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蚕的身躯比起上次为苏洛疗毒时长了足足三倍,原本半透明的身躯也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雪白色,周身依旧是寒气缭绕,圆钵的盖子被揭开的一瞬间便有白色的冰迹从里面蔓延开来,这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冻住了整个圆钵,前行到桌上了。

    “催毒的过程会有些长,我担心舒夜大夫的身子撑不住,虽有药浴保底,必要时还请洛姑娘运功护住他周身经脉。”阿幼朵将手伸进圆钵,冰蚕便慢悠悠的爬上了她的手指,那上行的冰迹顿时停止了下来,足以见冰蚕对饲主的百依百顺。

    “这是自然。”阿洛神色一凛,看了身旁的黑发青年一眼,认真的点了点头。

    “如此,我便开始了。”阿幼朵口中发出一声奇异的鸣叫,那冰蚕闻声立刻扬起了头,而后晃悠悠的爬到了李舒夜的手腕上,对准那手腕上一条青色的血脉,一口咬下去开始不断吮吸。

    李舒夜发出一声闷哼,显然是痛的狠了,苏洛吓了一跳,她记得冰蚕吮毒时并不会让人感觉到痛楚,到了李舒夜这儿似乎并不管用。李舒夜皱了皱眉,而后艰难的睁开眼睛,摇了摇头示意苏洛不必担心。他的血极其诡异,流入冰蚕口中时尚且鲜红,过了一会儿后竟逐渐变成了如他瞳色一般的冰蓝;四周顿时寒意陡升,苏洛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眼睛却是一刻也不敢离开那吮毒的冰蚕。

    冰蚕吸了一会儿,周身缭绕的寒气愈发浓烈,它不太舒服的甩了甩头,似乎有些抗拒继续吮毒,阿幼朵又发出了一声奇异的鸣叫,冰蚕扭了扭身子,又一次叼住了李舒夜手腕上的伤口。随着冰蚕的身体越来越鼓胀,李舒夜的脸色也随之变化,渐渐显出了放松的神色来。苏洛跟阿幼朵见状都微微松了口气,知晓这是冰蚕蛊终于发挥效用了。

    疗毒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时分那吮毒的冰蚕才终于停了下来,晃悠悠的游走回了阿幼朵手中,打了个饱嗝便不动弹了。苏洛见状终于放下了一直紧绷的心来,李舒夜在冰蚕离开手指的同时缓缓睁开了眼睛,平静的目光中看不出波澜。

    “舒夜,你感觉如何?”苏洛见他醒了,满怀期待的问道,“体内的寒毒解了吗?”

    李舒夜被她那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的一怔,随后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阿洛。”

    苏洛闻言一愣,顿时觉得心中一阵揪疼,不死心的看向了阿幼朵,“但冰蚕不是已经停止吮毒了吗?就如上次给我疗毒时一样……”

    阿幼朵满怀歉意的伸手将停留在指尖上的冰蚕拿给苏洛看。那成年的冰蚕竟已经周身结冰,症状与那些身中凝邪之毒的人,还有那条被凝邪毒死的金环蛇一模一样,却是从方才回到阿幼朵手中的那一刻便已经死了。

    苏洛不可置信的接过了那冰蚕僵死的身躯,手指有些微微颤抖,“竟然连这冰蚕幻蛊也不行吗…………”

    阿幼朵也叹了一声,“我此生用冰蚕蛊疗毒无数,无论是怎样的绝症之毒在冰蚕手中都是药到病除,却也是初次遇到舒夜大夫这样的情况……”

    她闭了闭眼睛,看向李舒夜的目光却是充满敬佩与担忧的,“冰蚕已然是整个南疆的巫蛊之王,我实在想象不出这世上有毒性比它更烈的东西存在……舒夜大夫你这情况,怕是在体内缠聚了百种剧毒,相互克制平衡才不至于爆发罢?以这样的身体活到现在,真是,真是………哎…………”

