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会有任何意外,经田埠楔与婷而所荐医者诊胎,章台园里瑶若等婢侍果然都是中了绝嗣之毒,于是现场气氛沉静得几近凝固,晋王的脸色也终于被戾气笼罩,于是王妃又再请罪:“妾身为主母,却不防章台园中竟然发生此等事端,固然并非妾身施行,也难逃疏忽之责。”

    因见王妃早前已经摆脱了婷而的指控,诸如任氏、惠风等人当然明白风向所指,这时都不再坐壁上观。

    一个说道:“谁都知道王妃经管治政大事,并无闲睱分心宅务,这疏忽之责,怎么也不应由王妃承担。”

    一个一听苗头不好,立马祸水四引:“若说经管宅务,不仅秦孺人,柳媵人、齐媵人、谢媵人谁都脱不了干系。”

    于是这下连“重病”之中话都说不出故而一直缄默的谢氏,这回也不得不伏身请罪了。

    眼见着莺莺燕燕跪倒一大片,怨怼的怨怼哭泣的哭泣,晋王脸上戾气更盛——自打来了晋阳,虽说妻妾成群,但晋王府后宅还从不曾闹出过这么大的风波,底下跪着的人,秦、齐、谢三位固然可有可无,瑶若等婢侍也不见得多受宠爱,但婷而与扈氏却都是盛宠不衰,再加上任氏与惠风,实在让晋王殿下“左右为难”,所以他只好快刀斩乱麻把这个烂摊子往王妃身上一推:“王妃虽说奉阿母旨意,专注于治政军务,到底你还是一府主母,这类事情本该由你处断。”

    王妃哪里愿意接手这个乱局?先是应诺一声,再分别扶起了婷而与秦霁:“齐媵人与谢媵人虽然也曾经管宅务,不过仅只短短一段时间,事发又在章台园,相信她们二人也是清白无辜,而这事又是由六姐揭露,心里想必已有章程,不如说来听听。”

    一下子便将齐、谢二位择了出来,婷而当然也不反对。

    突然之间,却是剑指秦霁:“事发虽在章台园,但府中人事以及采买等等重要事宜均由孺人经管,包括公中为防时疫,熬制汤药分发下人仆妪饮服,诸多种种,均有机会添加绝嗣之毒,故妾身以为,秦孺人与此事端怎么也脱不开干系!”

    这恍然当头一个雷劈,震得秦霁呆若木鸡,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愤怒不已浑身颤抖。

    直到这时,她才算醍醐灌顶,原来柳婷而今日看似疯狂针对连连,真真正正想要“陷害”的人只有一个,那正是她!

    柳婷而只怕根本没把王妃放在眼里,因为她明知殿下意在帝位,日后必定会同太后你死我活,柳妃等等太后耳目迟早不得好死,自己怎么会天真的以为今日柳氏对柳妃发难真是因为小产导致疯狂?

    只有同样效忠晋王的自己,才是柳婷而的眼中钉!

    当然,柳婷而势必明白晋王不会任她为所欲为,可倘若通过这回事故,能够成功在殿下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今后当两人之间展开后位之夺,这个怀疑大有可能成为致命一击!

    秦霁太明白其中的厉害了,因为其实她正是意图用这招术,将晋王的疑心引向王妃及任氏。

    所以这时的秦霁几乎惊慌失措,立即注视向晋王,因为此刻的她,必须明确晋王的态度。

    “殿下,瑶若等人虽仅仅为侍婢,可既然已经承宠,也算殿下侍妾,不能放纵旁人施行暗害,妨害皇族子嗣可是死罪,还望殿下下令,让妾身拘问秦孺人!”

    听见婷而如此狂妄嚣张的“请令”,秦霁只觉一腔怒血直涌胸口,可是她竟然看见晋王意味深长的目光,冷厉又无情,与当初质问她是否陷害王妃时一模一样,秦霁忽然又觉胸口冰凉,她知道晋王已经动疑,但她是清白无辜的,她没有对瑶若等人动手,因为这些贱婢对她根本不成威胁!

