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苏棠暗中调查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

    秋波弄里,张小曼竭力地保护着顾眉生,希望女儿不会因为那些足以伤人性命的流言蜚语所伤。

    到后来,就连一向不愿踏足秋波弄的郑温娟也来了。张春晋也被她拉着一起来了秋波弄。

    以张春晋在荣城的地位,顾云礼是有必要亲自出面招待的。

    前厅里,张春晋一脸和睦,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他与天生气质威严的顾云礼不同,张春晋是斯文而谦和的。无论心情好或者差,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三分笑。

    “最近胡乱的忙碌,总想着来拜访亲家,实在是我们怠慢了。云老最近又去拍卖行淘了些什么宝贝呢?”

    张春晋说着,从妻子手中接过一副装裱精美的书法作品,“吴昌硕先生的墨宝,小曼母亲说您大约是爱好的,所以我们便给您带来了。”

    “哦?”顾云礼命刘文打开来看。

    郑温娟轻声道,“吴昌硕先生的书法,行书中带着篆刻的劲道,实在是难得的。这是他临摹庄子《渔夫》中极著名的八疵,四患。”

    顾云礼饶有兴致地听着,“八疵四患内容繁多,如何取舍?”

    郑温娟微笑,说:

    “不择是非而言,谀。当舍。”

    “好言人之恶,谗。当舍。”

    “析交离亲,贼。也当舍。”

    这话,顾云礼听懂了。

    顾云礼这人,推崇古学,爱研究古籍,注重辈分和礼仪。

    生平最怕别人说他失礼人前,失教家门。

    郑温娟这三句话,旁敲侧击,意思表达得是极婉转的:身为顾眉生的外婆,她全然信任喜欢的外孙女,亦不会任由外人损害了她的名声而弯曲是非,做出些析教离亲的愚蠢之事来。

    顾云礼为人孤傲,但亦不失为讲理之人。郑温娟的话他听得懂,且是赞同的。

    关上秋波弄的家门,他不喜张小曼是一回事,但走出去,张小曼和顾眉生却都是他顾家的人,断没有帮着外人寻自己家人是非的道理。

    顾云礼当下便对张春晋与郑温娟说,“这事,我会与云卿说。我顾家的孩子,不能任由外人欺负辱没。”

    郑温娟为了外孙女专门跑这一趟,听到了她想要听的话,这才算真的安了心。于是笑着对顾云礼道,“云老,那你们聊着,我去看看眉生。”

    管家刘文领着郑温娟去了顾眉生的房间。上午9:30的光景,眉生穿一件单薄的水色家居服,正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慵懒地看着一张报纸。

    郑温娟走进去,“难为全世界的人都为了你奔波担忧,你这孩子倒悠闲。”

    顾眉生见是外婆,意外地站起身迎上去,“外婆,你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能看到你如此偷懒?”

    顾眉生还是有些怕郑温娟的,她不着痕迹间收起了报纸,说,“外婆,看报纸也是种学习。”

    郑温娟淡淡睨她一眼,“学习别人怎么捏造你的花边新闻?”

    顾眉生说,“那人能成功黑了我,也是种本事。应该学一学。”

    “胡诌。”郑温娟轻骂道,“你还没上大学,学什么不好,非学你母亲过早地陷入儿女情长。”

    顾眉生意外了,望着郑温娟,“这事,还跟我妈妈有关系?什么情感?什么儿女情长?”

    “……”郑温娟微侧了个身。心想这丫头平时看着沉稳,原来是八卦顽皮的性子藏得太深了。

    “外婆。”顾眉生真心觉得话说一半,吊人胃口这种事是极其不道德的。

    “不许与我乱贫。”郑温娟轻斥她,“这件事虽然是有人恶意为之,但也与你自己太过大意脱不了干系。说说吧,我该怎么罚你呢?”

    “罚您给我讲讲妈妈的故事?”

    郑温娟看着她,实在是有些气不动她,“罚你抄写《离骚》吧?”

    顾眉生一听,投降了,“外婆,我一定不是您亲外孙女。”

    郑温娟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忽然辗转间叹了口气,问顾眉生,“跟外婆说说,你是怎么认识栾家的人的?”

    顾眉生于是将关于栾亦然的事说给郑温娟听。她说完,对郑温娟说,“外婆,您说过,真挚的笑或者放肆的哭,只有对他。”

    郑温娟听了顾眉生的话,一向从容的脸上终于蹙起了一丝惆然。

    怎么会这样?

    她轻抚着眉生娇美的脸颊,“你还这样年轻。”怎么就确定一定就是他了呢?

    顾眉生看着外婆,说,“外婆,您认识外公的时候也只有我这样的年纪吧?我信任栾亦然,如同我信任您与妈妈是一样的。”

    郑温娟蹙眉,“眉生,你别忘了,你还是个学生。还有,除了你自己,你也该多考虑你的母亲。”

    “您是说,这次的事可能是冲着我妈妈来的?”

