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回她微信太慢,她不高兴了,这会儿一直没动静。

    冉禁知道迟遇不是这么小气的姑娘,可距离迟理去世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迟遇这些日子以来所表现出对她的依赖,也超过往常。

    现在的迟遇,她有些陌生。

    不知道这是坏事,还是好事。

    冉禁当然知道迟遇在暗中调查迟理死亡的真相,也将她当做了嫌疑人,这是毋庸置疑的,换成谁都会这么做,更何况是一向聪明的迟遇。

    迟遇有权知道部分的真相,但不是现在。

    冉禁坐进车里,给迟遇打电话。

    响了很久迟遇也没有接,一直到自动挂断。

    发生什么事了吗?冉禁有些担心。

    还是说真的生气了?

    冉禁不放心,想着买点礼物去找迟遇,给她赔个罪,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连饭都不顾上吃,不是故意不回微信。

    冉禁开车去L家的甜品店买了甜品,可惜可露丽卖完了,只好买了其他的。

    她将甜品放到后座,开车往迟家去。

    半路上她察觉到有些异样。

    有辆车从她出甜品店开始,就一直跟着她车后。

    冉禁看了眼后视镜,把开了点缝隙的车窗关好,随即加速前行,在车流中行云流水地穿梭,很快就将后方跟着她的那辆宾利给甩开了。

    冉禁绕进小路,再开到主路。

    本以为这样的操作足以甩开任何人,没想到当她再上主路的时候,那辆阴魂不散的宾利再次出现在她车后。

    冉禁平时出入都有司机甚至是保镖,但今天迟遇说要来接她,她不想让别人,特别是公司的人看见她和迟遇出双入对,所以没让人跟着。

    没想到会被缠上。

    被不知底细的车跟踪,并没有让冉禁有丝毫的慌乱。

    在帮迟理做事的这些年里,比现在危急百倍的情形她都经历过。

    冉禁冷静地将车往六环路上开。

    这个点钟六环路都是大货车,既然复杂的地形没能甩开对方,说明跟踪她的人是本地人,对本地的路况很熟悉。

    但论及车技,未必能比她要好。

    冉禁的计划就是利用大货车阻断、甩开对方。

    在利索地上六环路的时候,冉禁突然想起在哪里看过这辆宾利,给她的秘书打电话问了一嘴,果然是王岩的车。

    看来王岩是怒火中烧,想要真人找她算账了。

    此时天早已经全黑,六环路虽也有灯火,但相比于繁华的市中心这儿要显得荒凉许多,路灯也少得可怜,往前方看去,全都是在赶路的笨重大货车。

    冉禁超了一辆大货,王岩紧追不舍。

    冉禁面无表情地加速,加到限速的一百二,再次超车,从两辆一前一后占据两条车道的大货车中间精准地穿过。

    她在车流之中娴熟地前进,王岩不要命一样死死地咬着她。

    看来这王岩的火气不小,也真够明目张胆的。

    不知道有没有携带凶器。

    要是被他追上的话

    冉禁还在思索着后路,车后倏然传来一声巨响,她从后视镜里看到王岩的车在超车的时候操作不当,直接撞上了一辆货车的车尾。

    随着巨大的撞击声,白色的宾利在空中旋转,随后被后面来不及刹车的另一辆大货整个卷入车底。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冉禁眼皮也没抬,放慢了车速,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悄然离去

    出了匝道回到五环路,冉禁将车停在路边,先是拨打了急救,说明刚才王岩出车祸的地点,随后继续给迟遇打电话。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不知道迟遇今天久久不回复她,和王岩突然的发疯有没有关系。

    王岩会不会也盯上了迟遇?

    打了没人接,冉禁再给苏阿姨的手机打。

    苏阿姨接到冉禁找迟遇的电话还觉得奇怪:二小姐没跟你在一块儿吗?她之前就出去找你啦。

    冉禁听到这句话,头皮发麻,心跳猛然加速:她什么时候出的门?

    这我不太清楚,二小姐午饭是在家里吃的,这么算起来的话应该是下午出的门。怎么了,这会儿她还没有找到你吗?

    冉禁没时间继续和她多说,直接将电话挂断。

    刚才在车流中摆脱跟踪时的她有多镇定,现在就有多慌。

    她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

    深吸了几口气,继续往迟遇的手机打电话。

    打到第三通的时候,突然接通了。

    小遇!冉禁差点从车椅上站起来。

    你是,手机主人的大嫂吧?对面传来的不是迟遇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我是。冉禁知道自己在迟遇手机通讯录里的称呼是大嫂,迅速应下,急忙问,她怎么了?

