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念初凑到屏幕前看,竟然是他那篇顶会的文章,他现在就已经在做了么?

    她想了一下,说道:“因为我们不仅需要区别每个词,还需要用我们的词向量来表示词之间的相关性,所以要通过词嵌入的学习做到这一点。”

    “……”何谨修仰起脸,惊讶地望着她,“你怎么会懂?”

    不仅懂,他卡了一个月的问题,她轻飘飘的一句就解答了。

    “……就是碰巧看过一些词向量的文章。”她随口遮掩过去,以后她都不打算工作,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她懂,她又说道,“我也不确定对不对,你最好跟合作者再讨论一下。”

    碰巧?他想到刘铭说的,全校悟性最高的一个,这不是高的问题,而是高得可怕。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应该已经申请学校了吧?”

    “没有。”韩念初说。这时候的她已经拿到mit的正式offer了,大使馆会拒掉,她也不会去。她又说道:“今天早上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不打算工作,你愿意一直养我吗?”

    何谨修盯着她半晌,“养你?你读完大学就是为了找个男人养你一辈子?”

    韩念初陌生地望着他,阿谨怎么会这样跟她说话?刚认识的时候,他或许有些阴阳怪气,却从来不会侮辱她。

    “我……我去倒水。”她握住杯子想逃离。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如果我没钱养你呢?”

    她用力的挣脱,语气带着恳求,“让我先去倒水……”

    “我要是没钱,你是不是再找个有钱的男人养你?”他问,“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打听好了我的条件对吧?”

    “不是!”她使劲甩开他手,杯子飞出去砸到墙下,玻璃碎片飞旋着落到地上。

    空气一阵静默,他们都像被定身一样,谁都没在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松开了手,她木然地走到碎玻璃前蹲下,捡起碎片放到摊开的掌心里。

    到这一刻,她才醒悟,她的阿谨已经死了。

    现在这个阿谨,还没有爱上她,也可能永远都不会爱上她。

    新的世界,新的开始,那些生离死别的痛苦,只有她记得。

    她该怎么办?时间平移有用吗?

    在瑞士的星空下,他说过,他对她的爱也具有平移不变性,只要他们相遇,做同样的事,他就会爱上她。

    他们做过什么?他带她一起看星座,弹钢琴,做菜,找雪绒花……

    万一有一个做不到怎么办?万一做完这一切,他都不会爱她怎么办?

    她学了那么多的本事,模型,参数,公式,代码……能让机器顺畅地跟人类交流,能随便侵入服务器,却从来没有学过怎样让一个人爱上她。

    她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双膝跪在地上,眼泪滂沱地望着客厅的那架旧钢琴。

    他们的开始,就是他借口要她弹琴给他听,每天让她去他家,他们一起做了好多好多的事。

    “你怎么了?手割到了吗?”

    他的声音很淡漠。

    “如果手伤了,就不能弹琴给你听了吧?”她说。

    像是对他说,又不像是对他说,那时候的他,仅仅是听到杯子摔碎了,就紧张地抓起她的手,仔细地检查有没有划伤。

    她的阿谨,是不是车里抱着他的那刻,就已经永远离开她了。

    她缓缓地抱紧颤抖的肩膀,哀伤像巨浪裹卷着她,她只听到遥远的悲戚的哭声,像是她的,又不像是她的。

    何谨修直到她哭完平静下来,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把玻璃碎片用纸巾包起来,擦完了地,又用吸尘器将碎渣吸干净了才离开。

    关门的声音响起,像重锤砸到他的心上。

    屋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他听到自己紧张的呼吸声,一声长,一声短……

    他错了吗?高考位次前十,大学第一,快毕业了却不去工作,天天在躲在这里赖着他,他不该怀疑吗?

    可他的眼睛没瞎,她哭得那么伤心,不是装出来的。

    他不敢信的是,她的行为逻辑和她表现出来的情感不一致。

    他又想起地铁站里,工学院楼前,她那比星芒更为清透冰冷的目光。那么骄傲的人,被他这样侮辱,不会回来了吧?

    他走去卧室,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已经挂在衣架上,如果没有发生刚刚的争吵,她应该是准备洗漱睡觉了。

    大半夜的,她会去哪里呢?回学校吗?还是回她简历上的地址?

    养她需要很多钱?还是他养不起?不是,他介意的是她对他的感情带着不纯粹的目的,她就应该跟天狼星的光芒一样干净。

    说来说去,让他动心的那个人,是被他过度美化了,所以他才接受不了。

    走了就走了,睡一觉就习惯了。

    他拉开衣柜的门,目光寻找着睡衣,却被角落里那团黑色的东西吸引住了。他拎出她的那个破旧的背包,肩带都磨得起毛还在背,她的困苦可想而知。

    这样的人,想要日子过好一点有什么错?