    阿幼朵唏嘘不已,却是发出了与叶少秋当初相似的感慨。李舒夜为人沉稳冷静,从不在人前显露出体内寒疾的严重性,因而看上去只是比寻常人病弱一些罢了;而唯有通晓医术者能明白,以他的情况能一步步挣扎着活到今日,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苏洛捧着那只冻僵的冰蚕尸体,心中难受不已,尤其是听到阿幼朵说出了与当初叶家大伯同样的话后,李舒夜却依旧这般淡然。她比谁都明白李舒夜对活下去的渴望,然而她还是低估了那凝邪的毒性,没想到连这能治愈百毒的冰蚕幻蛊也不行。

    她总算有些明白为何李舒夜能如此对生死置之度外了,那根本是被残酷的现状所逼出来的淡然;随时都处于可能殒命的状态,对生死反而不再强求,只尽自己所能去争取与寻找可能存在的解药,结果如何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阿洛,莫要沮丧。这结果我早有准备。”望着少女比自己还有难过沮丧的样子,李舒夜忍不住抚了抚她的长发,而苏洛却蓦地眼眶一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倒是把李舒夜吓了一吓,抚她长发的动作也是一僵,有些无措的收了回去。

    “……没什么,舒夜……我只是,只是很庆幸罢了。”苏洛胡乱的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即使冰蚕不行,还有我的内力呢。这世上终归还是有办法缓解你体内寒疾的。”

    李舒夜没有说话,用眼神回以绯衣少女一个温和的微笑。

    “不过舒夜大夫既是擅长以毒攻毒的话,那或许还有法子可以一试。”阿幼朵皱眉回忆了一番,说道,“我曾在圣教的典籍上看到过一种名为冰蛇的灵物,据传集天地冰寒之灵而成,只存在与北境极寒之地,为世间寒性最烈之物。若是能找到那冰蛇,但可与舒夜大夫体内之毒一试。”

    阿幼朵这话一出,苏洛顿时更想哭了。早知道会有如今的困境,当初说什么她也不会将那冰蛇给砍了;李舒夜微微笑了笑,想的却是与苏洛全然相反,若是苏洛没砍冰蛇,他哪里能这么顺理成章跟在苏洛身边呢?

    “不瞒你说,舒夜先前都是用那冰蛇来克制体内毒性的。”苏洛哀哀叹了口气,“但那冰蛇…………不说也罢,总之短期之内是无法找到了。我们因此才不远千里来到南疆,将希望寄托于那传说中治愈百毒的冰蚕幻蛊上。”

    这下阿幼朵也没辙了,按她所学医术而言,李舒夜的情况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要想彻底治愈根本是痴人说梦,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能缓解一二,稍微延长他的寿数罢了。

    “虽是无法根治,这冰蚕体内温和的寒性却也将我体内百毒稍稍压制,尚可缓解一二,至少不会在等待阿洛你运功的期间毒发身亡了。”李舒夜不忍看到两人沮丧的神情,将冰蚕的药效稍稍夸大了一些,苏洛闻言稍稍好受了些,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

    “这样便足够了。原本我们来到南疆的目的也只是找到能够缓解你体内之毒的法子而已,却是我过多寄希望于冰蚕蛊那神奇的疗效了。”苏洛蹭了蹭鼻尖,朝李舒夜笑道,“反正有我在,总不会让你死于寒毒的,舒夜。”

    “我知道。”李舒夜回望着她,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只留给苏洛的温和笑意。

    ☆、第48章 花海迷蝶

    试过了冰蚕蛊之后,二人虽有失望,却也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在苗寨小住几日后便将归途提上了日程。阿幼朵与祖清对两人的离去分外不舍,直到苏洛再三保证一定会抽空再到南疆,回到寨中与众人共享百花蜜酿后对方才依依不舍的送他们离去,并强调无论二人何时再来,都将会是南疆的座上贵宾。

    山中的腐尸群这些天在苏洛与祖清带队的努力下也清扫的差不多了,阿幼朵将腐尸都聚集到圣教遗址处点火焚烧,希望守护着圣教的青鸾之灵能度化这些死后仍不得安宁的可怜人们。

    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里,苏洛与李舒夜正式踏上了回到苏淮的归程,祖清恋恋不舍的一直将他们送到了那处离外界最近的分寨才回去,还贴心的附上了整个南疆的详图,让两人不至于像来时那样被雾障与毒虫追的狼狈。

