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锦容感慨道:沈大人的善心真令人动容,他们能遇到你是他们此生的福气。她也许能理解皇帝为什么钟情于一个男人了,这个男人有才有貌,有正义有善良,又不缺手段,这样的人谁不爱呢?

    沈嘉看完名册又让人将这些人带过来见了一面,粗粗地面试了议论,然后就从名单里划走了二十名太监,直接领着出了宫。

    这二十名太监事先并不知道他们的前程被人改了,也不知道以后他们的生活将脱离奴才,活的像个真正的男人。

    等进了户部,沈嘉将人带到还在装修的办公室外,指着挂上去的牌匾对他们说:我不管你们以前在宫里是做什么的,是伺候谁的,又是哪一派的人,出了宫,你们就是我沈嘉的下属,也是这慈善基金会的一名普通小吏,你们将卸去奴才的身份穿起官服,虽然只是最末等的小吏,但这是你们唯一一个能堂堂正正做男人的机会,现在我问一句,这个机会你们要吗?

    所有人都愣住了,反应不过来,沈大人的话都很好理解,他们听懂了,但是却又不懂,他们以后就不是奴才了?能当官?还能做个正常的男人?

    有个三十几岁的太监泪流满面地问:大人,奴婢奴婢是无根之人,如何才能做真正的男人?

    你们觉得真正的男人是什么样的?沈嘉开口问,不用他们回答,他自己给出答案,我觉得,只要能抬起头来走在路上,能凭自己的本事生存下去,做个有用的人,就算身体残缺又如何?多少身体正常的男人活的还不如一个人,你们是想回去继续做奴才,还是呆在这里做身体有残缺的男人?

    这根本不是一道选择题,没人会愿意卑躬屈膝给人做奴才,在宫里听起来美好,前途也是有的,可以往上爬,最终坐上掌印太监的位置,大权在握,但那又如何?哪里有在宫外的天空广阔自在?

    二十个人齐齐跪下来,诚心诚意地道谢:多谢沈大人给我们机会,我们此生定要不负大人提拔栽培之恩!

    沈嘉亲自教他们这个衙门是做什么的,这是个全新的衙门,做的事情也是他们所不熟悉的,所以每个人都学的很认真。

    沈嘉第一时间让人统计出收到的捐款,按数额从高到低排列,然后请了工匠做了十块牌匾,上面写着慈善之家四个鎏金大字,还盖了衙门新刻的印章,代表这是朝廷的嘉奖。

    然后找了个艳阳高照的日子,沈嘉请了一支仪仗队,敲锣打鼓地将这十块牌匾送进了那些人的府中,引得全城百姓争相围观,很快这十户人家的好名声就传出去了。

    魏舒也在这十人当中,他把牌匾挂在了书铺的大堂中央,盯着上面的字久久不能回神,他捐钱的时候也知道朝廷一定会给与嘉奖,什么方式都有可能,送牌匾当然是最省钱省力的一种,但真正收到这个心情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他回想这几个月来沈嘉所做的一切,轻轻松松就将民心调动起来,轻轻松松就让有钱人自动掏出腰包,轻轻松松就让这些掏钱的人满心欢喜,甚至还有人后悔没有多捐钱。

    这就是一个很好适应了官场并且能扭动干坤的官员,想当年他也以为自己会成为这样的官员,结果却连最初的阶段都没熬过去就因为傲气而离开了官场。

    这些年不是没有后悔的时候,他不在乎身份贵贱,但一个商人所能做的又怎么能与一个官员所能做的相比?如果他当年没有离开官场,就算一直不能升官,他也能很好的造福一方百姓。

    掌柜一脸笑容地过来给魏舒道喜,老爷,属下听说下一期的报纸中就会把捐款的人名登报了,到时候就全大晋的人都知道您的善举了。

    魏舒掀起眼皮,有些尴尬地说:不过是一万两而已,哪里用得着如此?

    话不是如此说的,全长安城也没几户人家捐的比您的多的,您可是榜样呢。

    魏舒好笑地看着他,打趣道:才认识沈大人几天,你连榜样都知道了,以后岂不是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掌柜笑呵呵地回答:沈大人聪慧又善良,您以后要是不用我了,我就投靠他去,我可听说沈府的待遇极好,多少人想进都进不了呢。

    魏舒可是听说了沈嘉的壮举,从后宫里找来了二十名太监充当属官,朝堂上的官员都没反对,但私底下却没少耻笑他,也有御史觉得沈嘉此举破了规矩,太监按礼制只能供皇室宗亲驱使,沈嘉不过是个小小郎中,凭什么用太监?

