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满看着久违了的游戏屏幕,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曾经日夜相伴的精神食粮啊,那些腥风血雨一统江湖的时光已经被掩藏在了另一个世界,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只能看到隐约的身影,却是再也无法具体的触碰到了。她重生那天打的那个游戏现在还没开发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重生回去的可能性,没准她还只是afk状态中……

    安装好,熟悉一下键盘操作,王满热身了十分钟就开杀了,越来越熟练,敲打键盘的手势也非常漂亮。

    周和默默地旁观了一会,视线挪到书桌一角。

    等到王满砍完一个boss回来,畅快地收手,预备跟周和得瑟一下时,发现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看她的六年级课本,而且还把她的零食吃了个干净。

    王满:“……”

    “喂,要不要这么刻苦啊?”王满递给他一瓶优酸乳,指着电脑,“来玩一局?”

    周和摇摇头,一边喝着优酸乳一边说:“可以把书都借我拿回去看吗?”

    “……送给你都行。”王满没强求,继续投入到游戏世界。

    周和不觉得冷场,两人的相处模式向来如此,各忙各的,偶尔交谈一两句,不互相干扰,却彼此尊重,这让他有安全感。

    他抱着一堆书认真地看着,算着时间,差不多到一个小时了收拾好,果然王妈妈就推门而入像赶鸭子似的指挥王满去洗澡了。他就抱着书回家,打开台灯继续学习。

    时过境迁,王满已经不是原先那个一会不玩游戏就觉得失落的人,说关电脑就关电脑,乖得不行。王妈妈在店里坐镇的时候,经常听到顾客们聊天,谈及孩子的话题,基本都是发愁孩子把漫画小说跟打地道战似的东躲西藏,有时上个课还能逃出校门去打游戏,各种不省心。王妈妈每次听说,都在心里偷着乐呵,她两个孩子都没这臭毛病,强塞给他们他们都不沉溺,自发自觉地拿那些当调剂品,看完就扔,半点不记挂。所以她买那些东西也买得豪气,心态一直非常积极乐观。

    其实王柏完全是不耐烦看书,连漫画也觉得无聊,只喜欢各项运动。而王满中二晚期的时候都看过更高级的了,如今千帆过,这点小儿科她已经不放在眼里,自然不会徒生眷恋。

    周和做事具有极强的侵略性,一旦被列为狩猎目标,那就一定要竭力征服。他自己给自己列了个学习计划表,每天早起一小时,晚睡一小时,提前把王满那借来的课本吃了个透彻,然后向周妈妈提出来跳级计划。

    周妈妈颇为意外:“阿和,怎么想到要跳级?”

    周和不好说具体原因,其实他自己都似懂非懂,只说:“我都掌握这些知识了,不想继续学了。”

    周妈妈首先往自身找毛病:“你是害怕妈妈太辛苦了吗?”她拿出工资单给周和看,“妈妈最近又升职了,能赚到很多钱,所以不要有这种顾虑,好吗?”

    数字的确很赏心悦目,周和看了眼,欣赏的同时,并不认为这些钱值得拿她妈妈的美貌和健康去换,但他不会这样说出来,王满那番话已经深厚地镌刻在了他的脑海,他只是说:“我真的不想继续学了,我都会了。”

    周妈妈看着儿子过分早熟的模样,心里有些发愁,她曾经做过小学教师,太明白这个年纪的孩子多需要父母的陪伴,可人能想得明白,身处在社会洪涛中,岂能事事都处理得遂心如愿?她想要给孩子更高品质的生活,就必须得放弃其它一些什么,究竟什么更重要?从来没有标准答案。

    她思考了会,拿张纸出了卷子给周和做,看他答题状况后说:“这样吧,妈妈带你去试试,如果能跳级,妈妈也不会拦着你,好吗?”

    周和眼底发光,忙点头答应,等到下学期开学,周妈妈果然如约带他去参加跳级考试,当场就出了成绩,他分数很高,跳级没问题。

    判卷老师很高兴:“这是个好苗子,以后升学考试肯定能拿好成绩。”

    周妈妈见他开心,干脆请了半天假,带他去出去吃点好的来庆祝。周和牵着妈妈的手,越过家常菜馆,看着肯德基门口贴着的亲子广告,有点渴盼地递过一道目光来。

    周妈妈讲卫生,注重营养,从未带孩子来过快餐店,连零食都鲜少给他买,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拒绝。可这时从里面走出一对母子,小孩子拿着买套餐得来的礼物,抱着母亲又蹦又跳,快乐非常。周妈妈把拒绝的话当碎骨头艰难地咽了下去,牵过周和的手,温温一笑说:“我们去肯德基吧。”

    周和晚上回来的时候拿了一整套玩具模型,难得有些活蹦乱跳地去找王满,很大方地把东西全部送给了她。在他看来,能有今天这个下午,完全是因为他受了王满的影响选择跳级才得来的。

    “你不要哦?”王满惊讶道,“这一套攒下来……你不会是吃全了七套儿童套餐吧?”