    这份地图自然是比成都小酒馆的老板送的那份要详尽许多,上面标注着从分寨离开南疆大山的几条路线,一是两人来时所行那条有桃花障弥散的道路,第二条则需绕些远路,但胜在安全稳妥。

    苏洛与李舒夜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共同选择了那一条远一些却安全稳妥的路。此行南疆一直都处在惊险与危机之中,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这归程途中两人都想要好好体略一番南疆的春山美景,不必再如来时一般尽顾着逃命了。

    一路上依旧是茂密到遮天蔽日的树枝灌木,空气中弥散着清新的泥土味道与隐隐约约的花香;天气非常的好,阳光被树木悉数遮挡,只投下一些细碎温暖的光斑留在泥土地上,苏洛跑跑跳跳的走在前方,没有了马匹,两人只能靠双腿前行,所幸这一路上景色怡然,又有人陪在身边可以说话,倒也不觉无聊。

    祖清给的地图果然好用,一路上两人也没遇到什么厉害的毒物,倒是看到了不少南疆特有的奇景,像是那如蔓藤般缠绕在百年大树上的白花,还有羽毛极其漂亮艳丽的野山鸡。那山鸡动作极其灵敏,能飞能跳,在这森林之中宛如鱼游大海,苏洛运气追了好几里硬是没能追上,垂头丧气的回去时却发现李舒夜手中逮了一只,却是用些附近的野果做饵捕到的,让苏洛佩服不已。

    两人原本打算将这鲜美的野山鸡烤了做午饭,最后却是苏洛抵不过那山鸡无比湿润而真诚的小眼神,忍痛将它给放走了。李舒夜于是拾了些无毒的鲜蘑菇烤着吃,配上附近采来的桂皮与野生辛香料,倒是别有一番山野意趣的美味。

    吃饱之后两人继续前行,春日里的大山非常热闹,一路上都是些苏淮地区见不到的植被生物。李舒夜这些天在阿幼朵那里学到不少巫蛊与南疆药草的知识,路上便顺便取了些样观看,时不时给苏洛讲解一些野外用药的常识,偶尔也能遇到些鲜美野果,倒像是外出春游般闲适了。

    其中苏洛在某处高树上发现了一种足有冬瓜大小的巨大榛子,外壳坚硬无比,竟是让她运起红尘心法后才得以用绯刃劈开来,里面是一个个小指大小的果实,吃起来鲜香实脆,如鲜核桃与成熟榛子交织的口感,令苏洛欲罢不能,砍了好些个果壳装了满满一大包才继续上路,时不时往嘴里丢两个嚼的嘎嘣脆,十分美味。

    出了森林之后视野便豁然开朗,两人来到了一座山峰之上,举目望去几乎将整个南疆的美景尽收眼底,远处那一片片起伏的山脉带起深深浅浅的绿色,犹如碧绿的波浪般一层层的荡开去,是唯有自然的鬼斧神工才能造就的壮观场景。

    山涧处弥散着或飘渺或桃红的薄薄雾气,远远望去宛如仙境一般,苏洛被这大自然的美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随后深深吸了口气,朝着远山一阵大叫,似要将心中积聚的郁气都一散而尽般。

    吼过之后心情果然是无比轻松舒适,苏洛忍不住雀跃起来,绕着李舒夜转了个圈儿便朝前跑去,欢声笑语全都回荡在了这美丽的山涧。

    下山之路轻松了不少,待到抵至山脚时,一片巨大的野花田毫无防备的闯入了两人的视线,瑰丽到壮观的美景一时间让所有人都忘了言语。

    那是一片几乎看不到头的野花田,正值浓春花开时节,入目之处都是大片大片盛开的花朵,五颜六色,种类繁多,美的令人应接不暇;苏洛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胸腔中充斥着醉人的花香,那成百上千种独特的香味被大自然奇妙的调和在一起,倒有些像是百花蜜酿在口中千回百转时的感觉了。

    绯衣少女发出一声欢呼,已然迫不及待的扑入了花田,在四周足有半人高的花丛中肆意旋转,发间金铃的脆响伴随着被风扬起的细碎花瓣,让她整个人宛如是跌入花丛中的绯色精灵,伴随着微风与花香飞舞旋转着踏出属于欣春的旋律。

