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动作不成,林时安说,卖艺不卖身。

    我是直男,宁折不弯的那种直。许佟澜支着下巴看他:暧昧动作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做,顶多算是切磋,况且我们刚刚已经切磋过了不是吗?

    他指的是那个以表亲切友好的善意拥抱。

    林时安微拧了眉,敲敲手机屏幕:五百。

    可以。

    林时安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

    有事?许佟澜点进林时安的某宝店铺界面,一件商品一百,他直接勾选了五。

    你答应得太快,让我怀疑我是不是价喊低了。

    许佟澜的手指一顿,把商品数量改成了十,一千,够吗?

    两人到达醉景的时候,林时安还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他曾经无数次在和人绞尽脑汁砍价的时候,许愿能遇上人傻钱多的客人,幸福说来就来,让他有些发蒙。

    他打量了一眼精致的花园别墅,问:说吧,要我怎么做?

    抱我。

    话音刚落,林时安就仰起头,双手搭在许佟澜脖颈后,把人往下压了压,勉强让两人视线平齐。

    这才对嘛,他满意地翘起嘴角。

    180以上的男孩子都是他的死对头。

    他凑近了些,搂住许佟澜的脖颈抱过来,温热的气息打在后者的耳廓上。

    与许佟澜那个绅士拥抱不同,他贴的很紧,胸膛相触,皮肤的温度透着薄薄的衣衫传递过去。

    其实许佟澜平时是很注意社交距离的,因此除了他爸妈,香香,还有屋里头的大金,还没人跟他挨得这么近过。

    他一时有些不自在,总觉着热血上涌,一股脑儿往耳朵尖儿冲。

    正琢磨着怎么礼貌地把人推开,就听到林时安说:亲,给个好评哦。

    满腔热血回到了它们该呆的地方。

    林时安花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赚到了一千块,满载而归。

    而二楼的黎丹看着监控里的少年,神色渐冷。

    一只壮硕的金毛犬在她的脚边亲昵地磨蹭,黎丹拍了拍它的头:大金,别闹。

    那狗通灵性似的,迈着小碎步下楼去迎接不久前摔门而出的小主人。

    黎丹拨通了一个电话。

    黎总,那边态度很恭敬。

    给我查一个人,明天之前,我要拿到他的资料。

    大金和许佟澜的脚步声一起在楼道响起,母子的目光堪堪对上。

    微微漂浮着木质香味的书房中心,黎丹靠在柔软的转椅上,打量着自己的指甲。

    那是谁?她问。

    我男朋友。许佟澜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等着黎女士情绪失控翻白眼的精彩瞬间。

    黎丹听完,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她不辩喜怒地放下手,翻了翻日程安排,不疾不徐地开口:明天晚上,我请你们两个吃饭。

    许佟澜抿着唇,压下想喝彩的情绪。

    黎丹信了,他知道。

    虽然没有翻白眼,但也没有挂上格式化的笑容。

    于是正在便利店里抱着一沓厚厚的暑假作业酣战的林时安,再度接到了人傻钱多的香香的消息。

    做作业就专心做作业,不要玩手机。一旁的店主人林叔絮絮叨叨。

    噢,林时安放下作业,那我先专心玩会儿手机。

    林叔瞪了他一眼,收获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愣是把他一肚子说教给憋了回去。

    明天和我妈一起吃顿饭,一千。

    林时安有些意外地勾了勾唇,十指如飞。

    成交。

    阿姨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林时安问。

    不出意外,是要给你钱,然后让你滚蛋。许佟澜总结精炼。

    林时安的脑海里无法抑制地飞过一些偶像剧片段,雀跃道: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估计没那么多,许佟澜颇为了解自家老妈,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林时安心里算盘打得啪啪作响,他想的回答是拿钱走人,但这话他不能跟许佟澜说,于是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你就把钱扔到地上,然后对她说你爱我爱到至死不渝。

    同学,林时安摸了摸狂冒鸡皮疙瘩的胳膊,一言难尽地开口:你少看点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吗?

