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虔自问,才能尚可,也是从小受过精英教育的国君之子,却在离开帅帐的时候,气地想要用脑袋撞碗口粗的木头栅栏。

    说好了是不传之秘的,怎么到头来,成春水,平静中孕育着强大蓬勃的力量,看似波澜不起,却拥有强大的生机。

    正所谓:水利万物,而不争。

    只要从士兵的眼神之中看到这种平静,可以说聚敛士兵军势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

    见公子虔眼神中透露出的下迷茫,边子白决心给他开小灶。完蛋就完蛋在了开小灶上了,边子白从心理学,管理学中提炼出一些想法,然后将这些连自己都觉得不太成熟的想法,一股脑的塞进了公子虔的脑子里,就不管不顾了。

    说完之后,边子白还不忘问一句:“明白了吗?”

    “学生……大概其明白了一些!”

    公子虔张着嘴能说什么?

    他敢说自己还没有听不明?

    这是边子白自从接受他学习兵法之后,说的最多的一次,光边子白面前的茶壶,蓄水都蓄了两次,按道理他应该心中美滋滋,都快找不到北了。可实际情况是,边子白给他灌输的理念太过超前,以至于他脑壳宕机了。这很悲剧,也很无奈。就连边子白恐怕都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毕竟他的另外两个弟子一直受到他这种教育方式的摧残。

    可是别看孙伯灵外表木讷,可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这位在历史上也是兵法大家孙膑。当然,跟着边子白,恐怕孙膑这个名字不会用在孙伯灵身上了。毕竟‘膑’是双脚受刑后残疾的意思,而孙伯灵和庞涓也没有成为师兄弟,更不要说遭遇庞涓的祸害了。

    孙伯灵能够在边子白超前的思维中汲取养分。而孟轲?这家伙看着激灵,内心也通透,别看就五岁,也不是公子虔能够比拟的。

    两个弟子都是能够举一反三的妖孽,边子白教导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可问题是公子虔不是啊!突然间,边子白用教导嫡传弟子的口若悬河来教导他,公子虔内心不仅仅没有感激涕零,反而郁闷的想死。

    他竟然听不懂,怎么办?

    看着失魂落魄的公子虔离开了大帐,边子白有点若有所思。不过很快,他又一次陷入了极度的无聊之中。

    自从上军主力抵达大河边上之后,边子白就很悠闲。

    既没有要和赵军拼死一战的打算,也没有将河岸大营夺回来,彻底堵死赵军回撤北岸的退路。仿佛他带着上军将士抵达战场之后,就做了一件,扎营,然后修营寨。

    而就卫军修建营寨的牢固程度,赵军肯定看出来了,这是一个仅次于筑城的巨大工程。赵人看不透,因为这不符合常理。

    以至于庞爰被边子白的这种做法撩拨的火气一个劲的往上窜,可就是没有降火的办法。这可怎么办?

    好在,他还不知道陶丘已经被卫军打下来,赵国囤积在陶丘的物资也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要不然,庞爰真该跳起来,坐着小舢板和木排冲过去和边子白拼命。但是这个消息瞒不了多久,邯郸方面为了稳妥起见,已经派遣了十来个送信的信使。从不同的道路朝着赵军大营赶去。

    当然,告诉庞爰这个消息没有什么用。

    既不能帮助庞爰筹备粮食,也不会激起庞爰的好战之心。

    而还蒙在鼓里的庞爰,只能傻傻的每天听着斥候从对岸带来的消息,今日卫军又加深了多少壕沟。将寨墙又加高了多少。反正听到的都是卫军化身为战场工程兵,在赵军的眼前,一个劲的折腾不已。但卫军是在折腾自己吗

    庞爰是肯定不会相信的,边子白能够用计谋一口吞掉自己六千骑兵。他就绝对不是一个看似愚笨的对手。至少庞爰坚信,边子白看似笨拙的修建着一个堪比城邑的营寨,但这一切不过是表象。肯定是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但是这个秘密庞爰看不出来。

    其实不仅仅庞爰看不出来,连卫军上下都是一筹莫展。谁也不想在战场上做民夫该做的事,可是将主又下令这么做,谁也不敢阳奉阴违,就算是公孙鞅不在军营之中,但是军法处那帮整日靠着打小报告升官的家伙都在军营里呢?

