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鲁公的侍卫发怒,连公子岐,卫国的官员都很生气,但怒火最大的恐怕只有鲁公身边的武士将军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君辱臣死,他们的国君都被一个二流末尾的小国使臣给侮辱了,这时候的正常反应似乎只有一个,国君大喊一声:“大胆狂徒,还不受死。”

    然后国君侍卫,连带着武士们,用依仗的样子货武器,浩浩荡荡的冲杀过去,将不知天高地厚的韩人杀个七零八落。

    可是鲁公姬奋并没有下令,就算是他下令了,只要韩王孙不死,最后他不会担任何责任。甚至连韩侯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毕竟鲁公不是流亡君主,更不是属国国君,他是堂堂鲁国的国君,地位和韩侯一样。作为臣子,冲撞了等级更高的君主,就算是外国的,韩侯也不能忍,这叫僭越,是心有二心了。姬奋虽然叫了一个冲动的名字,但是秉承了他老爹鲁穆公的传统,没有强援的时候,绝对不先动手,稳的一逼。

    这是一个好习惯,总是能够站在人多的一方,欺负人少的一方,胜率高的吓死人。

    但是他似乎忘记了,对方不过是个韩国来的封君,公室公子,还不是国君的儿子的公子,连继承权都没有的小角色。反倒是公子岐,手已经按住了腰间的剑柄之上,似乎只要舅舅姬奋一声令下,他就冲出去,手刃不知天高地厚的韩人。但是等了半天,却发现他的便宜娘舅只是气的脸色青紫,却压根就没有打算出手的意思。

    公子岐幽怨不已,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的怒吼:“你可是鲁国的国君,鲁国的国君啊!说什么也不能怂啊!”

    “怎么可能怕一个韩人?还是一个连继承权都没有的韩人?”

    这件事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姬奋忍了,引而不发,似乎有大玄机。其实是有种人单势孤的寥落和紧张,寡人只有一个人啊!

    说好的盟友一起上的呢?

    更何况,他还担心如果给韩人难堪,势必大打出手,是不是会给姬颓一个信息,他要干预卫国的储君之争,要给外甥公子岐站台。可是他带的军队有点少,很没底气啊!

    反倒是对方韩人使团派来了一个小角色,对公子岐和鲁公姬奋来说,肯定是小角色。对方腆着脸,装出一副高傲的样子,却不得不抬着头盯着车上的人,心中一个劲的暗骂:“韩王孙这个混蛋,到处惹事,对方可是诸侯哎,你丫眼珠子掉地上,当炮踩了?是你能惹得起的吗?”

    可没办法,谁让韩王孙是正使臣,他不过是个副的呢?

    “我家正使带着韩国国君贺词和贺礼,入帝丘拜见卫公,为何卫人如此不知礼数,蓄意拦阻我等去路,是否羞辱耶!还是不知我家国君剑不利,弓不坚?”

    没办法,将晦气撒在公子岐的头上,总好过和一个国君作对。韩国地少人寡,就算是吞并了郑国之后,也仅仅是和鲁国的国力相当。眼下的鲁国已经不是三桓时期的鲁国。鲁国的国君惹的三桓不高兴了,就有可能被三桓赶出鲁国,过上流浪的苦日子。

    那时候的鲁公,根本就没有存在感,哀公和定公都吃过这样的亏。给他面子,他是一国诸侯。不给他面子,他就是个来吃白食的人而已。

    可如今,鲁国国内的权力都已经集中在鲁公手中,让鲁国动荡了一百多年的三桓也彻底在穆公时代被剪除,可以说,姬奋作为鲁国国君,仅仅凭借韩王孙的无礼举动,基本上可以一意孤行发动一场对韩国的战争。

    可是韩国使臣的话,让他却奇怪的松了一口气。

    姬奋竟然有种释然的轻松,他不用假装很厉害,在没有找好盟友的时候,对韩人发动一场记忆深刻的战争了。

    他是这样想的。

    可公子岐却绝望了,他能怎么说?

    “舅舅哎,你是国君哎,国君知不知道!韩人又不是什么魏人,再说一个使臣而已,见到诸侯避让难道他不知道这是正常的礼数吗?除非是魏侯亲至,这有资格让鲁国国君的车架避让。要不然,就是战争,毁灭一切的战争,就是面子不能丢。”

    可公子岐也就心里想一想而已,他可做不了鲁国的主,甚至在卫国他都做不了主。

    鲁公姬奋是在公子岐的陪同下,去看妹妹鲁阳夫人,而公子岐确实是他的外甥。这是公子岐和鲁阳夫人都认为的希望,公子岐在储位争夺之中已经一败涂地,但是储位之争,就算是在最后的关头,也有着无数的变数。

    就算是失败了,只要公子岐有鲁国的支持。等待机会,说不定将来也能将太子训的国君美梦破灭掉,就算是太子训将来当了国君,把他拉下国君的宝座不就行了?

    可是,姬奋在鲁阳夫人几次暗示之下,都没有吐口。让兄妹的这次见面非常不愉快。当然,公子岐和鲁阳夫人是不敢得罪姬奋的,毕竟这位性格很怪癖的鲁国国君,是他们手里唯一的底牌。可是在面对韩人使团的这一刻,公子岐内心的怒火彻底被燃烧了起来,怒吼道:“你去告诉你的主子,这是鲁国国君的车架,今日他避也得避,不避就等着开战吧!”