    周和笑眯眯地,就差长对尖耳朵加长尾巴了:“嗯嗯!”

    “……真是巨胃啊。”王满一边说,一边拿了片健胃消食片给他,隐约想起这样的傻事她也做过,不愿意扫他的兴致,欣然接受过来,很有大师风范地提笔作画,照着模型一连画了七张,每张上面都加了不同形态的他和周妈妈,末了送给周和,“不用感谢我,留着升值吧,等到十年后,这一幅得是天价了。”

    “不用等到十年后,现在就是天价了。”周和心想,捧着画往心口用力地贴了贴,重新递给王满,“把你也画上吧。”

    顿了顿,“还有我爸爸。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对吗?”

    王满被“还有我爸爸”这几个字给震得心潮澎湃,茫然地画了几幅,后知后觉道:“为什么还要加上我啊?”

    周和没回答,安静地注视着她的笔,睫毛卷卷地,被灯光镀上了一层金边。

    “好吧……你帅你说了算。”王满拒绝承认被一个小屁孩的颜值给闪瞎眼的事实,拍拍胸口,默念几声“妖孽啊”,继续低头作画。

    灯光下,两人的身影倚靠得很近,在墙上被拉得很长很长,充满了温馨。

    ☆、chapter 21

    七张画纸被周和珍重地收藏到画夹里,跟从前分别时的那些一块打包,橘黄色的床头灯下,周和反复翻阅了一遍。王满画画风格一如往昔,走q版路线,似乎任何狰狞阴暗、呆板单薄的东西都能在她的笔下变得有人情味起来,从前与周爸爸作法的妖魔鬼怪如是,现在吐舌头的路灯和拍屁股的太阳亦如是。时间唯一烙印上去的是她更加有力纯熟的手法,扯不动的是她云淡风轻的幽默温暖。

    像是一只不知来历的纸质风车,她漫不经心吹口气,便能让它把阳光碾成一缕缕各式各样的细腻碎片,扑棱棱传递开来。

    周和小心翼翼碰了碰画纸上的王满,她故意丑化自己,把自己画得脸方人短双目呆滞还做一些奇形怪状的动作,从而衬托出他和他妈妈的好看来。

    ——这样隐晦周到的小心思被他敏锐地察觉,却不点破,甚至他还有些奇异的喜悦,因为这种默契共有的秘密像是更开花一般,让他内心充满神秘的喜悦。

    他的食指指尖堪堪停留在王满脸上一毫米的位置,又珍重地挪开了。

    她是什么形状的血肉堆砌起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这里,温暖就在这里。

    人的心事如同装满了水的玻璃瓶,如果路途平坦顺畅,一生度过,不过在玻璃瓶上面蒙了层薄薄的灰尘罢了,若是保护得周全,可能一星半点的泥土都传递不到,直到老去、故去,依然玲珑剔透、晶莹如初。

    可那样的人生履历太过稀缺,哪怕是冷暖不知的植物人,在医学上都有感知外界能力的事迹。人内心的旅程不同身体的行走,哪怕是忽然吹起的风、偶尔钻入耳中的鸟鸣、一闪而过的表情,都有神奇的力量去推动那个玻璃瓶,摇晃它,感染它,甚至推翻它。放眼去看,似乎一切都很普通,可冥冥之间,它就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一刻,那一瞬,那一时,你因其从玻璃瓶中溅起了水花。

    这样的水花,命名为心动。

    ——因任何感情而漾起涟漪的心动。

    冬天一瞬而过,中学生新学期的每节课堂都洋溢着浓浓的胶原蛋白的味道,年少的学生用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不经事”打动整间学校的一切事物,放眼过去,篮球场上被雨冲锈了的篮球框是年少的,宿舍楼侧边放肆衍生的爬山虎是年少的,连讲台前老教授嘴边斑白的胡须也是年少的。轻盈的风吹过,把少年少女们身影拔高一寸,一个学期也就这样转眼消失了。