    不过皇上亲口说了,那些被沈嘉带走的内侍已经全部消除奴籍,以后只是一群身体残缺的正常官员,只要奉公守法,兢兢业业做事,待遇与平常人无异。

    宫里,多少太监眼红,早知道是这样的好事,他们挤破头拼尽家财也要弄到一个名额,就连杜总管都恨不得摘了头顶上的帽子出宫投靠沈嘉去。

    赵璋在批阅奏折,眼瞅着他的贴身老太监在他面前叹气了二十来回,忍不住说道:你要是想出宫,朕可以成全你。

    杜富成知道他并不生气,陪着笑脸说:皇上,老奴可不舍得离开您,只是为沈大人此举而感叹罢了,古往今来,能如此用人的怕只有他一个了。

    赵璋想到沈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不是,谁有沈嘉大胆啊?平日里大臣们很少会注意到后宫的奴才,除非是在他身边伺候的,否则连见到都觉得晦气,也只有沈嘉肯为这些人筹谋出路。

    其实以沈嘉的想法,太监这种职业根本不应该存在,就因为皇帝怕戴女帽子,就要让伺候的男人生理阉割,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而且自古乱政的乱臣贼子,有多少是与太监有关的?事实证明这个职业根本不应该有。

    不过雇佣太监跟取消太监是两码事,朝臣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沈嘉大发善心,却不能任由他完全颠覆规矩。

    杜鑫应该出海了吧?赵璋换了个话题说。

    是的,上次送信来是三日前收到的,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出海半个月了,这一去至少半年才能回来。

    赵璋小声说:希望一切顺利。

    他刚提起笔,外头守候的小太监就进来通报说:皇上,凌指挥使回宫了,在外求见皇上。

    赵璋眼睛一亮,放下笔,起身说:快请进来。凌靖云这一去也几个月了,也不知会带了什么消息回来,之前那两起刺杀案一直没有结案,但那之后也没有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是否像沈嘉说的那样,那批刺客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凌靖云风尘仆仆地进来,跪地行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账本递给皇帝,皇上,这是臣在岭南得到的账本,只是冰山一角,但已经足以说明南靖王瞒着朝廷在偷偷招兵买马,野心之大不得不防。

    赵璋看到账本的封面已经破了,里面的内容竟然是一本用于购置武器的明细,他吩咐杜富成,去请沈大人入宫,账本的事情还是他最精通。

    杜富成急忙派人去请沈嘉,心里着实惊了一下,他伺候过两朝皇帝,自然知道先帝与南靖王之间的恩怨,南靖王被送到封地时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白,没想到几十年过去,居然已经能招兵买马了,难怪敢刺杀皇上,这是等不急了吧?

    再说说岭南的情况,那边的百姓生活如何?

    出乎意料,前些年,臣到过福建泉州,那边有大海港,百姓生活还算富足,那时候听说,再往南去就是不毛之地了,百姓只能靠出海打渔为生,而且匪寇出没不得安宁,南靖王府因为兵力弱,根本管不住这些匪寇,甚至还有海贼上岸掠夺,百姓过的民不聊生。

    但此次臣亲自踏入岭南的土地后,发现与传言有异,虽然岭南人口不多,百姓生活艰苦,但官府与王府皆过的十分奢靡,匪寇不断,海贼也时不时侵扰,可臣暗访多日,发现这些匪寇虽然经常出没,却不伤人命,海贼也是如此,只抢夺粮食和金银,并不伤人,稍加查探,才发现这些都是南靖王府养的私兵,分散在海上与山林里,人数足足有好几万,而且这个人数还在逐渐增加。

    臣当时疑惑,南靖王哪来的财力供养这些兵马,您提醒过,南边沿海多有海商,能赚到巨额财富,臣沿着这个线索往下查,果然发现岭南也有几个港口,日夜都有海船出海,其中大半的海船都掌控在南靖王府手中,当地的官府这些年也被南靖王全部换成了自己人,齐心协力,若不是这次老王爷病重,不想再拖下去,派出刺客刺杀皇上,咱们还被蒙在鼓里。

    赵璋一点也不意外,有野心的藩王历朝历代都有,南靖王能在这些年布置出这么个大网起来,也是很有能力的藩王了,如果他突击相邻的行省,朝廷离的远,还当真支援不到,说不定还能让他拿下南方的几个行省。

    如今西北在与瓦刺鞑靼开战,如果他是南靖王,那一定会选择这个时机出手的,朝廷的精力都放在西北,要分兵南下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回来前,南靖王府可有异动?

    凌靖云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恶意说:臣离开岭南前做了一件事,恐怕南靖王府暂时无法分心派兵攻打我们了。

    哦?你做了什么?

    以牙还牙,他们能派刺客刺杀您,属下也能偷偷潜入王府结果了老王爷的性命,南靖王世子才能性情并不出色,而且臣还将最重要的兵符送到了二公子的房中,两人肯定要争一争了。

    赵璋听到这话也高兴起来,让人拿了空白圣旨来,准备给南靖王府的权位之争添一把火,既然南靖王府能从海外赚到大笔钱财,正好用来养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岭南的百姓能过的好赵璋也是高兴的。

    至于那些躲起来的私兵,既然他们要当匪寇,那就以剿匪的名义清除了事。

    他写完圣旨,让杜富成即刻去宣旨。

    沈嘉进来时就看到这对君臣相视而笑的画面,像极了一对一起做坏事的老搭档,看来是岭南的事情有进展了。

    沈嘉行礼后与凌靖云寒暄了两句,然后才拿起账本看起来,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南靖王府挺有钱的,瞧这武器的购置数量,兵员应该在两万到三万之间,配备齐全,可以随时出战了。他抬头问赵璋:是不是南靖王要反了?

