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沈之沛所料,萧凤卿回去的时候,伤口果然崩开了,殷红的血将肩头衣料染成褐色。

    “你说你,这是何必呢?”沈之沛拿了金疮药给萧凤卿换药,数落他:“晏凌存心找你麻烦,你就不懂机灵点?她用的暗器很厉害,把你骨头都穿孔了,你是真想被她弄死?”

    萧凤卿淡然挑眉:“她心里对我的怨气积攒很深,不让她发泄出来,我何时才能同她好好说话?况且,这点小伤比起她,不值一提。”

    “哟,想开了?”沈之沛欣慰之余生出几分调侃:“晏凌一向心软,就算她现在做了西秦的公主,本性还是未变,只要你别放弃,总还有点希望,只是得受些苦头。”

    萧凤卿弯弯唇,笑意带着苦涩:“我如今每次看到她在我面前坐着轮椅,心里都很难过,她以前是最不爱受拘束的人,眼下行动受限,就靠着那两个轮子代步……”

    “表兄,我亏欠晏凌太多,这辈子都还不完了。”萧凤卿表情涩楚,眼神寂灭:“其实你都不知道,我是费了多大决心和勇气才去接近她,她对我越是冷漠相待,我越是忐忑不安,四个月而已,她待我已是天壤之别。”

    沈之沛查看完萧凤卿的伤处,面色凝重:“你这地方可别再抻开了,现在是夏天,万一感染发炎会很麻烦。挽回晏凌是很重要,但不要人还没追回来先把自己弄垮了。”

    话落,便听到院里传来晏瑶哼歌的声音。

    沈之沛好笑:“这丫头怎么了,最近一直绷着脸,今天是最开心的一天。”

    萧凤卿淡淡道:“只怕阿凌做了什么。”

    果不其然,晏瑶进门时手里搂抱了两罐酥鸭卤子,一看到萧凤卿,她脸上的笑就收住了。

    “这又是什么?”沈之沛指着酥鸭卤子:“琅华公主送你的?”

    晏瑶得意洋洋:“是我阿姐送琅华,琅华又送我了,这可是酥鸭卤子,琅华不太爱吃,但我爱吃这个。”

    沈之沛眼波一动:“你是想说,你姐姐借着琅华公主的手给你送吃的?”

    “那不然呢?”晏瑶大喇喇坐在桌边,迫不及待地拧开罐子,香辣的味道瞬时散满屋子,她深深嗅了一口:“阿姐嘴上拒绝相认,心里还是不那么抗拒我的,你看这酥鸭卤子就晓得了,我要一鼓作气,争取早点让她回大楚。”

    萧凤卿盯着那罐酥鸭卤子出了会儿神,如果晏凌某一天也能对他缓和态度就好了,哪怕送他一巴掌,他都求之不得。

    “就凭你想说动她回大楚?”沈之沛抱臂,促狭地摸摸晏瑶脑袋:“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不若我们几人通力合作?正所谓人多力量大,你找几个帮手才能事半功倍。”

    晏瑶毫不客气地打开沈之沛的手,斜乜着萧凤卿,冷冷一笑:“就凭我,有些人别那么矫揉造作,以为我阿姐还是上当受骗的无知少女?装出那副求而不得的忧郁脸给谁看?”

    萧凤卿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了。

    身后依然陆陆续续飘来沈之沛同晏瑶的争吵声,他稳步迈出院门口,脸色冷凝。

    忽闻东面隐隐约约响起一阵阵悠扬的琴声。

    他记得那是晏凌所在的清秋院。

    晏凌什么时候会弹琴了?

    莫非……是贺兰徵教的?

    念头晃过脑中,萧凤卿又连忙摇头。

    弹琴之人少说也有四五年的功力了,短时间内是达不到这水平的。

    萧凤卿纵身跃上屋顶,顺着风声侧耳,听音辨位片刻,终于确定琴音的确是清秋院的北侧倾泻出来的。

    琴声袅袅,如絮如雾,仿若五月的清风盘旋过山谷,卷过清嫩翠碧的绿叶,又仿佛活泼清澈的溪流蜿蜒过山涧,铅华洗尽。

    萧凤卿凝神细听,只觉奏琴者心境澹宁,默了默,他突然跃下房檐快步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

    “公主,您的琴艺真好。”

    菖蒲帮晏凌点燃熏香,看着抚琴的晏凌笑道:“奴婢还不知您会弹琴。”

    晏凌微微一笑,神色恍惚:“是杭州学的。”

    “公主的琴是奴婢听过的最好的之一,太子也是我们西秦的音律一绝。”

    “太子无一不绝。”晏凌笑赞:“本宫哪儿敢在太子跟前班门弄斧?只是自娱自乐罢了。”

    她不再言语,低头专心奏琴,十指渐渐在琴弦上游走得愈加快速,令人眼花缭乱。

    幽宛曲折的笛音忽地浑然天成一般融进了琴声,犹如涓涓溪流汇聚百川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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