    卫国国都,帝丘。

    太子训刚刚从勤政殿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太子宫。要是在以前,公子训或许会因为当了几十年太子,内心阴郁的气息会涌上来,让他陷入极端的惶恐和不明所以的暴躁之中,可是最近,他每次离开勤政殿,都很沉默,似乎陷入了一种小鸟要离巢之前的紧张和兴奋之中,又有那种不忍离去的眷恋。这种复杂的感觉,随着卫公姬颓的病重,更加加重了他的心思。而他如今不仅仅是卫公的儿子,还是大卫的当家人,卫公如今的身体根本就不能执政,这副重担终于落在了太子训的肩上。

    而对于太子训来说,这份重担来的太突然了一些,要是能够躲过去,再继任国君之位就好了。

    面对战争,他是茫然不知所措的紧张。尤其是卫国如今不仅仅是面对一场战争,而是两场。北方和赵国打,铁输。不管是边子白在卫公姬颓眼中有多么神奇,但是在太子训眼里,他不过是年纪小的过分的佞臣。本事不大,却很会讨人欢心。姬训有时候也想过,是否将边子白换掉……可问题是换下了边子白之后,让谁去北方和赵国决战?

    公子岐?

    这绝对不可能。

    作为曾经和他争夺储君的最大对手,太子训甚至想过在此战之后,找个由头将公子岐的兵权彻底收回来。哪儿凉快,躲哪儿去。反正不能在朝堂上晃荡,最关键的是不能在他眼前让他碍眼。

    除了公子岐似乎有点军人样子之外,难道让躲在戚邑的南哲去指挥上军?

    要是他敢下达这样的命令,一顶昏君的帽子恐怕第二天就要落在了头顶上。

    不仅如此,还有南方的战争。

    卫国、鲁国、宋国和秦国,四国联军正在讨伐灭了郑国的韩国。此战倒是不担心,作为发起过之一,卫国总不能一兵一卒都不派遣吧?

    下军至少一半的军队就扒拉到了联军阵营之中。相比鲁国和宋国,卫国对这场战争显得兴趣寥寥,主要原因是卫国和韩国没有什么交情,同时也没有什么仇恨。反倒是郑国之前经常欺负卫国,帮郑国复国在太子训看来,虽然可以让卫国和韩国之间得到一块屏障。但郑国有这份实力成为卫国的屏障吗?

    卫国的屏障一直以来就是魏国,从卫公姬颓手中就没有变过。太子训也觉得自己要延续父亲的策略,紧跟魏国的步伐,至于其他诸侯,都不是能够依靠的对象。可是战争不是这么来的,宋国对于攻击韩国最为起劲,宋公子辟甚至带着国内大部分的军队出现在了战场之上,主要原因就是韩国之前把宋国欺负惨了。当然还有秦国,抢劫韩国那个叫心狠手黑,粮食,武器,盔甲,甚至布帛和人都要,来者不拒。只有老叟和老妪秦人看不上,比盗贼还要可怕的贪婪。至于鲁国,这是他兄弟公子岐的母舅家,好不好的,本来就不招太子训待见。

    但无可非议的是,弱小的卫国竟然在同一时期发动了两场战争,对手分别是赵国和韩国,这很神奇。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边子白,一想到边子白那对挑衅的眼神,对他这个储君还敢显露出冷漠,甚至忽视的表情,就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国之将乱,必有妖孽!可恨,可恼。”

    咣咣咣

    万胜!

    ……

    在太子宫独坐的太子训听到宫墙外出来的呼唤声,仿佛是节日的游行,喧闹中,透着喜悦。这让他更不高兴了,嘟哝着站起来,对门下的宫人询问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宫人没有回来,倒是大司马公叔旦来了。

    “太子,大喜,大喜啊!”

    太子训心底里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爹死了。当太子,听到‘大喜’两个字,难免会想到这个国家终于轮到自己做主了。可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真不敢说出来,要不然群臣会群起而攻之不可。礼乐崩坏是一回事,但是道德败坏是另外一回事。要是惹怒了群臣,造成群起而攻之,恐怕太子训就算是卫国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也要被愤怒的国人驱赶出境,开始悲催的流亡生活。

    太子训故作惊讶道:“大司马还请慢慢到来,卫国接连遭遇两场战争,国力困顿,难以支撑,何喜之有?”

    可大司马公叔旦却捻着下巴上长须,笑呵呵道:“太子,这次恐怕要召告太庙,让卫国诸位先贤都通报一番,方能显现我军中神威。”

    打胜仗了!

    从公叔旦的语气之中,不难辨别出,这场胜仗对于卫国很重要。可是对太子训来说,他本来就讨厌战争,打成如何,对于他根本就不关心。再说了,四国联军攻打一个比郑国都强不到哪儿去的韩国,有什么可得意的?就秦国就能把韩国欺负惨了。

    太子训想到这里,开口道:“大司马,联军击败韩国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大司马却笑道:“当然,但不是联军获胜的消息。”

    太子训吓了一跳,他有种被欺骗了之后的不解和恼怒,但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问:“难道是上军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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