    “舒夜,这里好漂亮啊!——”从未见过如此美景的苏洛有些得意忘形,在野花丛中肆意扑腾,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连面颊上也沾上了一些细碎的白色花瓣。

    李舒夜应了一声,也随着苏洛的步伐踏入了这美丽而广阔的花田,目光却是一刻也未有离开过在花间扑腾旋转的绯衣少女,嘴角不禁弯起一丝微笑。

    苏洛朝他招手,见李舒夜也跟了过来,便提着裙裾向花田更深处的地方跑了过去,那里的花丛更高一些,开出的花朵颜色也更加艳丽,绯红,雪白,蔚蓝,媚紫,雪青,湛碧,入目之处皆是缤纷十色,当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了。

    苏洛一声欢喜的笑,放任自己跌入那令人迷醉的花丛中,这一跌让四周的花枝都微微震了震,而后耳畔忽然传来一阵振翅之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这动静惊的簌簌飞起,苏洛抬头一看,却是一大群一大群的蝴蝶从花丛的深处振翅而飞,一时间那色彩斑斓的蝶翅充斥了整个视线,无数扑棱棱的声音从耳边经过,迷蝶自花间乱舞,留下漫天熠熠流光的磷粉,如飞絮般缓缓自空中落下。

    苏洛因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而愣在了原地,任由那大群的迷蝶扑梭梭自身边飞过,与四周的花田融为一体。气氛顿时显得热闹起来,迷蝶大群大群的从花间飞过,色彩斑斓的蝶翅与色彩缤纷的野花交织在一起,美的令人几乎忘记了呼吸。

    直到一只彩蝶停在了苏洛的头顶,她才终于回过神来,欢呼一声便扑入了四周的迷蝶群之中,搅的那些蝴蝶簌簌飞起,宛如随着少女的动作而起舞一般。

    “舒夜你快看,好多蝴蝶啊——”

    苏洛在迷蝶群之中旋转扑腾,兴奋的忘乎所以,直到感觉头有些发晕时才勉强停了下来,朝李舒夜那边望去。迷蝶自眼前簌簌飞过,黑发白衣的青年就站在不远处,似是也被那乱花迷蝶的美景所震撼,直直的望着前方,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伸出,一直云色底带着紫色花纹的蝴蝶便轻轻的停在了青年的指尖,扑了扑翅膀便安静着不动了。

    青年乌发及腰,只用冠带略略束了一束,松散的搭在身后,一袭白衣胜雪,在这花丛之间却是无比的和谐,引得无数的迷蝶在他身边飞舞,衬得青年安静立于花中的场景美若画卷,一时间竟比四周的景色更加吸引苏洛的目光。

    似是听到了苏洛的声音,李舒夜微微侧头,指尖上的蝴蝶扇了扇翅膀飞走了,周围的迷蝶顿时也簌簌飞起,掠过无数色彩斑斓的磷粉蝶翅,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蓦地自斑斓之后显露出来,带着苏洛所熟悉的温和笑意,直直的与她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苏洛心中猛的一悸,一时间只觉得心跳如擂,心中又软又疼,化作一股股的暖流涌向四肢百骸。迷蝶之后的黑发青年是她不知不觉间熟悉的样子,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淡色的薄唇,还有那双夺人心魄的冰蓝色眼瞳。她从未发现李舒夜竟是如此的好看,让她不禁咽了咽喉头,连将目光移开一瞬都舍不得。

    “阿洛。”黑发的青年微微一笑,声音莫名有些低哑,带着悦耳的声调轻唤,缓缓朝她这边走了过来。随着他越走越近,苏洛的心跳声就越来越响,脸颊也是一片烧红,这陌生的感觉令她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直直的瞪着李舒夜走到了她身边,伸手将一朵浅绯色的花别在了她的鬓角上。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中缓慢成长了起来。

    苏洛莫名的紧张,动了动嘴唇却是说不出话来,李舒夜带着笑意的眼睛像是看穿了她心中连自己都不曾明了的感情,苏洛只觉得脸上像有一团火在烧,喉咙干涩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谢、谢谢……舒夜……”她最终还是低头躲开了李舒夜的目光,看着自己脚下的野花丛,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嘀咕了两句。李舒夜并不急着逼迫她,看着少女一点点露出与平日里不同的神情,一点点的开窍,一点点的将他放在越来越特殊的位置上是一个美妙无比的过程,他当然不急。

