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妃已经给晏凌下了最后通牒:“晏凌,你到底放不放人?摘星台被我们的人重重包围了,就算你想逃出去也插翅难飞!”

    “母妃,月吟情况特殊,她不能受伤。”

    萧凤卿蓦然开始急躁起来,脸上却仍旧沉静如山,胸腔内一股浊气鼓动,他微微仰头,抑着心底的躁意,俊逸的眉眼染了怒色:“晏凌,你的骨气去哪儿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你从前不是最瞧不起的?”

    “你没资格跟我提从前!”晏凌柔凉的手指轻颤着掐紧温月吟,红唇撇开一抹冰冷的笑:“你很心疼她是不是?原来你也有心的。”

    萧凤卿一愣,注视着晏凌逐渐泛红的眼眶,他眸色陡然转寒,口吻带上了一丝冷厉:“本王一直以为你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如今看来,你和其他蛇蝎心肠的毒妇也没两样。”

    晏凌嗤笑,眸子冰寒:“你不是嫌我流着的血脏?那何必对我另眼相待呢?”

    萧凤卿疾言厉色:“晏凌,你要想好了,你如果敢伤她,本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你身边的人,你的奶娘还有你情同姐妹的婢女,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萧凤卿步步紧逼,晏凌一再后退。

    因着萧凤卿就在晏凌不远处,死士害怕误伤,所以都没敢拉开弓弩。

    晏凌箍着温月吟退到半尺宽的窗台,她身后是漫天飞舞的雪花,深蓝色的夜幕星子疏淡,晕着血色的圆月与她飞扬的裙角相融,丝丝缕缕的血光蔓延到了她眸中,诡异而妖美。

    异色的月光也为琉璃罩蒙上了一层绛红色的轻纱,摘星台灯火如昼,风声似泣。

    萧凤卿眉心一跳,此情此景,让他心中不妙的预感愈演愈烈,近乎是本能的,他又大步近前了一步:“晏凌……”

    “别过来!”晏凌厉声呵斥。

    夜风萧索,她随风飘舞的青丝孤冷地盘旋,其眉目影影绰绰,唯独声音是寂寥平静的。

    “萧凤卿,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萧凤卿一愣,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一点蜷紧,下颌的弧线越加紧绷僵硬,胸腔无声地掀起了一场狂风暴雨,却浇灭不了灼烧的心。

    明明一切都是按照他计划进行的,他却只觉得慌乱、惊惧,好像有什么从他的血肉中被生生剥离,再也不可能恢复如初。

    其他人也都怔住了,他们看着那个孤军奋战的女子,看着她从适才的满腔愤恨到目下的哀莫大于心死,原先坚定的神色都不自觉松动,倏然觉得惭愧。

    这样逼迫一个无辜的女人,真的没错吗?

    春袖抿唇瞥着神情恍惚的晏凌,再睇向满脸鄙视的秋眉,第一次感到愧疚。

    白枫再也看不下去,咬了咬牙,愤然出声:“你们何必苦苦相逼!”

    沈淑妃目色沉沉地睨向白枫,白枫梗着脖子,不闪不躲地迎着沈淑妃的视线。

    丁鹏同样五味杂陈,身边有死士低声询问该怎么办,他看向凭栏而立的晏凌,眼中风起云涌,迟迟做不了再命其射箭的决定。

    晏凌直勾勾地盯着萧凤卿,赤红的双目映着血月格外幽深,她浅浅勾唇:“我想听一句实话,我为你入黄泉、下地狱,你待我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真也好,假也罢,你数次遇险,我也曾数次义无反顾地为你出生入死,你利用我对付我的亲生父母,将我变成枉顾孝道的不孝之人,只怕我死了都要下地狱。”晏凌笑笑,整个人都被浓烈的苍凉包裹:“我做了这么久的傀儡哄你们开心,投入了这么深的情感配合你们演戏,我死了,你还忍心继续骗我吗?”

    萧凤卿身形一震,胸口立时炸开撕裂一般的痛楚,他凝着仿若随时能消失不见的晏凌,胸膛碾压过一片酸涩。

    不知想起什么,他眸中的犹疑渐渐剥落,像雪后的镜湖,露出了冰封十里的湖面,冷酷又坚硬,任何人都不能窥破冰下藏着的暗流。

    “你到现在还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萧凤卿摇头失笑,他长身玉立,一脸漠然:“不曾。”

    晏凌沉默了一瞬,忽然抬头放声大笑,笑音犹如碎裂的银铃跌落玉盘,她自腰间扯下那块玉珏重重砸向地面,只听一声清脆琅音,莹白剔透的玉珏顿时四分五裂,其中有一瓣蹦到了萧凤卿脚边。

    萧凤卿默然低眸,目光凝滞在那瓣莹润碎玉上,广袖下的手几不可见地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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