    赵璋走过去当着凌靖云的面搂住沈嘉的肩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原本是的,但是老王爷病了,凌靖云趁机要了他的命,朕已经下旨命钱建元领兵三万前去岭南剿匪,这里还得补一份岭南的奏折才行。

    不如在岭南收买一名官员,以他的名义写份请求朝廷出兵帮忙剿匪的奏折,这样才能名正言顺。

    朕也有此意,不过一来一回太慢了,你帮忙伪造一份,凌靖云认识几个那边的官员,随便挑一个人来当当事人。

    沈嘉嘴角抽了抽,这会不会太敷衍了?要是那边的人反驳呢?

    赵璋挑了挑眉,眉眼间横生一股戾气,是沈嘉少见的冷漠,他们还会有机会知道吗?下一期的报纸就把这件事刊登出去,岭南百姓过的如何许多人心里有数,不会怀疑朝廷的动机,而且老王爷病逝,朕也需要派人过去吊唁,正要替他选个可心的继承人。

    沈嘉看了凌靖云一眼,小声问:不能将他的子孙召回京城吗?这也是一种荣宠吧?岭南那不毛之地哪有京城待着舒服,正好将封地收回来。

    凌靖云多看了沈嘉一眼,他一路回来,自然也看过了报纸,听说了沈嘉的不少事情,百姓心目中的沈大人如何温柔善良,如何大义公正,却不知这位的心肠坏起来的时候也没人比得上,他只要了老王爷一条命,沈嘉却是要直接断了人家的藩王之路啊。

    也好,不过老王爷刚病逝,这件事得慢慢来,先把匪患清除了再说。

    钱建元接到圣旨,惊愕的忘了谢恩,替藩王的封地剿匪,这种事以前少有,毕竟封地里的事都是藩王说了算,朝廷自然不便派兵进入。

    但既然圣旨已下,又是如此绝佳的立功机会,钱建元愣神后很快就领命,然后拿着圣旨去点兵点将。

    钱老将军一脸深思,能猜出这件事的大致原由,不过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也说不好,他问随从:听说凌靖云回来了?

    是,刚进宫不久,与皇上在御书房密谈了许久,然后皇上就下了这道圣旨。宫里的消息虽然严密,但要知道一个人是否进了宫还是很容易的。

    那看来他此行是去了岭南了,难怪几个月不见人,锦衣卫这几个月也安静的很。

    您是说,他发现岭南有异样,所以皇上才让小将军带兵去剿匪?

    剿的到底是匪还是民还不好说,不过不管是什么,反正皇上要求做什么就做什么,南靖王与先帝有旧怨,能容他到此时已经是皇上开恩了。

    那小将军那边可要多派几名副将跟谁?

    让徐忠跟着去,这是他第一次独当一面,拿岭南练练手也好,如果这样都打不了胜仗,那老夫的兵以后也与他无缘了。

    您放心,小将军自幼受您教导,这店本事肯定有的,不过是剿匪而已,有三万精兵肯定不会输的。

    希望如此。

    兵部尚书听说皇上竟然突然下旨让钱建元精兵南下剿匪,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岭南太远了,大军出行,光是粮草等缁重就要消耗一大笔,如今西北战事正胶着,这些兵力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要驰援西北,怎么能南下呢?

    皇上,就算南靖王府有人求援,咱们也不该此时派兵相助,谁知道那边安的什么心啊!兵部尚书一脸悲愤地说,他还不知道老王爷已经病逝,以为这是老王爷的计谋。

    那位与先帝有仇,见不得朝廷好也是正常的。

    赵璋叹了口气,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一份奏折递给大臣们看,语气悲悯地说:这份折子是凌靖云从南边带回来的,并不是南靖王的请求,而且父母官的请求,说是当地多年匪患横行,百姓苦不堪言,请求朝廷出兵剿匪。

    虽说那边是南靖王封地,但也是我大晋子民,朕如何忍心见他们受苦?各位爱卿不用劝了,朕知道此时不是出兵的最佳时机,也知道这一趟劳民伤财,但是朕还是要做,朕不能无视百姓受苦而不管。

    赵璋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反对就站不住脚了,西北的百姓是百姓,岭南的百姓也是百姓,自然该同等对待。

    皇上仁慈。百官称赞。

    第一百零一章 送温暖

    沈嘉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感觉两只脚已经冻僵了,天气越来越冷,这个时节往南边去还好,但是在西北那冰天雪地里打仗可有的受的。

    他回衙门先去看了慈善基金会的事情,办公室已经收拾好了,佐姜毅被他领过来当了这边的主管,第一件事就是采购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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