    “六姐这主张大不妥当。”

    正当秦霁又是愤怒又是悲痛的时候,还是晋王妃坦然出面维护——

    她当然要阻止,因为这只不过是一场迷惑太后的闹剧,瑶若等人根本就未曾承宠,又哪里会有子嗣,所谓绝子汤也仅只是掩人耳目的说法而已,横竖这样的事情,要追察起来也是一团乱账,谁都有嫌疑,谁都不清白,更关键的是太后根本不在意瑶若等人是否被害,是被谁谋害,只不过秦霁……

    现下非但晋王不能让她死,连太后也明白还不到让秦霁殒亡的时机。

    虽说秦霁就算死了,对太后的计划也没有任何妨碍,但既然十一娘暂时得到的旨令时庇护秦霁,因为只有秦霁得她庇护,武威侯才会感念太后,所以她与婷而起初制定计划时,便不是真正想要将秦霁置于死地。

    “怎么,难道王妃连秦孺人也要包庇?那么王妃认为究竟谁才是凶手?”

    “我不知谁是凶手,但是我知道秦姬为太后亲自赐封孺人品位,如今既无实据证明有罪,又怎能将秦孺人拘问?不仅秦孺人,诸位姬媵均有品阶,纵犯死罪,也不能处以私刑,必须上报太后及宗正寺裁决,倘若六姐遭遇如此不公,我也同样要为六姐据理力争。”

    “那么依王妃所见,难道瑶若等人受害一案,就要这样不了了之?”婷而冷笑。

    “妨害皇族子嗣固然为大罪,不能轻易放过,可恕我直言,章台园里诸多侍婢无一人有孕,这一事故实质,并非重及不恕,所以六姐以此为由,主张在无凭无据情况下拘问堂堂晋王府孺人,不合礼法,亦有违情理。”王妃完全无视瑶若等人悲愤的目光,甚至劝谏贺烨:“妾身确有疏忽,实际上早该提醒殿下,固然皇族宗室视子嗣繁盛为重,然则以婢生子为长多少有伤礼俗,本该杜绝,今后殿下若召婢侍侍寝,还该赐饮避子汤。”

    这话倒也不能说王妃嚣张,瑶若等人的身份是奴婢,相比惠风一级的宫人更加低微,便如贺烨从前屡屡为扈娘请封,均被太后斥拒,因为宫人其实是良籍,只对皇室称奴称婢,而瑶若等人,却是奴籍,大周律定良贱不婚,她们未经放良前,连成为姬妾的资格都没有,不说皇族宗室,便是在世望之族,一般也不允许婢生子为长,甚至有的奴婢意外有孕产子,婢生子女根本得不到家族承认。

    就算秦霁当真落毒,导致瑶若等绝嗣,证据确凿,因此罪名便将一个晋王府孺人处死,其实根本没有律法可依,只可能是晋王处以私刑。

    十一娘说这番话,便是显明这一案件已然没有追察的必要。

    “可是殿下至今膝下无子……”婷而还想据理力争。

    “所以,妾身劝谏殿下,日后还当均施恩宠,毕竟诸位姬媵都是出身望族闺秀,之中若有蒙幸,为殿下生育长子,方为晋王府之喜。”

    贺烨听到这里,终于大不耐烦起来,重重一挥手:“本王难道行将就木了,值得如此担忧没有子嗣继承香火?罢了罢了,今日之事至此告结,谁也不许再提。”

    离席便走,留下一众妻妾面面相觑。

    齐姬回到居苑,尚且觉得膝盖阵阵发软,不待追问,便将这桩事故一五一十告诉乳母,抚着胸口庆幸:“多亏有惊无险,可我怎么觉得一头雾水?柳媵人起初分明是要针对王妃,怎么就忽然调转了矛头?秦孺人……她可对柳媵人一点没有威胁!”

    乳母寻思半天,犹豫着说道:“我看是柳媵人眼看无法陷害王妃,便想顺水推舟,秦孺人虽然没有威胁,那惠阿监却未必,今日闹这一场,看似柳媵人落败,但她未必没有好处!娘子试想,柳媵人先针对王妃,再针对秦孺人,甚至连扈娘也被牵连,殿下却连重话都未说一句,看来她晋位孺人已成必然,更让众人明白,就算是柳姬无理取闹,殿下也会包庇纵容,再有那惠风,倘若王妃当真坚持给婢侍服用避子药,她虽是宫人,除非如灵阿监一般被认可为姬妾,否则也不能例外。”

    齐姬前前后后仔细梳理一番,不得不信服乳母的看法。

    而秦霁,回去旃风苑后,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地摔砸一番,可因为身旁有晋王安插的耳目,她连与心腹婢女抱怨都要万分小心,于是把心一横,干脆又去纠缠江迂,剖白自己清白无辜,指斥婷而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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