    ——遇到苏洛,令他拥有足够的时间,让她明白他的心意,让她爱上他。

    在花海耽搁了不少时间,两人重新启程上路时天色已然临近傍晚了。那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苏洛总有些不好意思看李舒夜,而李舒夜倒是跟以往的样子没什么不同,像是故意没有察觉到苏洛的紧张般,如此走了一段后终于令苏洛放松了下来,将自己从那陌生的情绪中拔出,二人复又开始有说有笑起来。

    有了祖清给的详细地图,两人终于是在天黑透之前抵达了西川边境的小镇,在那里租了马一路回到了成都。那小酒馆的老板见了二人之后格外惊喜,似乎不敢相信真有人能从那诡秘的南疆之地安然回来。苏洛将在苗寨中得到的兽牙信物交还给他,又大概叙述了一番在南疆的遭遇,听得那酒馆老板连连感慨。

    不过如此一来,南疆的诡局算是基本解除了,相信不久之后阿幼朵便会派人重新恢复与成都这边的商贸,也算是令成都这边的居民安心了。

    苏洛委托了那酒馆老板跟官衙汇报南疆的大致情况,而后在那小店中又吃了一顿辣菜,差点儿辣的涕泗横流,笑的那酒馆老板东倒西歪。酒足饭饱后两人去了酒馆老板推荐的旅店,打算歇息一晚后明日一早启程前往淮南。

    就在二人即将进入旅店的前一刻,一只巨大威猛的黑隼自空中发出一声长鸣,而后朝着李舒夜俯冲而来,李舒夜连忙打了个呼哨,那黑隼乖乖的停在了他的手臂上,脚爪上挂着一个信筒。李舒夜摸出信纸后将那黑隼放飞,皱着眉将信纸上的内容读了一遍。

    那黑隼苏洛也识得,是凛渊阁中用以紧急情况联络时的信隼,被调教的聪慧无比,能飞跃整个夏渊,除非授信目标已死,否则不会离去。这黑隼看样子也在成都等了他们好几天了,却是不敢在这浓春时节贸然进那南疆十万大山,因而现在才将信筒投过来。

    “信上说了些什么?”苏洛好奇的问了一句,也隐约猜到会是何事值得凛渊阁不惜派出黑隼来寻找深入南疆的李舒夜,“……可是与那邪功秘籍之事有关?”

    “在我们进入南疆这些时日,青麓剑派掌门纪子修身死于天魔噬心*,云湖盟声称寻找到当年魔教留下秘籍的真相,广邀江湖群雄齐聚青麓山,手刃那以魔功残害武林同僚者。”李舒夜放下了信纸,缓缓说道,“叶昀特别提到让你也去,说萧云愿意以此事为契机,洗刷你当日在云湖堡所受之冤屈。”

    ☆、第49章 青麓集会

    毫无准备的听到这话,苏洛不由得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后却觉得心中略有些复杂之感。

    说实话她已经不太在意云湖堡那一晚所受的冤屈了,世人皆误她又如何,总也有如叶昀跟李舒夜一般全身心信任着她的人,只有萧云他……萧云……

    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苏洛再念起这个曾经形影不离的名字时,却颇有种恍若隔世之感。萧云在不知不觉间已然离她远去,再也没有了当初那性命相交的默契与信任。

    如今收到萧云示好求和的信件,她的第一反应却是担忧云湖盟莫不是又想出了什么法子哄骗她回去认罪。她与那个组织,与萧云之间的情感,终究还是在云湖堡那一晚的决裂中消耗殆尽了。

    苏洛的目光沉了下去,转头看向了别的地方,对信件上的提议似乎有些兴趣缺缺。然而既然叶昀也带话让她前去,就证明此番云湖盟当真得到了一些关键的线索,至少那些线索指向的不是她,是以萧云会有洗刷冤屈一说。

    即使她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冤屈,却不得不关注邪功修炼者是谁,那个人有十分可能是杀害七星连环坞众人的凶手,而她在贪狼的坟前发过誓要手刃七星连环坞的仇人,仅凭这一点,这次集会她便非去不可。