    她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只是路过这里。陌生男人的声音也有点发颤,显得很慌,我刚刚下班路过这儿,看到这位女士的车门是开着的,觉得有点奇怪就多看了一眼,没想到她,她趴在方向盘上不动了我听到她手机一直响,就替她接了。

    她怎么样了!冉禁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她明白对方肯定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继续问下去只会浪费时间,立即改口道,你现在的位置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好,我用这个手机发定位给你。

    收到了定位,距离这儿不远,只有两公里。

    冉禁立即出发。

    她将车调头的时候跟对方说:麻烦您帮我叫急救!

    我已经叫了!

    好!谢谢!

    冉禁都不记得挂完电话之后是怎么到了现场,当她跑到迟遇车边时,发现迟遇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无论怎么推怎么晃都醒不过来。

    一大滩的血迹从胸口滴滴答答往下滴,早就将她的裤子和鞋染红。

    小遇小遇?冉禁几乎发不出声,脑中嗡嗡直响,喉咙仿佛被泥沙堵着。

    迟遇没有回应。

    冉禁沾了一手的血,迟遇的身子还是温热的,可是无论怎么唤她她都没有给予任何反应。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即便来的路上冉禁有过最坏的打算,但真的看到没有反应毫无生机的迟遇时,大脑一片空白。

    冉禁发现,迟遇的血是从左胸口流出来的。

    眼前猛地一阵模糊,窒息一般的痛楚从心底瞬间蔓延出来,堵得她不能呼吸。

    断断续续地喊着迟遇的名字,握住迟遇发凉的手,将她的手背贴在自己脸上,试图温热她。

    是我的错

    明明知道危机不断,那些人未必不会盯上迟遇,为什么还是掉以轻心了。

    她有自保的能力,可是迟遇什么也不知道啊。

    为什么没能抽出更多的时间陪在迟遇身边?

    即便被讨厌了,厚着脸皮也要好好保护她才是

    心痛欲死的懊悔在生生撕扯冉禁的心,眼泪不受控制吧嗒吧嗒地往下滴。

    滴在迟遇耷拉在车椅面的手掌里。

    有个冰凉的,小小的透明事物,被冉禁的眼泪冲出了眼眶,无声地掉进了迟遇的掌心里。

    迟遇指尖动了动,在冉禁没发现的情况下握了起来,指腹轻轻地摸着,反复确定着。

    是被冉禁的眼泪冲出眼睛的阻隔器。

    现在冉禁的虹膜已然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

    被悲痛占据的冉禁没有发现,刚才给她打电话的男人已经悄然消失,而急救车始终没有来。

    就连这个窄窄的街道也罕有人至,分明是个精心设计的舞台。

    是我的错对不起

    冉禁情难自禁,忍不住环住迟遇的脖子。

    就在她触碰到迟遇脖子的肌肤时,忽然感受到了脉搏。

    冉禁一愣。

    你做错了什么?为了什么事说对不起?

    趴在方向盘上一直没动的迟遇突然开口,惊得冉禁后背一直,就要远离她。

    迟遇立即握住冉禁的胳膊,让她无路可退。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我?迟遇的问话就像是魔咒,死死地箍着冉禁的心,我姐死的时候都没见你哭。

    血在冉禁的袖扣上留下刺眼的痕迹,迟遇死盯着冉禁的眼睛,而冉禁就像是被她摄住了魂魄,眼泪还在滚落。

    迟遇一把将她拖进了车里,按在了车椅上。

    你到底为了什么来到我们迟家?当初和姐姐的相遇也都是你算计好的阴谋?姐姐是不是你杀的!告诉我!

    因为愤怒,迟遇的力量大得惊人,冉禁想要挣扎,又怕弄伤迟遇。

    反抗了几下之后,她只屈起手臂,不再挣扎,但也没回答。

    迟遇见她面色渐渐变冷,依旧只字不提,更气了。

    你──

    就在这时,一群刚刚跳完广场舞的阿姨们说说笑笑的声音传来,迟遇被分了神。

    冉禁立即将她推开,从另一侧的车门逃了出去,钻入自己的车里,消失在黑夜中

    迟遇没能追上她,脱力地回到车内,将车门关上。

    安静地坐在车里好一阵子,亲手导演了这场好戏的迟遇才像是再次活过来似的,把手里的虹膜复制阻隔器放到了中控台上,发送复制好的虹膜数据给齐瞳。

    可以了!这回真的是冉禁的虹膜!怎么做到的啊!遇姐你真神啊!