    夏天来了。

    空气中全是叶绿素的味道。

    王满再一次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重生的这件事,因为某个雷打不动的执着亲戚在身上生了根,她从王妈妈的包里拿了张小天使,自己去卫生间换上,对着镜子比了比,很开心没有在脸上找到青春痘的踪迹,但一低头,却有些惆怅,因为两颗滚烫的小硬块正在不折不挠地努力奋斗着,有点可耻地发疼发胀中。

    她认真思考了下上辈子这两个小家伙最终长成了什么模样,从残留的记忆中截取到图片,悲伤地捂住脸,好像——不怎么乐观,才刚刚越过塔尖的样子。

    然后她有点小小的激动,溜回房间搜索了下“丰胸”两字,趴到固话前嘱咐王妈妈:“你一定要给我买猪蹄!黄豆猪蹄汤!救命用的!”

    王妈妈正在忙,她和王爸爸两人把店合在一起,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家具城,专门搞创意家居这一块,送货上门的服务没有停止,但基本都是派员工出去,她和王爸爸就待在店里面负责跟客户洽谈合作事宜。今天巧了,电话没停过,王妈妈正忙得焦头烂额,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灌了一大口茉莉花茶:“谁大夏天的炖汤喝啊?没有!”

    然后就无情地挂掉了。

    王满瞪了电话一会,又尝试着拨进去:“那木瓜呢?核桃?花生也行啊!多买点啊!事关一生大事!”

    王妈妈举着话筒手累,开了免提:“怎么突然想吃这些?柜子上面有个钱包,里面有两百块钱,你自己拿去买,顺便批发一箱雪糕回来,放冰柜里。”

    王满听到话筒那边的嘈杂,谨慎地问道:“亲爱的妈妈,您开了免提吗?”

    ——传给别人听到的话,那必须要礼貌再礼貌。并不意味着她和王妈妈单独相处时,心中就没有敬意了,只是两人一起不必计较太多细节,展露在外人面前的意义不一样。如果连孩子都不尊重父母,那么谁来尊重他们呢?

    可惜她的这一番感人肺腑的心事没有被忙碌的王妈妈捕捉到,那边只停顿了一下,被这尊称搅得脑子一乱,莫名其妙扬眉道:“钱不够吗?电视柜上面还有个小暗格,里面应该有一两百块零钱,你省点花,挂了。”

    王满:“……”

    作为一名天生开了外挂的人,王满决定自力更生!

    她刚收好钱拿了太阳伞关上门,对面也出来了个人,看起来颇有些烦恼的模样,两个“忧愁”的人面对面看了一会儿,还是周和先开口问:“你怎么了?看起来……有点苍白。”

    那是,因为血色都在下面奔腾不息了。

    王满把问题投回给他:“你又怎么了?看起来不开心。”

    周和让了让身体,大门敞开,里面隐隐有男人的声音传来,他也不解释,看着外面的大太阳,觉得很刺眼。

    王满懂了,周爸爸都“走了”这么多年了,周妈妈这样美好的人一直孤孤单单的,可是总不能永远孤单下去吧?等到周和大了,搬出去了,有了自己的天地,周妈妈总不可能永远孑然一身、孤独终老吧?王满有点操心病地想道:“如果他将来娶了个恶媳妇,说不定还会为难美人阿姨,所以美人阿姨找第二春也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情啊!斗恶媳妇总得有个帮手吧!”记忆中周爸爸的模样已经不是很清晰了,她只记得他一身正气和高大模样,可以一边一个把她和周和抱着玩,半点不吃力。

    王满心底有些感慨,于是真诚地邀请道:“我要去超市,一起?”

    她哪怕要去另一个星球,周和也会本能地答应下来,盖因他也懂得其中缘由,因为懂得,所以更难接受。

    未来,对于成长期间的他来说,还是一件太过遥远的事情。

    周和好不容易才从忧愁的河流中拔出脚来,一抬头就看到自己来到了怎样的货架前,登时脸色烧红大半。他提前进了初中,虽然个子高,但毕竟比同一届的人年纪都小很多,王满很罩着他,“我家弟弟”长,“我家弟弟”短的,拿一大包零食跟他班上的女同胞们打通了关系,所以班上同学都知道这两个可爱的小同学年龄很小,本能地就把自己拔高一辈,对待他宽和没防备,这种态度直接导致他前后桌的女生传递姨妈巾的时候,压根没想过背着他交易,因为青涩的害羞只针对同龄男孩,对于弟弟并不需要。

    可“弟弟”也是要跟着一起上生物课的,也是有性别差异的,也是看到生物书上面的女性生理结构图会害羞到无地自容的。就是因为这份额外的照顾,他会更加的羞涩难堪,这种难以言表的情愫直接导致他本能地远离班上女同学,犹如洪水猛兽一般。