    中二是病,得治。

    开玩笑,跟谁作对也不会跟钱作对,把钱扔到地上,那是要他的命。

    许佟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随口一说显得有些狗血,那你就说你不是为了钱才和我在一起的。

    林时安一阵沉默,可是我真的是为了钱,现在才和你待在一起的。

    许佟澜嘴唇翕动半晌,最终还是没想到什么辩驳的话,只好抛去一切乱七八糟的情绪,坚定不移地看向他。

    总之你按我说的做,他说:中途我妈肯定会找理由把我支开,拿钱诱惑你,我趁机去背我的反抗稿,你就义正言辞地拒绝就行了,等我回来,和我妈一起反抗她的□□。

    行,林时安盯着眼前的高个子的发旋,总觉着一股浓浓的中二之气喷薄欲出,没办法,金主爸爸,得顺着。

    话说着,两人就踩着清雅的小调,走进了一家温馨干净的餐厅。

    服务员彬彬有礼地引着他们进包间,华丽铺开的落地窗前,坐着一个仪态优美的女人,柔和的日光落在周身,她的衣着发型打理得一丝不苟,看见他们进来了,眼里挂着浅淡的微笑。

    许刺儿头这会儿跟刚吃完火/药似的,周身欠扁的气息都快溢出来了,煞有其事地跟黎女士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

    这样的介绍词后头一般都会跟上一个名字,于是许佟澜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还不知道这位的名字,于是他索性闭了嘴,不动声色地揭过了这一环。

    吃完饭了一定得问问,他想。

    你好,黎丹的情绪丝毫没有受到许佟澜的影响,她微笑着对林时安伸出手。

    她的手上一点薄茧也无,带着常年保养的精致。

    林时安没有迟疑,从善如流地伸出手,恰到好处地完成了这次握手。

    一顿胶着的饭局就此开始,黎丹和许佟澜目光在空中一触即分,带着短兵相接的微妙气焰。唯有林时安吃的云淡风轻,泰然自若。

    眼见他好不容易吃得差不多了,黎丹折起纸巾,擦了擦几乎没有沾上油渍的唇,对许佟澜说:我车里带了给小林的巧克力,刚刚忘了拿,你帮我拿来。

    许佟澜点点头,走之前和林时安交换了一个眼神。

    林时安冲他眨眨眼,桌底下比了个OK的手势。

    目送着许佟澜出门,黎丹收起了笑意,她打开米白色的手包,从里面拿出几份文件放在林时安的眼前。

    锦山中学,年级十一,黎丹点着摊在桌面上漂亮的成绩单,和各色的奖状,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长得也好,你是怎么看上我家那一无是处的臭小子的?

    锦山中学是A城最为赫赫有名的重点高中,基本能上锦山中学,就等于一条腿迈进了重点高校的大门。

    没等林时安回答,或者说,黎丹根本就没有准备听林时安的回答。

    她再次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上面压着五万块钱。

    林时安的目光落在那张贫困认证表上,他没去问这种保密的资料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女人的手里,只是迎着女人略带审视的目光淡淡地笑。

    贫困生,是吗?黎丹看着自己刚做的指甲,嘴角缀着笑:我知道你是演的,拿着钱好好生活,别再干这种事。

    林时安接过钱,当着她的面拉黑了许佟澜的账号,申请关掉了某宝店,一脸乖巧地开口:好的阿姨没问题。

    于是许佟澜重温完熬夜写成的反抗稿,带着一腔热血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空空如也的包间,和笑容浅淡的黎女士,桌上早已被收拾干净,没留下一份铜臭气。

    人呢?许佟澜满脸难以置信。

    黎丹好整以暇地推过去一张纸条,上头笔迹倒是潇洒,带着几分不羁的流畅。

    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后头还画着个老大的笑脸,像极了那个人总是笑盈盈的模样。

    许佟澜:

    他咬紧了后槽牙。

    什么世道。

    单身十七年的许小公子还没来得及谈过恋爱,就被分手了。

    ☆、第 3 章

    锦山中学的暑假短得令人发指,好在今年暑假大抵是财神爷保佑,林时安虽说心里还有负担,在钱上总算缓了一口气,因此步伐都连带着轻快了。

    高二报道这天,刚进门的广场上连着一排布告栏,大红纸贴着分班表,外头学生和家长挤挤攘攘,还有围着拍照的,林时安抱着手肘在外围等,时不时握着帽檐儿手动扇扇风。

    林时安!一个麦色皮肤的男孩儿从人群里挤出来,没来得及去擦他那一脑门儿汗,就见着了林时安,惊喜连带着激动,汇成一句,咱俩一个班,咱俩都分到十五班啦!