    来传话的韩人和悲愤,他很想告诉暴怒之中的公子岐,他是韩国的臣子,韩王孙也是韩国的臣子,只不过那家伙的爹比自己的爹身份高那么一丢丢。

    拼爹失败,这种话是没脸说出口的,传话的这位韩人只能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韩王孙的面前,他甚至连使臣的面子也不给了,敲着车厢壁,将在车上站得笔直的韩王孙的注意力拉倒他的身上,不耐烦道:“韩王孙,差不多就得了,对面可是鲁公,君上要是知道你来一趟卫国,将鲁国的军队引到新郑城外,恐怕会很欣喜的将你和牛羊送到鲁国军队大营之中的。”

    “牛羊,什么意思?感觉像是太牢啊!怎么能没有狗呢?”

    韩王孙也是耿直,他也不是没有听出对方言语中的奚落,可是他也不是故意的啊!临行前,韩侯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弱了韩人的气势。

    韩王孙皱着眉头说着:“我这不是给韩人涨气势吗?

    要是一个公子岐,我至于如此疯狂地去堵住对方的车驾,和人过不去吗?

    谁都知道,公子岐在卫国已经彻底没戏了,太子训这次肯定是夏祭的主祭,最多明年监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欺负他一个落魄公子,我至于费这么大的劲吗?”

    韩王孙还挺有主意,反正他也是听命行事,算不得过错吧!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想的,他准备再坚持坚持,当然最后肯定是他认怂啊!没有理由让国君给他让路吧?要是鲁国的属国邹国或许没问题,但是天下谁在意韩国使团踩死了邹国的国君这种小事?要搞就搞一个大的,鲁国正好够格。

    要是换一个国君,比如说楚国的话,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啊!

    可正在此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是周地的雅音,却有点神似,但是一开口,就有种土渣滓味,在新郑大营之外,就有这么一个声音,曾经一度让他听到就有种心惊胆战的害怕。他身高不高,或者说很矮。

    至少和高大的秦人相比,劣势异常明显。二十岁的年轻人,竟然还没有十五岁的小子长的高。

    这就足够让他内心很别扭了,而且这些个秦人一个个还特别粗鲁,个个嚎叫着要当英雄,连带着他这个本来就不用上战场的公子,也被他的叔父逼着穿上了铠甲。要不是使团正臣临时病倒,他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听说新郑城外韩军之中已经开始训练敢死军了,疯了,肯定是疯了!

    要了个娘的亲命哎,这不是逼着自己去送死吗?

    至于韩侯本人,还很支持秦人的做法,因为在他看来,这很鼓舞人心。当然,他不会学着秦公赢师隰的样子,打仗的时候,打着打着就自己带着亲卫冲锋。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疯子。让亲儿子去送死,也不适合,这是攻城战,伤亡最大的战斗模式。他怎么舍得?

    至于让族中的公子……这个真可以有。

    亲侄子,这种耗费国内资源,却没有什么用的货色,要是能够为攻克新郑做出一点贡献的话,韩侯是一点心理负担都不会有的。

    可是韩王孙很憋屈,他很想告诉韩侯:“叔父,您老饶了我吧,我是个早产儿!您老睁眼都瞅瞅,您侄子都抽抽成什么样了?”

    个头不高,却很在意形象的韩王孙,被公子梁从车上抱下来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已经石化了,内心只有一个念头:“让我死,让我去死!”

    “前面是鲁公吗?韩大哥,我们一起去见见。”

    不由分说,韩王孙就如同一直倔强的小奶狗,被第一次栓上了项圈之后,用尽气力挣扎,却也无法挣脱主人的手,嗷嗷叫着想要反抗,却让人觉得很无力的那种生无可恋。

    “是鲁公吗?我是嬴渠梁,秦公的二儿子。”

    鲁公姬奋哪里认识什么嬴渠梁,但是赢师隰他是认识的,倒霉的公子连被叔父夺走了国君的宝座,在外流浪三十年,回国也不过十来年时间。不过,秦国在赢师隰的统治下国力似乎有所恢复。看着公子连,还有刚才还傲娇的如同一头高贵的孤狼,目空一切的韩王孙,如今却成了一个飕飕发抖的落水鸡,心头的不悦早就褪去,反而高兴的多说了两句。

    “你父秦公和寡人也是相识,当年我们还一起在少梁饮酒纵歌,奋当年体弱,还受到尔父指点,仰慕其神武,唯天下之勇士也!”

    姬奋是个很注重的周礼这套东西的,说仰慕赢师隰,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但是他对公子梁的感觉很好啊!这小家伙,竟然一声不响的就化解了自己的难堪,甚至还让韩王孙这个混蛋丢尽了脸,本着提携后辈的长辈之风,姬奋提出了邀请:“贤侄,寡人今日摆宴席,招待高朋,你是故人之子,到时候让公子岐来带你一起来。”

    “真的吗?”嬴渠梁觉得他来对了,似乎很多人都喜欢他,动不动就请他吃宴席,似乎很热情的样子。

    急忙点头道:“叔父相请,渠梁必然不敢推辞,这位是我在郑国认识的韩大哥,人很好,他能一起来吗?”

    鲁公眼前一辆,韩王孙他要是来的话,到时候人很多,关键是有盟友,他就不虚了。点头道:“一起带来吧!”

    “我,不去……”

    韩王孙眼珠子都绿了,他没想到在新郑遇到了煞星,等他逃到了卫国的帝丘,还是遇到了煞星,恨得忍不住想要找嬴渠梁拼命,但是他担心被嬴渠梁失手打死,终究还是没有胆量叫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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