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地平线上,天空依旧阴沉的可怕,风在大地上肆虐着呼啸着,似乎没有一丝要停止的意思。对于边子白来说,这次偷袭很冒险,但又是不得不冒险的行动。

    赵军占据了主动,兵力上又有绝对优势。这也是为什么庞爰可以选在卫国放线上任何一个点进行攻击,却不用担忧卫军的反制的原因。因为就卫军眼下的实力和兵力来说,连撼动赵军阵脚的资格都没有。按照以往的经验,卫军在野战之中接敌,没有两倍以上的兵力优势,是说什么也没有信心的交战。而对边子白来说,如今的局面,除了冒险,只能是冒险。

    在城墙的缺口,正是风口,而身为主将的边子白已经足足战了一个多时辰,他在等。这一刻,也是此战最为关键的一刻,他丝毫不敢懈怠下来。只有短短的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却直接决定着此战胜败的关键。

    他在等苟变发起攻击的那一刻,做出做好的应对。

    阴沉的天空,天亮起来特别的晚,而在他视线的尽头,却出现了一条似乎是金红色的线条。那一刻,边子白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之后,突然转身爬到了一处完好的城墙上,这时候金红的线条似乎更加明亮了一些。

    “将主!”

    公子岐意外的站在了边子白的身边,在边子白抵达前线之后,他就一直跟在边子白的身边。一刻也不敢擅离左右,深怕边子白受到威胁的时候,身边连一个保护的人都没有。虽然公子虔的身份是公子,还是秦国储君最为有力的争夺者之一。但他面对边子白的时候,仿佛是一个弟子面对师长的样子,显然他已经被边子白彻底折服了。

    边子白低声指着远处,求证道:“你看看,那边的情形是不是火光?”

    距离很远,边子白确实不敢确定。尤其是在视线还不太好的清晨,更是如此。

    相对于边子白,公子岐的战场经验要丰富的多,他甚至不用仔细看,就能辨认出,应该是苟变得手了。对于苟变这个家伙,公子岐只能在心底里暗骂一句:“走狗屎运。”毕竟和秦军将领相比,苟变的运气太好了。

    和边子白一样,苟变也是第一次上战场。

    他遇到了一个好上司,将战场上任何危险都降到了最低之后,才让他上场收获军功。而且在他看来,苟变虽然承担了上军一开始最艰巨的任务。但偷袭赵军的民夫,还有那点押运粮食的士兵,这算打仗吗?

    在秦军之中,这样的仗要是还打不赢,肯定是要降罪的蠢货。临了,最重要的一场仗,只不过是放火而已。这让一直冲击在秦军作战第一线的公子岐颇为不齿,这哪里是打仗,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更让他郁闷的是,这家伙在战后肯定会冠以首功之名,还没有天理?苟变这家伙要是在秦军之中,肯定会收货一群鄙视的目光。

    自始至终,公子岐都是和苟变在一起行动,所以,更加深了他对苟变的鄙视。

    “将主,是火光。要是晨曦之光也不会在那个方向出现,要不是阴天,烟尘会更加明显一些,不过这也不难辨认。您看,放火形成的烟雾并非阴云,在空中会散发的轻薄一些,反而阴云颇为稠密,这很好辨认。”公子岐用经验告诉解释着。

    边子白愣了愣,他还在自己视力恢复到一点五而颇为自豪不已。可事实告诉他,这时代的标准视力是二点零,这让他还怎么去说道?

    边子白开口道:“既然火已经放下,看来苟变的行动已经成功。昨日起风,赵军不可能在风夜行军,想必已经困在大野泽之中。如今苟变的身后还有一支人数不多的步卒装扮的运粮队。看到火光,他们肯定会来救援。一旦让赵军里应外合,对于苟变来说,就危险了。劳烦公子出动骑兵去解围。”

    公子岐不解道;“将主,赵军被困,能够退兵的地方不多。虽说早已备下伏兵,但万一赵军冲出重围,岂不是麻烦?不如让司马予带兵前去助战?”

    “受大野泽地形所掣,其南多沟壑,北为平地。骑兵就算是冲出了重围,也不会多。但是要在沟壑密布的地势之中反击,赵军应该做不到。而我军步兵虽然在平地上行军慢,但在沟壑之中,只要进退有度,并无大碍。而且赵军受到此次打击,恐怕已经胆气皆无,反击只能徒劳而已。我如今唯一担忧的是,赵军不顾伤亡,朝着火势起来的地方直接冲击缺口,一旦被赵军得逞,我军部下的口袋就没有了用处。为今之计,只有加强苟变这一方的实力,让赵军主将放弃突围的希望。”边子白自信道,随后又担心道:“司马予尚且年幼,让他带兵出战不妥吧?”