    浑身血浆的迟遇没回复她的微信,疲倦地闭上眼,与黑暗融为一体。

    第19章 第 19 章(一更)

    得到了冉禁的虹膜,怕夜长梦多,当晚迟遇就去了齐瞳的工作室,和齐瞳一块儿将迟氏集团购买的对月轨道全部锁定。

    等忙完一切之后,已经是凌晨三点。

    齐瞳都快被她熬干了,给个枕头就算抱着房梁都能睡着。

    可是看迟遇没睡,她也舍不得留好朋友一个人待着,何况这当口还是好朋友最需要陪伴的时候。

    今晚发生的事,迟遇原原本本地跟齐瞳说了。

    她需要齐瞳为她办事,为她查出真相,所以不能对她有任何的隐瞒,即便是让人尴尬的情感纠葛。

    要是隐瞒任何一个细节,有可能导致在调查的过程中被模糊重点,错过最关键的线索。

    听完这些不可思议的事之后,原本伶牙俐齿的齐瞳居然找不出半个字来安慰她,自己下巴都忘了合上。

    至亲的姐姐惨死,死因不明,杀死姐姐的很有可能是姐姐亲密的前任恋人。

    迟遇之前和这位前大嫂的关系还挺好

    这都罢了,如今又炸出一条更让人瞠目结舌的真相──原来前大嫂对她一直都抱有特殊的感情。

    这让本就迷雾重重的案子,又多了条满是荆棘的岔路口。

    迟遇在短短一个月之内,连续遭遇到的变故,换成别人恐怕一辈子都消化不了,而迟遇却在这个时候启动了夺回迟氏集团的计划。

    齐瞳非常佩服她,遇姐还是我遇姐。

    齐瞳亲手给她煮了宵夜回来,坐在沙发上的迟遇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说:你吃吧,我不饿。

    怎么能不饿?这一整天都在忙活,根本没吃一口饭,我都看着呢。人是铁饭是钢,明天还要干大事,不吃饭的话力气都没有,怎么让你姐沉冤得雪?

    听了她的话,默认片刻的迟遇坐直了,拿过她煮的面条,吃了两口。

    火腿肠香吗?齐瞳捧着另一碗热乎乎的面,像只抱着过冬食物的鼠兔,期待得到迟遇的褒奖。

    迟遇直视着她,说:冉禁对我姐下毒手这件事,与我有关吗?

    齐瞳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个问题实在很难回答,再香的火腿肠都拯救不了。

    特别是作为外人的她,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迟遇自己开口了:在我印象里她俩一直都很相爱,从冉禁到我们家开始,姐姐对她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不仅帮她治好了伤,还让她读书,教她生意上的事,把自己辛辛苦苦救回来的迟氏交到她手里。她看上去也对姐姐很好,很听姐姐的话。表面上看,只要是姐姐让她办的事她都没有二话。无论多远的地方,说去就去了,多繁杂的事情,说做就做了。我以前一直觉得,她俩一定是老天爷亲手捏出来,两枚只能与彼此完美嵌合在一块儿的齿轮

    说到这儿,迟遇自嘲地笑笑。

    中学时代的迟遇有很多追求者,她也曾经和同学约过会,拉过手,可整个约会的过程中她都在想别的事,觉得在这儿和个不熟悉的人看夜色,聊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纯属浪费时间。

    从那之后,她就对谈恋爱这件事失去了兴趣,一心只想好好搞科研。

    要是说这世上有谁的恋爱是能给予她期待感和安全感的,那一定是姐姐和冉禁。

    她们俩的相识本就充满了戏剧性,姐姐对冉禁的呵护,以及冉禁对姐姐的唯命是从,让她俩的爱情蒙上了一层戏剧里才会有的浪漫色彩,而之后的相处更是相濡以沫的典范。

    谁能想到,眼睛所看到的只是幻象。

    在这绚丽的肥皂泡里,藏着一戳就碎的危机。

    姐姐和冉禁的情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跟我有关吗?

    冉禁对我的情感,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看到一贯心如金石的冉禁为她痛哭的那一幕,迟遇不得不这样质问自己。

    还是说,我从来都没看透过这两个人的关系?一切都是假的。

    密码用的是我的生日,因为我出了意外这么慌张冉禁的情感已经很明显了。

    既然冉禁对我有感情,为什么又与姓路的警察关系匪浅?难道只是单纯的肉.体交易?

    平心而论,以她对冉禁的了解,冉禁不该是那种人。

    可说到了解,迟遇已经不明白习以为常的真相里的真能有多少。

    潘多拉的魔盒已经被打开,迟遇的脑子里有无数的问题。

    齐瞳陪在她身边,看她陷入了沉思,也没有打断她,而是将她手里已经变坨的面拿走,去厨房重新煮一碗。

    谢谢迟遇疲惫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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