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上出租车,信息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

    “本来以为这份工作你坚持的时间长一点,这才半年,又不干了。”

    “你的毛病永远都改不了,自私自大,从来不反省,我不会再对你抱一点希望。”

    “你拿什么结婚?拿什么养孩子?与其让他跟你一起受苦,不如不来到这个世上。”

    “不要再来找我,你带给我的只有不幸。”

    信息全部已读,再没有新的。

    出租车只能停在村口,他付了钱下车,在狭窄的充满咸腥味的巷子里奔跑。一口气爬上楼,门敞开着,他跳到嗓子眼儿的心缓缓地落了回去。

    跨进屋里即僵住身体。

    还是那套房子,却又不再是那套房子,屋里没有他要见的人。

    房东坐在那张破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账本,见他回来,说道:“还有什么事?”

    还?他抓住了这个字眼儿,喉头滚动了两下,才问:“她呢?”

    房东霍地站起来,“我刚把押金退给你女朋友,这房子里的东西,她说懒得搬,也折价卖给我了。”

    周严果明白了。

    现在的他,人财两空。

    房东也瞧出些不对,立刻拿出合同跟收据,“你看,是你女朋友亲手写的。”

    周严果没接,也没看,提起唯一属于他的那个背包,转身离开了这套房子。

    韩念初回到45楼,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周严果的事。现在的他,与她认识的周严果相去甚远,失意落魄,他在无限风光时,个性都相当乖戾,而今看起来简直浑身灌满火|药,连气息都相当危险。

    她努力地回忆,然而她一直在国外,很少留意国内的信息,待她回国时,他已经财势滔天,关于他判刑的消息撤销得差不多了,只听说他是自首,判得很轻,同行也极少说起,她也并不关注这些与研究无关的八卦,以至于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只是,他是两年后出狱的,如果他现在还没有入狱,那么离他出事的时间也近了。

    电脑安装完成,正在重启,她抬起头,总觉得还有什么事给忘了。

    她揉着脑袋,冥思苦想,混沌才被一道光劈开——

    何谨修!

    他该不会还在食堂等着吧?

    随即她又在心里摇头否认了,虽然平时她去回收餐具了回来,他都还在圆桌坐着,跟她一起回45楼,可这也不代表他就是在等她啊。

    想着她又安稳地坐了回去。

    电梯门在这时开了,何谨修冷着一张脸走出来,韩念初急忙看去,那脸色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也只瞅了她一眼,那一眼,满腔愤怒。

    韩念初揉了下额头,抓起桌上那个还没来得及吃的苹果,抱着亡羊补牢的心思跟了上去。

    何谨修大步跨进办公室,在办公桌后前坐下,立刻就拿起平板电脑。

    韩念初隔着平板电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失去了参考依据,猜不出他的心境,一时也无计可施。

    站了半晌,她把苹果塞到他眼前,“昨天我错了,不应该不告而别,现在诚挚地跟你道歉,希望你接受。”

    何谨修垂眸,声音清冷,“你的诚意,就是一个食堂免费提供的苹果?”

    韩念初没有窘迫,坦然地把苹果放在桌上,“不然你说,我怎么做你才能接受我的道歉?”

    何谨修把平板电脑给她,“你自己看吧!”

    韩念初接过来,是那条采访的新闻,内容倒是很客观,对公司进行了大篇幅的正面宣传。她拉到最下面,评论非常过分,议论何谨修穿着那套衣服就像是去会所上班的,小白脸,new money……以及恶意的揣测和质疑——这么肤浅的人不去混娱乐圈,到科技行业是因为骗钱更容易?

    她把平板电脑放回去,看来是她办事不力,随便选的那套衣服搞砸了。

    何谨修抬手遮住额头,眼睛都在手下方的阴影里,仿佛深受打击。

    “我觉得你不必太在意这些人,”韩念初说,“投资人是不会去看这些评论的。”

    没有反应。

    她抿了抿唇,又说:“当然,也不是说就应该放过这些人,他们会受到惩罚。”

    依然没有反应。

    “是我的错,我也会尽力补救……”

    何谨修拿下手,抬起一双深邃的眼睛,“怎么补救?”

    “……暂时,还没想到。”

    “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听钢琴曲就会好起来……”

    这不算麻烦。韩念初想着说道:“网上挺多的。”

    “我都听现场演奏。”

    “……”韩念初觉得这是讹诈,“演奏会的门票我买不起。”

    “我有钢琴,你弹给我听,直到我从被网暴的阴影中走出来。”

    “我还是十几年前弹过的,早就不会了。”

    何谨修一怔,“十几年前弹过的?”

    “准确地说,十二岁以后就没有弹过了。”

    何谨修望着韩念初,仿佛神思飘远,半晌才拉回思绪,眉头微蹙,声音极轻,“是吗?”