    随着他话音响起,周围的学生家长或艳羡或吃惊,纷纷转过来看着他,莫名其妙成了人群焦点的林时安忙把他拉到一边,向天儿,你小点声。

    向天这会儿完全不在意他说什么,乐得就差手舞足蹈了,我和你说,我在家担心了一暑假,这会儿总算能放心了。

    锦山中学坐落于A城,面向全省招考,每年只招七百个学生,分为五个文科班,十个理科班,几乎个个的学习能力都称得上翘楚。

    而十五班,则是五百理科生里最拔尖的五十人,不论是在校领导的眼里,还是在学生和家长们眼中,进了十五班,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踩进了985的大门,就等着另一只脚踩进清华北大了,若是没禁鞭那时候,家里是要放礼花儿的。

    林时安没有向天这么意外,分班是综合高一整年的分学科排名进行的,虽然他只知道自己九科成绩的总排名,但他也料想到了自己的理综排名不会掉出五十,不过这会儿彻底尘埃落定,他放下了心里的石头,也是真高兴。

    向天紧跟着又来一句:而且我和你说,咱班主任还是张老师!

    张老师是林时安和向天以前班上的班主任,教学能力强,对学生也好,林时安闻言嘴边浮起了笑意。

    看宿舍了吗,我俩是一个寝吗?他问。

    宿舍的分配和分班表都是写在一起的,方便学生们看完分班就尽快去宿舍收拾好东西。

    在高一的时候,林时安和向天是一个宿舍的,这次却没分到一块儿,我在你隔壁,向天说:一起去宿舍收东西?

    好。林时安跟上他,按着向天说的,找到了自己的宿舍。他拿着从阿姨那里领的钥匙,熟练地推开门,然而屋内景象撞进他眼里时,他下意识愣了片刻,随口哼的小调被咽回了肚里。

    一楼窗外被树影遮得整整齐齐,连带着房间里都暗了下来,昏暗幽僻的房间正中竖着一面全身镜,林时安和房间里另一个自己面面相觑,诡异的光影带着几分鬼气森森的寒凉。

    大概是他的另一位室友已经来过了。

    什么人进寝室第一天就在寝室放了一个全身镜?林时安对着差点吓到自己的镜子默默腹诽。

    还正对着房门,辟邪吗这是?

    要知道,锦山中学的校规极严,除了在宿舍,其他所有的时间都必须着全套校服,包括运动外套里头的短袖内搭。

    当然,如果某个学生宣称自己可以一直保持拉链拉到最高点,坚决不露出里头自己的T恤的话,值日生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

    因而愣是把这帮正值青春年少爱打扮的学生们逼得没了穿搭的兴趣,洗手台前的半块儿镜子刚好够用。

    然而林时安很快就明白了这个新室友为什么在宿舍放一面全身镜。

    锦山中学的宿舍条件不错,四人间,左桌右床,而对15班的待遇更是独一份儿的好。两个人住四人间,多出来的床铺和桌子都拿来给这批清北苗子放书。

    当然,这是学校管理层理想化的设想。

    实际上,那位不知名的室友,把分给他放书的半个床铺都拿来放了鞋架。

    知道的当他是住读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卖鞋的。

    所以全身镜是用来照鞋的,林时安很快做出了判断,室友有钱,是能割的韭菜,这个认知让他重新哼起了歌儿。

    他收拾好床铺被褥,就着一片阳光的心情去教室报道。

    一路上不少从前的同学,他一个个寒暄过去,好不容易走到了15班的教室门口。

    想来锦山中学是真的用心良苦,宿舍在一楼,方便随时离开,教室在六楼,让人爬上去了就懒得再离开。

    气喘吁吁的林时安站在讲台边儿上,照着黑板投影找自个儿的位置。

    最右边儿那一组的第五排,林时安走过去,余光见着自己身边同桌的位置已经有了人,他顺手丢过去一个红黑相间的手绳,送给新同桌的小礼物。

    然而下一秒,正在伏案刷题的新同桌顺着手绳抛过来的弧线看过来,最终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意外而惊诧的神情在对方的眼中交织片刻,最后化为了意味不明的笑,杂夹着几分凉意。

    好久不见啊,前男友?

    林时安往后挪了挪,仿佛听到了对方咬牙切齿的声响。

    亲切友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许佟澜把玩着他丢过来的手绳,右手转着笔,带着几分皮笑肉不笑,我找了你很久。

    乍一听还挺深情。

    就听许佟澜继续细数他的罪名:网店关门了。

    客户信息被你拉黑了。

    钱被你拿走了。

    我,他这句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被你甩了。

    他每说一句,林时安就往后退一点,直到他最后一句说完,林时安已经快从椅子上掉下去了,然而许佟澜没让他掉下去,他的腕子被人一把攥住,像是生怕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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