    郑温娟没有回答,但她想起那几张照片。那里面的人,是栾倾待啊。

    小曼见了,心中怎么可能全无触动呢?

    顾鸿华见了,又是怎样的忌惮和防备?

    这一切又是否会影响眉生在顾家的一切?

    郑温娟觉得,是有必要找栾倾待出来见个面了。

    当天晚上,张春晋和郑温娟在秋波弄里吃了晚饭才离开。顾鸿华和张小曼送走两人,回身时,顾鸿华唤住了她。

    张小曼侧了半个身子,淡淡看着他。

    顾鸿华喝了些酒,站在光线暗淡的地方,对张小曼说,“你打算与我分居到什么时候?”

    张小曼看出他眼中的危光,心中一惊,脸上却佯装镇定道,“你顾鸿华若想,有的是女人趋之若鹜。”

    顾鸿华盯着她,“为什么你不能像其她女人那样?”

    张小曼:“你喝多了。”

    “搬回惊鸿院吧。”顾鸿华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对着一个女人说过话。

    只有她。只有张小曼。这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

    需要他不停地讨好。

    “如果有一天……”顾鸿华话说一半,突然不继续了。他无法当着张小曼的面念出那个男人的名字。

    他深深地凝着张小曼良久,转身,离开了秋波弄。

    ☆、逗你玩

    那天晚上,苏棠给顾眉生打电话的时候,屋外突然一阵电闪雷鸣。

    夜色在刹那间被照亮,仿若白昼。

    苏棠抬头望向办公室窗外的同时,他听到顾眉生说,“阿棠哥哥,替我约一约这位陈越。”

    苏棠在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问她,“好。你想约什么时候?”

    顾眉生想了想,“四天后,这个周六吧。”

    “好。”

    一场大雨骤降,顾眉生望着玻璃窗外如帘的雨水,忽然问,“秦婉如最近在忙什么?”

    苏棠不知道。

    顾眉生对他说,“阿棠哥哥,鸿云集团上千名员工,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光有你一个人替我守着是不够的。”

    她的意思,苏棠明白了。他轻应一声,“我知道了。”

    顾眉生倒也不是无缘无故想起秦婉如的。身为鸿云集团的媒体顾问,若说手中掌握的媒体资源数量,没人能与秦婉如相比。

    鸿云集团内部的人事关系,顾眉生是不清楚的。

    她与栾亦然和栾倾待的照片被公诸于人前,顾眉生虽然名声受到损害。可这件事如果真是秦婉如做的,她会有这么蠢吗?

    经过上次的事,难道秦婉如还会以为她顾眉生是个极为珍惜自己名声的人?

    再者,秦婉如喜欢栾亦然,她又怎么还会将他们俩人的照片拿出来大做文章?

    可这件事如果不是秦婉如做的,又是谁呢?

    顾眉生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她随手打开了很久没再用过的监听设备,听起了秦婉如最近的通话录音。

    许久不听,秦婉如的电话真不是一般的多。可听来听去,却大都是她联系工作和采访的对话,没有任何的可疑。

    半夜里突然电闪雷鸣,顾眉生坐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睡意稀松。

    而同一时间,福佑公馆的顶层公寓里,顾子墨望着说不出狼狈的顾礼墨和顾希颜,面色难看,“这几天你们哪里都不许去,就待在这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顾礼墨问他。

    顾子墨如果有的选择,他真是不想搭理顾礼墨。

    年纪不小的人了,脑子蠢又易冲动,被顾眉生捏在手心里耍的团团转,他却还完全不知。

    他冷着脸站起身,不再理他们,转身离开了福佑公馆。

    屋外,滂沱大雨夹着声如鬼魅般的风,毫不客气地拍打在顾子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坐进车里发动引擎,一个缺乏耐性的急转弯,飞速地驶回了秋波弄。

    他回到秋波弄时,看到了顾鸿华。

    顾鸿华正站在水上居的廊前,高大的身形在雾水迷离间形成了一个晕黄的倒影,随着风摇摇晃晃。

    顾子墨在背后盯了他一阵,面无表情地转身回了房。

    他从浴室洗完澡出来,看了眼随手扔在床边的手机,拿起来,拨通了一个号码,“是我。明天见一见。”

    第二天,张小曼吃早饭的时候接到了蒋梨的电话。

    她说,“院子刚摘下来的樱桃,你要是有空,带着眉生来尝尝。咱们也许久没单独聚聚了。”

    蒋梨这个电话打的可算及时。张小曼正不愿在秋波弄里对着顾云礼父子,她于是又问了问眉生的意见,听她说好,这才回蒋梨,“行,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电话那头,蒋梨挂断电话,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儿子,“满意了?”

    白锦恒笑,“妈,还是您懂我的心思。”

    原本正低头看着报纸的白沫先这时抬起头,“你可别把顾家的两个女儿都给招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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