    他的眼眸抬起,拎着那个背包开门出去,她的东西落下了,追出去给她总是应该的。

    找到了充分的理由,他一路跑到楼下,街上空荡荡的,几个行人在朦胧的夜色中行走,没有一个人是她。他颓然地沿街走着,背包一下又一下地撞着他的腿,他捏紧肩带,不忿地想,每次都走得这么干利落,他也利落些,扔了她的包,搬家,让她永远都找不到他。

    一股难闻的味道钻进鼻孔,是到垃圾站了。

    他把包举过头顶,对着垃圾筒做出投掷的动作,目光却瞥到路肩上缩着那团人影,定睛一看,他急忙把背包藏到背后。

    她也看到他了,缓缓地站起身。

    “你扔个垃圾也扔这么久!”他开口就理直气壮地训斥,“还要我跑出来找你。”

    韩念初低着头,走到他旁边,他转过身,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从容地跟她往家的方向走。

    她落后一步,看到她的背包,“你拿我的包干什么?”

    他一时失语,还没找到适当的理由,她又怀疑地盯着他说:“你是不是要赶我走,所以把背包拿下来了?”

    “哦——对,”他停住步子,提起背包在她眼前晃了两下,“你这个包破成什么样子了还不扔?我不是给你家用了吗?不知道买个新的?”

    韩念初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仿佛在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他索性把包往她怀里一塞,“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后扔掉——”又补上一句,“本来我想拿的,但考虑到尊重你,没翻你的包。”

    韩念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包,“只是旧了,又没坏,为什么要扔?”这包在上个时空一直用到了她去凌云科技上班,看到他那辆银色宾利肩带才断。

    “你以后出去也用这个包吗?”他问,“别人会怎么看我?”

    “我说了我不会出门,别人也看不见。”她抱紧包,走到了他前头。

    他落到后面,望着她瘦削的背影,路灯的灯光仿佛直直地射进他的胸口,心里豁然开朗,“你坐在垃圾站旁边干什么?”

    “想事情。”

    “想什么?”他振振有词,理由充分,“难道我说你两句就想一走了之?”

    她的身影一停,他也跟着仓促地停住脚步。

    “我不会自己走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背对着他轻声说道,“除非——”

    他喉咙一紧,“除非什么?”

    许久,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除非这个世界也不允许她留下。

    韩念初仰头望向深邃神秘的夜空,心里默默地恳求,不要再让她离开他。

    回到家里,轮流洗漱完后,韩念初照旧给他擦头发。

    “我养你没问题,但要先把规矩说清楚,”何谨修任她擦着头发,嘴里喋喋不休,“不能动不动就搞离家出走这一套,想要威胁我去找你是不可能的。有什么矛盾,当时就应该解决。”

    韩念初拿下毛巾就出去,端了杯水递给他。

    他迟疑地看着水杯,不接,“你什么意思?是嫌我啰嗦?”

    “你好像有点亢奋。”韩念初歪头,用估量的神色望着他说。

    何谨修的喉头一滞,恼羞成怒地说道:“我是跟你讲道理!大晚上的——”

    韩念初把水杯送到他嘴边,“先把水喝了,我还要洗杯子。”

    何谨修气闷地喝了一口水,翻身躺下,拉高被子就露出一颗黑乎乎的脑袋,耳朵却听着她的动静。

    厨房哗哗的水声停了,几道开关“啪啪”地按下去,她的脚步声走进来,“啪”的一下,卧室陷入黑暗。

    她走到床的另一边,窸窸簌簌地钻进被子里,背对他躺下了。

    他静静地等了半天,不仅没像昨天晚上靠过来,连声“晚安”都没说,他故意将脚边的被子踢来踢去,弄出响动。

    她动一下,他就停止。等她静静的,他又搞出响动。

    韩念初坐起来,摁亮了台灯,抓起一本书放到他胸口,“睡不着就看会儿书。”说完又背对着他躺下了。

    何谨修瞪着书的目光就像有仇似的。

    “我不看书。”他把书扔到矮柜上。

    “砰”的一声,带着怒气。

    韩念初只好坐起来,无奈地望着他。

    小了两岁,果然更幼稚,更麻烦,找她的碴更频繁。

    她抬手揪住他睡衣的领子,一把拖过来,翻身坐在他身上,“想要就直接点,别总是让我猜,我都说了我猜不出来!”

    “你什么时候说过?”他瞪着她,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她……她还是个女人吗?

    “算了,当我没说过,”韩念初解开他睡衣的扣子,伏下身狠狠咬了他的脖子一口。

    他的心口一颤,拽紧最后的一丝强硬,不甘地咕哝道:“再说……你这不是猜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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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哈哈,活该这货被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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