    “司马予虽然胆子小了一点,人也蠢了一点,但是面对一群失去了胆子的赵军,应该可以相信把?”公子虔语气有些揶揄的样子,似乎也在考虑司马予是个不靠谱的因素。在军中,公子虔绝对是老资格,也是经常会对弟弟的部下看不顺眼的秦军高层。原因很简单,这帮人打仗比他的部下差多了。不够猛,也不够勇。当然,如今他也开始学兵法了,用语言刺激这些人的神经已经不大做了。但是语气之中的鄙视,说什么一时半伙也难以改变。

    “将军!”

    “公子!”

    “某在城下听着呢!”

    司马予很受伤,他发现自己压根就不该来请战。出于秦军的传统,在战斗越是紧张和关键的时候,越要表现的勇猛无畏。这是他来到卫国之后第一场大战,他想要有所表现一番,可惜却听到了自己人和雇主不信任的话,气地眼泪都快下来了。

    抬头仰望着城头上的两人,一个是连两位公子都敬重的智者。如果仅仅是公子梁敬重,真说明不了什么。可是能够得到公子虔的敬重就不简单了。要知道在秦军之中,公子虔的身份已经是名将了。虽然这个名将在中原看来,很虎,也很猛。属于无脑一波流的将才。可怎么说也是军中骁将,脾气和眼光都不会少。

    而边子白却用了仅仅几天时间就能够折服公子虔这位骄将,确实有两把刷子。不过,司马予也知道自己不受公子虔待见,这位最看中的部下应该是那种跟着他一起冲锋的虎将,而自己……小身板差了那么一丁点。

    公子虔站在城头上,看着生无可恋的司马予,于心不忍的补救道:“那么就让他试试看?”

    “带一千骑兵,去化解苟变之围。”边子白下令道。

    “末将,遵令!”

    司马予躬身之后,翻身上马,点了两个骑兵旅帅的名字,立刻冲出了荡阴城的缺口。

    荡阴古城,这座自从三百年前被废弃的古城,如今除了残垣断壁之外,城内的建筑物,几乎所剩无几。

    不管是之前的苟变,还是之后的赵广,虽然他们在舆图上一次又一次的自己端详过这座看似死去,却怎么也无法忽略的古城。

    不管是苟变也好,赵广也罢,他们都不敢在荡阴古城驻兵。

    苟变是之前有过一次转移骑兵的时候,将这座古城作为隐蔽的所在。当然,那时候苟变还干着偷袭赵国运粮车队的勾当,根本就不太可能遇到强大的对手,可以威胁到他和麾下军队性命的军队。但是当赵军做出反应,派遣了边军麾下最强大的机动兵力的那一刻,他果断的放弃了荡阴古城。

    而赵广重视荡阴,更多的是希望通过这座古城想要寻找卫军的主力。

    可惜,最后让他失望了。

    当这座古城出现军队的那一刻,却是他陷入绝境的那一刻。

    而他发现自己站在了十字路口,大火虽然被点燃了,风也在助长着火势,但是毕竟赵军发现的不算太晚。他完全有时间做出选择。

    朝着火起的方向冲过去?

    还是选择退路,那条不太起眼的古河道?

    赵广一时间难以抉择。

    如果朝着火势起来的方向突围,赵广知道除了会损失大一点,冲出火势的范围并不困难。只要给战马套上眼罩之后,一个劲的抽打战马,就很有可能冲出大火的围困。只不过,困难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在火带之后,还有多少卫军等着他。相反,他身后的退路就相比安全很多,有沟壑的存在,会让他最大限度的保留下来骑军的主力。

    不过,很快卫军的应对让他有了选择。

    司马予带着骑兵冲出荡阴之后,直接扑向了大野泽的北方。原本准备来偷袭苟变的军队的赵军步卒见状,立刻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进攻。别看苟变为了放火,士卒散开在周围数里左右,但只要苟变有骑兵的帮忙,很快就能稳住阵脚,将这支进攻的赵军骑兵消灭。

    赵军步卒旅帅见状,脸色阴沉的下达了一个命令:“退。”

    而在大野泽的赵广也听到了动静,这时候也不用纠结了,卫军已经给他做出了选择:“往南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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