    韩念初没有听清。

    阳光斜照着他的身侧,他半边身体沉在阴影里,像是梦中一个模糊的片断。

    她脚步很轻地走到窗前,放下遮阳帘。

    “那你就练吧,”他背对着她说,“这是你欠我的。”

    这是韩念初避之不及的麻烦,可不知为何,望着他的背影,她的抗议说不出口。

    沉默了半晌,她“嗯”了一声,转身出去。

    韩念初回到办公桌前,继续画图,电脑屏幕突然被锁死,弹出一个对话框。

    是一封匿名信件,很短的一段话——

    没想到这封信是寄给你的,原因大概是我后悔扔掉了你给的那个苹果。

    如果不扔掉,此时的我,起码还有一个苹果,也不算是一无所有。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心理,善良?抑或同情?

    不管我是出于什么目的,弥补?抑或报答?

    这封信是一个警告!

    离开凌云科技!不要跟它一起陪葬!

    大概十秒左右,她看完信,视窗关闭消失,被锁定的屏幕能动了。

    韩念初的眉头紧锁,竟然趁着她还是新电脑,没有防备时攻了进来。她的第一反应是抓到病毒,查看日志,追踪对方的信息,却只追踪到了一个虚拟ip。

    她立刻停下了这一切无意义的动作。已经猜到是谁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去抓。

    她试图从周严果的角度去思考,如果要毁掉一个公司,该怎么做?

    须臾,她抬起头,迅速切到何谨修刚刚给她看的那个新闻——

    “我们的语料库已经收集完成……”

    数据!

    对于一个公司来说,数据就是生命。

    她捏着手指的关节,十指全部捏完,就飞快地敲起了键盘。

    何谨修不肯给她权限,但七年前的服务器,漏洞多得像筛子一样,而这些漏洞都在后来陆续被公开了,她没多费劲就抓到一个。

    韩念初一边操作,一边盯着时间。

    下班前半小时,她获得了最高权限,拿出硬盘开始备份,大概明天早上能完成全部的备份。

    “你在忙什么?”

    清冷的声音,让韩念初猛地抬头,见何谨修倚在她的桌旁,一双眼睛炯然地锁住她。

    韩念初面色镇定如常,手往键盘外挪了两寸,拿起上午刚画完的模型图递给他。

    何谨修接过图纸,目光却一毫不错地停在她的脸上,直到图纸抬到与脸平行的高度,才看向图纸。

    这一看,便看了十来分钟,神色越发的严峻。

    韩念初关了电脑屏幕。

    何谨修看完,抖着图纸,脸上浮现出惊异,“这是?”

    “周严果提出的模型架构图。”韩念初说,“中午我跟他讨论后,补充了另一半。”

    何谨修将信将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是周严果对公司意味着什么!”韩念初的脸色凝重,“他对深度学习领域又意味着什么!”

    “实验过了?”

    “时间来不及。”

    何谨修的神色沉稳起来,“先实验。”

    “嗯。”

    正说着,办公室里的人三三两两走出来,商量着聚餐的事。

    “何总!”一行人在离他们一段距离时站定,恭敬地叫道。

    何谨修略一颔首,说:“你们先去,韩念初坐我的车。”

    众人的神情各异,显然对于他要参加吃惊不小,但很快便纷纷低下头,挽手的挽手,搭肩地搭肩,看似随意,却动作迅速地离开了。

    何谨修见状直起身体,“我们也出发吧。”

    韩念初拎起她的包,跟在何谨修身后,莫名地觉得胸口仿佛忽然打开,可以畅快地呼吸了。

    现在只能赌,周严果的权限不是最高级别,他也少了七年网络安全的先进技术。这样的话,他要拿到最高权限至少得两天。

    她兀自想着事情,电梯停稳,才蓦然想起是要坐何谨修的车,也就意味着——

    有极大概率会坐上那辆银色宾利。

    昨天能跑,今天这情况,绝对不能节外生枝,惹怒到他。

    韩念初不由自主地攥起拳头,说服着自己要克服内心的恐惧。

    恐惧——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感受到这样的高级情绪。

    何谨修率先走出电梯,她迟疑地跨出去,逼迫自己抬头望去,却不是地下车库,而是一楼,何谨修已经走出去一大段,她连忙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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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工智能大数据和网络安全是两个领域哈,设定女主是自己对网络安全感兴趣。

    话说,写到这里,就想到十几年前windows很多漏洞,电脑动不动中毒,邮件链接或图片带着含有执行文本的年代。如果现在真的有网络安全领域的专家穿回去,大概会很爽吧,哈哈哈哈

    好烦啊!~~~定时更新又出问题了,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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