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开了,就不愁赚钱的事,苏青宁心想,既然如此,又何必抠抠馊馊的特没劲儿,不如大方一些给他们发月例。

    毕竟在外面请伙计也还要工钱,而且做活断没有这些卖了身的庄仆强。

    “小姐,多了,太多了,寻常铺子里的小伙计一个月也就三五百,你这一下给他们一吊钱……”李耶适时发挥了身为铺子掌柜的职能劝说苏青宁。

    面前的两个小伙计都是他的侄子,主家大方他当然高兴,但他大哥说了自家小姐精明聪慧,他能够被选中来做这个掌柜是他脑子活泛,同时也是觉得他为人实在,他不能因为伙计是自己亲人就占小便宜让小姐吃亏。

    而且他瞅着小姐并不是能吃亏的人。

    “我知道,不过只要他们做得好,给的工钱再多我也不心疼。”说着苏青宁直接把他掌柜的月例银定做了三吊钱。

    看他们惶恐又说了一些稳定人心和鼓励他们的话。

    大概的意思就是只要他们干得好,铺子能赚钱,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涨工钱,她绝不是小气的人。

    看苏青宁大手一挥便撒出三百文而家里带回了五吊钱。

    回去的路上,沈昀淡淡地道:“你倒是大方,可曾问过你爹娘的意思?”苏青宁一怔,呃,她只知道想要人好好干活就得把待遇做好,当时上头了好像根本没想那么多。

    不过转念想想她道:“没关系,我爹娘才不会管我。”从这么多事看得出来,她做什么事,苏大海和于氏都是支持的。

    沈昀却道:“正因为他们从来都不会反驳你的意见,你才更应该与他们商量才是。”

    苏青宁起先有些蒙,停下脚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我不明白。”

    既然什么决定都是由她来做,那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商量,这不是庙里的和尚梳头发多此一举吗?

    沈昀看她一眼,眼神无奈:“你那么聪明,一开铺子就知道收买人心,人情世故怎么会不明白了,只是你不愿意明白罢了。”

    苏青宁心头“咯噔”一跳,抬脚就走,却不想沈昀因为她没走便也停下了脚步,还转过头来与她说话,她这么突然一动,径直撞进他怀里去了。

    苏青宁个子矮,沈昀又侧着身子,她的头径直撞向他左肩侧的骨头上,两个人同时长“嘶”一声。

    苏青宁没耐住,痛呼一声:“呜,疼。”走路走得好好的就不走了。

    沈昀抬手捏了捏她被碰红的额头,既心疼又无奈:“你碰上来的。”他可连动都没动。

    苏青宁愣了,沈昀的手暖乎乎的,触碰到她的额头时带着一丝说不清的舒适,一下子就将她那火辣辣的痛止住了。

    所以在沈昀抬手离开的时候,苏青宁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他的手。

    沈昀低头,他的手抚在她的侧额,她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空气里浮上了一层暖日未的气息,氤氲在两人的心头。

    “我……”苏青宁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松手。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额头疼,你的手好暖和,捂上去便不疼了。”

    沈昀眼眸紧缩喉头一沉:“是吗,你把我当什么,止疼散?”

    “不,不,不,误会,误会了,并没有。”苏青宁看他不高兴,连忙解释。

    “既不是止疼散那当什么,连庄仆都不如的官奴?”沈昀声音骤然急促。

    苏青宁吓住了心头一紧,好像心脏被人捏住了一般呐呐地道:“不,怎么会,我从未拿你当过官奴,你也不会一直是官奴。”你老人家前程远大着了。

    沈昀看他轻轻浅浅一句话将她吓得花容失色,不忍心地缓了语气,但质问的味道满满:“那为何同样是忙了一天,人家都有赏钱,我却什么都没有?”

    苏青宁一怔,啊,他这是在讨要赏钱吗?

    不,不对,沈昀并不是贪钱好利之人,不然他就不会一再告诉他并没有打算拿她分给他的银钱。

    几十两上百两他都没能看上,更何况只是一百文。

    所以他想要什么?

    “你今天辛苦了,要不我们去书铺买几本书?”只要把他老人家哄开心了,多花些银钱也无所谓。

    反正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是不是问题——虽然她现在并不算真正的有钱人。

    沈昀眸色未动,神情却更舒缓了他道:“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你现在知道为什么铺子里的事情明明不需要你爹娘拿主意,却还是要事事与他们商量了吗?”

    苏青宁风中凌乱了:这两个问题是不是有些太跳跃了?