    周和这才后知后觉到王满也是他所逃离排斥的女同胞之一,情绪上涌,不由结巴说道:“你你你、你怎么买这个……那个……”

    王满瞪他一眼:“谁让你刚才走神的?我又不是没跟你说避着点,你非要跟过来我有什么办法。”

    周和无言以对,他确实走了神没听见劝告,一抹红色爬上了他的耳朵尖,他背过身去:“你买完了……跟我说一声,我不走神了。”

    王满本来觉得没什么,她跟周和班上那些女生的心态差不多,这种青涩的尴尬只针对陌生的男孩子,但是对于周和不需要,因为他是家人。可被他这样一闹,忍不住也红了脸,赶紧地挑选好了走出来,特地顺了隔壁货架上两大包薯片遮盖住,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好了,走啦。”

    周和低着头转过身来,脸色依然充满了血,视线往一边飘:“你、你一会儿要买什么。”

    王满有点想笑:“没什么这类型的东西啦,就是买点菜什么的。”

    “哦!”周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是视线还是没有飘回来,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走。

    王满知道他尴尬,难得被这种情绪感染,收起了调侃的心思,走路步子也慢下来,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浓稠,擦过她的耳边,中央空调大口喷吐出的冷气淹没一切暗涌的小心思,只听得到头发擦过衣料、鞋子磨过地板,沙沙沙沙的剧烈摩擦声。

    没走几步,王满忽然感觉指尖一凉,两根手指被男生的指尖轻轻地挠了一下,然后手里的重量就腾空了。她讶异地回头,周和死也不把视线挪过来,只说:“你,那个,不能累,老师说的。你要买什么菜,跟我说,我去买,我来提。”

    ☆、chapter 22

    比起前世,王满不知道懂事了多少倍,起码她现在回忆往事时,总有种想把那个时常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信奉青春就是一种明媚的忧伤的自己给捶死,然后揉成一团塞进麻袋里打包甩到垃圾场去。

    但,她到底没有真正地受到生活的锤炼,不能够完全的立起来,因为母女关系缓和,她再怎么懂事,也只能尽可能在家的领土里实现独立自主,不让父母操额外的心,费额外的神思,大多时候,她还是一个被时刻捧在手心的娇娇女孩。

    她被照顾惯了,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因为被照顾而浑身不自在起来,血液“波涛汹涌”地在下面咆哮,炽烈的太阳光一波一波冲击得人头晕目眩。王满撑着太阳伞,看着前面提着两大袋沉甸甸东西还能跑得跟兔子似的周和,有点莫名的尴尬。

    两人各怀心思一快一慢颠着,直到进了小区,王满才松了口气,找回了一点安全感,喊道:“周和,慢点儿!”

    一个句子丢出去,砸中了五个人。

    周和大概意识到自己紧张过度了,又想起生物老师在课堂提过的事情,“女孩子在特殊时期一定要减少剧烈运动”,他反省了一下跑太快的错误,老老实实小跑回去,没想到还没跑到王满身边,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捞了过去。

    王满看到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把周和扯走,还以为光天化日之下遭到了抢劫事件,二话不说掉头往小区门口跑——找保安然后报警去。

    “哎——那个小姑娘!你跑什么!”后面有个男人喊道。

    王满一听,把太阳伞给收了起来,想着必要的时候还能把它当武器使唤,抡起胳膊跑得更加卖力了。跑着跑着,她看到前面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警车,里面有两个穿了警服的人坐着聊天,她赶紧地跑过去,一口气都没喘匀:“警、jing察叔叔,有、有坏人!”

    车窗摇下来,驾驶座上的人诧异道:“小姑娘,慢点讲,什么坏人?”

    王满:“我、我朋友被、被几个男人抓走了!跟我去!在前面!”

    那人果然开了车门,把车后座的人也喊了下来,两人面容严肃道:“在哪里?”

    王满扶着腰,努力吐出一大口气,好歹没被这口气给憋死,刚掉过头,就听到两个jing察异口同声喊道:“刘队好!”

    “你这小丫头跑得还挺快的,我都差点没追上。”一只有力的大掌拍了拍王满的肩膀,正是刚才问她为什么跑的那个声音主人。男人长得人高马大的,王满偷偷瞥了眼,见他手长脚长,肌肉饱满,暗道自己不是对手,脑海里面已经划过了许多激烈的斗争场面,甚至还很有策略地制定了相关应对措施,一二三点都飞快地形成了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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