    “阿洛,你应当出席这次集会才是。”李舒夜所想与她一样,苏洛了然的点了点头,跟李舒夜一道走进了休憩的旅店,无论心中怎样千回百转,他们也得先回到淮南城才是,今晚在旅店中好生歇息,为接下来的事养精蓄锐才是上策。

    李舒夜跟店家订好了房间,随苏洛一道上楼,目送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今夜先好生歇息罢。”他温和的叮嘱了看上去有些没精神的绯衣少女一眼,苏洛嗯了一声,正准备回房之时却又突然被李舒夜叫住了。

    “阿洛——”

    “怎么了?”苏洛回头,看到李舒夜少见的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有些不解的歪了歪头,“舒夜还有事吗?”

    “……其实这信上还有一道消息。”李舒夜的声音顿了顿,心中似乎也在纠结该不该就这么告诉苏洛,“…………在我们前往南疆的时候,萧云已与任青澜订亲了。如今整个江湖都知道他是任千行的准女婿,云湖盟未来的少盟主。”

    闻言苏洛沉默了一下,却并没有太多意外的反应,释然的耸了耸肩,“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任青澜那丫头对他的喜爱之情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倒是累的我被白吃了好几月的飞醋,想想也是有些冤。”

    李舒夜欲言又止,他猜不出此刻的萧云在苏洛心中会是何种分量,也就没有出声安慰看上去并不太失望的绯衣少女。无论苏洛心中是不是真的这样想,她在尝试着放弃萧云,这于李舒夜而言终归是件值得庆幸之事。

    “舒夜你是在为我担心么?”苏洛看着有些反常的李舒夜,眨了眨眼睛问道,“世人皆道我苏萧二人是纵横江湖的不二侠侣,说的有理有据,差点连我自己都信了。我不喜萧云为了任青澜的示好而失了我与他之间的默契,但那却不是为任青澜而吃味…………”

    苏洛说着,声音顿了顿,迅速的看了李舒夜一眼而后撇开了目光,“虽然我也不大明白,不过最近倒是想通了一些……我对萧云,大抵不是世人所言的恋慕之情……”

    明明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但因倾听之人是李舒夜,苏洛莫名就觉得脸上有些热。说出这话的时候她脑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李舒夜那双冰蓝色带着笑意的眼瞳,即使现在他已经用了那药液将瞳色变为浅棕了。

    “嗯,你不在意就好。”李舒夜微微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少女的乌发,“好生歇息罢,晚安。”

    -

    第二日一早,苏洛与李舒夜便启程回了淮南。李舒夜不在的日子里秦意依旧将落日楼与凛渊阁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云湖盟广邀天下侠士齐聚青麓山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江湖,刚一到落日楼秦意便奉上了一大叠相关的情报以便两人了解局势。

    听闻南疆的冰蚕幻蛊对李舒夜体内寒疾的帮助不大后,秦意也有些失望,却也如李舒夜一般心中早有准备,并未表现出太多负面情绪来。距离云湖盟公布的聚会日子只有不到五日,李舒夜大致安排了一番凛渊阁的事项,便马不停蹄的随苏洛一起共赴青麓山。

    去之前李舒夜留了个心眼,即使有叶昀的亲笔信在里面,李舒夜始终觉得这次青麓山之行不会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暗中让李洵护卫在身边,这个口不能言的少年虽还不是个合格的杀手,却是凛渊阁中身手最好的人,有他跟在身边,在加上李洵跟苏洛里外照应,足以应付大多数突发情况了。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第二日一早便再次启程,前往位于苏南深处的青麓大山。

    路上苏洛显得有些沉默,时不时的撩起马车门帘看向外面,心中颇有复杂之感。她虽然明白从南疆归来之后就须得面对这些江湖纷扰之事,却没想到会这么快,连留在淮南喘口气理理心绪的时间都没有。

    许是这段时间在落日楼里的日子太过惬意,让苏洛颇有些乐不思蜀之感,也暂且将那些恼人的事情抛在脑后,如今到了必须要直面的时候,心中自然有些厌烦。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她与萧云,与云湖盟,与那个残害七星连环坞还嫁祸给她的凶手之间总有一天会来个了解,索性趁这次集会一举说清道明了,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让她为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彻底划上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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