    沈昀这么作这么弯弯绕绕却还是头一回,

    不过她到底还是想明白了,她试探着道:“爹娘爱我信我所以愿意听我的,可我却不能擅专,真的什么事都不告诉他们,这样会伤他们的心。”

    苏青宁越说越觉得自己对不起苏大海和于氏夫妇。

    他们是真心拿她当女儿,而她却未必真心拿他们当自己的父母。

    虽然表面上她为了扮演好原主的女儿形象,爹娘一句也没少喊,喊得是又甜又亲,但实际上了?

    还记得在现代的时候她可是有什么大事都会不自觉地告诉自己的父母一声。

    就因为她爸妈告诉她,她大了,虽然他们已经帮不上她什么实际的忙了,也不能再过多的参与她的人生了。

    但是他们却依旧想知道她在做什么,经历了什么,这是他们为人父母的慰藉。

    “我就说你聪明,那你告诉我,陪着你累了一天你打算怎么奖励我?”沈昀觉得人一旦不要脸了,就什么目的都能达成。

    苏青宁皱眉,她爹娘的心思好猜,那是因为他们心无城府,而且他们有事也从不会瞒着她这个女儿。

    可沈昀的心思她怎么猜得中,他可是出了名的腹黑城府深。

    “呃,那个,你想要什么奖励你告诉我吧,但凡我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这话潜在的意思就是我要不能做的你就甭说了,说了也不会做。

    沈昀思虑良久沉声道:“绣个荷包吧,你绣工不错。”

    他想要的远不仅仅只是一个荷包,他只是听出了苏青宁话外之话,不想为难她罢了。

    但他想要的迟早有一天会自己得到!

    听说只是绣荷包,苏青宁松了一口气,刚才她是真的紧张了,气都提到嗓子眼里了,唯恐沈昀提出一个她不能做到的事情,到时候她到底是做还是做了?

    她确信她不敢拒绝沈昀,她其实一直都很怕他,很怕很怕,只是她把这份恐惧隐藏得很深,没让人看出来罢了。

    两人一路往前走,在去书铺的路上经过了陶家大门,苏青宁这才知道,从她铺子里出来走的那条长长的巷子其实一直都是陶家的院墙,上面有几朵木棉花和月季花伸展到了墙外来,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严感。

    苏青宁倒是不怕这个,她只是突然想到了她答应过给陶华宁送生日礼物的事情。

    坏了坏了,明天就是十月初十,她委托陶家玻璃工坊做的镜子也不知道做出来没有。

    心里揣着事,她便绕道去了一趟醉风楼,请他转告陶甲为她取一下镜子。

    董掌柜看到她便笑得满脸开花,好像她是一个行走的金元宝似的。

    他笑眯眯地恭喜了她开铺子的事情,还送给她一封贺礼,说他们家开这铺子事先捂得太严实了,还是今日酒楼里的伙计出门去看到了才知道的。

    苏青宁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她解释了一回说这是她爹的意思,董掌柜是知道苏大海的事情的,提了一句看她为难便不再多问,只试探着问她可否给他们酒楼提供柿饼和元宝干一类的东西。

    苏青宁眨眨眼睛,这可是生意上门,她如何能拒?

    当即答应下来,写了一个便签让酒楼的伙计带着它直管上铺子里去找李耶。

    苏青宁还给他们打了一个八折,毕竟醉风楼不同于别的地方,给他们一家的帮助良多,做人不能忘本。

    董掌柜见她如此上道,趁机提出以后她若是再做了什么新式点心让她只管送到酒楼里来,都带他们一份。

    “好说好说。”苏青宁暗想她的东西卖谁不是卖,卖给醉风楼有利无害。

    以醉风楼在君山县城的名气,卖与他们同款点心只会提升他们铺面的形象和档次,哪里有拒绝的份。

    家去后,苏青宁第一时间把铺子第一天开张的情况与苏大海分享了。

    听到刚开始铺子生意惨淡的时候苏大海的心紧紧地揪住了,但听到最后时才松了一口气。

    “还是我闺女厉害,不然这铺子让爹来开恐怕就毁在我手里了。”

    苏大海倒是有自知之明,苏青宁安慰了他一句顺势把她给李耶等人的月例银和一系列的福利待遇跟他说了。

    苏大海笑嘻嘻地听着,不疑有它,一如苏青宁所料,她说什么苏大海都觉得没问题,都会答应下来,所以才会宠得她不将苏大海的话放在心上。

    不过沈昀提醒得倒是及时,以后但凡涉及一家人的事她仍旧需要跟家人一起商量才是。

    就算他们并不会给出很好的建议,但就是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知道也好。

    这样他们就会高兴。

    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让疼爱自己的爹娘高兴更重要的了。

    看到苏大海眼角因为高兴而叠出来的层层褶皱,苏青宁突然看向沈昀,她想对他说声谢谢,是他让她明白她差点就在自我的世界里遗失最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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