的。颜淼淼是我很好的朋友,她去世后我一直很难过。我听说她出的那场车祸跟她爸爸手中的一张岐黄仲景丸的药方有关,车祸后她父母发现药方被人撕了去。我最初想接近的是你的侄子宁一俭,知道药方的事情后,我觉得进入御通更能调查清楚。”姜百万准备全盘托出,不管宁珩能不能理解,她不能再隐瞒下去,“那张原料采购清单是我拿的,我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我只是想拿去跟颜叔叔对一对,是否跟他的药方一样。可我怕给公司引来什么麻烦,就改了好几个地方,还多添了几味药材。后来,颜叔叔跟我说,清单和他的药方不同,我才放心下来,可药方我当晚就毁了,不知道怎么就……我对不起你,你花钱养了我这么一匹白眼狼,我真的很后悔。”

    宁珩的眉眼还是那样英俊非凡,就是眸中多了一丝姜百万不熟悉的情绪,“你的脸,谁打了你?”

    姜百万摇摇头。唉,脸大,连红印子都特别突出。

    “钟嘉卉。”宁珩替她说。

    “别计较了,如果不挨这么一下,我还心存侥幸想瞒着你。”姜百万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自己空忙一场,给宁珩带来这么多的麻烦。想起过去自己和他的相识、熟识,有太多的机缘巧合,似乎命中注定,可又走向一个无缘的结局。

    “你的最终目的是,想知道颜淼淼车祸的真相。”宁珩偏头虚望着一边的草坪。

    姜百万重重叹了口气,“淼淼的车祸就是一场意外,我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真的对不起……”

    宁珩的手机响了,宁一俭发来一条信息:“我到你办公室了。”

    宁珩瞄了一眼屏幕,冷道,“姜百万,每次你被我开除,都有人陪着你一起走。上一次是林俪,这次是钟嘉卉。”

    颜淼淼的身世,颜霖的不良动机,他自始至终没告诉她。有些人就喜欢利用别人的善良和仗义,把人当做自己一枚可以随意操控的小卒,用完就扔。

    “宁珩!”姜百万没出息地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回头,径直往主楼的方向走去。这是一个可以想见的结局,她又心存幻想了。她以为宁珩会对自己冷嘲热讽一番,或者勃然大怒,狠狠臭骂自己一顿,甚至也扇她一巴掌。

    可他没有,他没有讽刺她,没有骂她,一眼就看到了她红肿的脸。现在,他完全可以不顾风度,可他以这样的沉默,逼得她一腔愤懑无处抒发,说一万句“对不起”都没有用。这是铁了心和她断绝关系了吧……

    两滴眼泪滚了出来,变成了“弃妇”的她用手抹了一下,幽灵似的面如死灰朝会场走去。

    ☆、芝士焗龙虾

    要说宁珩心里没一点情绪是不可能的,他性子隐忍内敛,私下默默为姜百万做了很多体贴的事,表面上从不显山露水,要不是因为喜欢她,这样一个危险人物、不定·时·炸·弹他怎么会蠢到一直放在身边?现在,化名为“万维”的画师姜维在他的炒作下功成名就,一幅画的价格已翻至几十万,成为许多高端酒会的座上之宾;姜百万在他的庇护下,没人追究是清单如何泄露。以后,即使没有他,她一家人都能过得比以前好数倍。

    他并非不能接受清单泄露的事实,不能接受的是,姜百万的没心没肺,在明知他对她有“私心”的情况下,还对他心存怀疑,即便他和颜淼淼的车祸没有半毛钱关系。

    背后的付出,好像肉包子打狗!

    宁一俭本没必要出席这次的记者会,宁珩邀他来,就是为了他看看颜淼淼的父亲颜霖干的好事。会后,宁一俭去办公室等他,可能有什么话要告诉他。这会儿,不该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走了很远,宁珩忽然停下来转身,只见姜百万那厮竟然跑到了会场门口,仗着开除的通知还没下发,要了一张自助餐票,一副要化悲愤为最后一顿食欲的样子。

    吃货!吃货!!宁珩的眉头压成一个“川”字,摇摇头,回身继续朝办公室走去。这次不狠狠给她一个教训,他就不姓宁。

    “接人力资源部。钟嘉卉,姜百万——此二人马上开除。马上!”

    言简意赅,说完就挂电话。

    人力资源部一干人等都傻眼,回神后赶紧拟通知的拟通知,找印章的找印章,谁都不敢猜测小姜这个宁总亲自带进来的员工和钟姐这么跟了他那么久的助理为什么毫无预兆地被开除了。

    唉,伴君如伴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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